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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婆子是这庄子里的做饭婆子,又聋又哑,也不知她是如何问的。 卫颜的目光渐渐阴沉下来,他们困在这庄子已近一个月了,出了这道门,外面就都是卫陌的人,更不乏匪类,因是忌惮卫陌才不敢轻举妄动,但恶意轻薄的目光仍是让他恨不得挖出那些眼睛,将其千刀万刮。 两人一时无话,不多时天色便完全暗了下来,吴婆子送晚饭来的时候,屋外已经开始飘起小雪了,那婆子裹得臃肿,咿咿呀呀的比划些什么,最后索性将两床棉被往靖安怀里一塞,佝偻着身子深一步浅一步的走了。 那被子沉得靖安险些没抱住,幸亏卫颜撑了一把,也不知她一个人是怎么拿过来的。靖安抱着被子去了内室,卫颜将食盒里的饭菜摆开,两人趁热吃了些,却都不多。 雪渐渐下大了,院子里落了薄薄的一层霜白。 靖安话越发少了,卫颜不是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却宁愿维系这表面的平静。入冬了,这仗是越来越难打了,军需物资的补给更是容不得一点差错,阿羲怕是看见那两床棉被才想到这些吧。 卫颜只猜到了一部分,比起谢谦之,靖安更担心的却是朱谦那边,这么久都没有消息,恐怕真的是南军那边出了乱子了。她只盼着谢谦之千万不要冒进,务必将卫陌给拖住了,薛家、南军,都不是好对付的。 炉火渐熄,再坐下去就觉得凉了。将灌满热水的汤婆子塞进被褥里,靖安才回身冲卫颜笑道:“你先烫烫脚,早些睡,盆搁那我回来倒,我再去烧点热水。” 像是怕他多说些什么,靖安提着食盒快步走了出去。 卫颜忍不住苦笑,心中一股郁气怎么都疏散不开,她待他太好,可他并不想要她愧疚。 是啊,她愧疚,靖安带上门,笑容消散得无影无踪,她尽其所能的对阿颜好,可是要对一个人有多好,才能抵得上他的一条命呢。 荆州城外,寒风萧瑟,马嘶刀寒。 巡逻的兵士因为不断拉长的战事而面带倦色,比起他们,荆州城楼上的卫兵们神色也不遑多让,双方都已经到了该休戚整顿的时候,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更是叫人压抑的喘不过气来。严冬,无论是人还是牲畜,存活率比起其他季节都要低。 “看谁耗得起谁,老子就不信了,荆州城中还有余粮养得起这群兵。” “城中的百姓恐怕要遭大罪了。” “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咱们现在虽然粮草充足,但也经不起这么耗,毕竟长途运输,中间还是需要些时日的。” …… 谢谦之负手而立,并未参与他们的讨论,心中却有自己的考量,当初靖安传出来的那张军机图可猜测的东西太多了,他佯输了几次后,朱谦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军中。 “还顾忌些什么,说是公主在他们手里,可指不定现在是死是活!为了这种不确定的消息延误军机,拿人命在这里耗吗?” 武将心直口快,他们可不懂那些弯弯道道,朱家人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了,而谢谦之也是眉头轻皱的转过身来。 “蜀中天府之国,屯粮重地,卫陌当然有恃无恐。” 一语落,众人皆默,而后面面相觑,甚至都不敢去想其中的深意。方才开口的那个武将试探道:“谢大人的意思是南军也叛了?” 朱茂将奏报递过来,谢谦之自拿给他们传看,只一会儿功夫,便没人再有异议。 “靖安公主已命朱谦调虎贲军前去平叛,如今公主身陷囹圄,你们却要弃之不顾,这便是为人臣子的本份吗?” 众人皆有些讪讪,本以为只牵扯到一个卫家,一个废太子,打着速战速决的主意,却没想到如今连南军也牵扯进来了。再回想起这数月来帝都风云变色,再迟钝的人也知道,恐怕新君是没打算善了此事了。 雪一连下了数日,到除夕总算有了停的预兆。 “好了。”靖安换了桃符,提着裙裾小心的从木梯上下来,方站定,便听见卫颜唤她的声音,招呼了吴婆子一声,她就往屋里去了。 卫颜穿着新裁的衣裳,素白中衣,朱色直裾绣着白虎图腾,是靖安半个多月前就开始缝制的。新衣一上身,倒衬得他气色好了几分,这才像她记忆中的模样,靖安微不可查的低叹一声,上前调整了下革带的位置,才量了没多久的尺寸,不想竟又瘦了。 少年垂首,任她摆弄,潋滟的眼眸中满满的都只容得下一个人的身影。 靖安踮起脚,玄色大裘裹住少年修挺的身姿,卫颜半倾下身躯,方便她动作,手指如蝴蝶般灵巧的打了个结,靖安一抬头不期然对上那双情深的眼,呼吸可闻,刹那时不知是谁先乱了气息。 靖安先避开了他的目光:“嗯,我去看看汤……” 卫颜却陡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往怀里一带,双手一再的在她腰间交叠。 “阿颜?”她手虚拢着,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阿羲,新年新气象。”他却抢先松开手,仿佛那一闪而过的绝望与恐惧都只是错觉。 靖安笑着点点头,应道:“好。” 下午,靖安一边包着饺子一边陪着他说话,见卫颜有些无趣的样子,便手把手的教起他包饺子来,结果饺子没包几个,面米分倒是险些弄了一身。靖安难得的巧笑嫣然,阿颜也就由着她胡闹了,手底下包出的饺子越发的奇形怪状起来,到最后还是靖安包揽了大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