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哪的?她还想着云昭可能是最后受不了刑罚了,所以还是说了。 你在哪,我还需要问别人?易天璃这话说的颇有蹊跷,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所以易灵谣以为自己躲了很多年,但其实易天璃始终都知道她在哪,不过是借着这次的事情,让她自己心甘情愿的回来? 好了,你也别闹脾气了。易天璃拉起闺女细嫩的手,并驳回对方想把手抽回去的念头,娘亲不就是想你了,想看看你。 易灵谣 这该死的亲情牌,听的人耳根子发软。 你要想见她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我把人叫过来不就行了? 不行!云昭都不知道她的身份,易灵谣还愁怎么解释,这要是直接叫过来开门见山,岂不是分分钟完蛋? 那那正好晚上有个宴席,她也会来,到时候你自然也就见到了。 易灵谣若有所思的垂着眼皮,晚宴? 嗯,中秋宴。 对啊,都中秋了。 易灵谣冷不丁想到了一个主意,她说,我可以不生气,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第13章 玄字宫里的人物大多有一些共同的特点,诸如武功高,资历丰富,年纪大,爱好倚老卖老,习惯用眼睛看天,用鼻孔看人,脑袋不灵光的时候还会藐视全天下这类人往往越到后来行事作风就会越乖张,具体表现在他们闲暇时候甚至可以抽出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把自己的院落装扮得富丽堂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户人家。 但也有例外,比方说那些真的已经无敌到空虚寂寞的反而会低调许多,再不然就是云昭这样刚升上来不久的,那屋子简直可以概括为凄凄惨惨戚戚诺大的屋子,一张床,一套桌椅,一个柜子再无别物。小院子就更荒凉了,可能还是上一任住在这的玄字号人物留下的几盆植物,因为许久没人打理,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云昭做了个稀里糊涂的梦,梦里人的脸都看不清楚,她却还是被吓醒了。有那么一刻钟的时间,她静静的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只有靠近了才能发现她额头的冷汗正顺着脸颊往下流,然后滴在被褥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水晕。 她这屋子的朝向不太好,一天内也见不着几次阳光,尤其此刻临近傍晚,屋内没有掌灯,黑乎乎的一片。 忽的,似乎有人轻轻推开了外面的大门,云昭才回神警惕起来,刀在她触手可得的位置,几乎是瞬间被她握紧。 直到端着水盆的丫头走近里屋,这种条件反射的警惕才被稍许放松。 啊小丫头本来以为屋里的人还没醒,结果走近了发现云昭就坐在那里,诚实吓了她一跳,你,你大,大人您醒了。 嗯。 云昭的喉咙有些干哑,好像是把梦里的声嘶力竭带到了现实。 丫头随即把水盆放下,把灯掌上。 云昭闭了闭眼,有些不适应强光。 玄字宫有不少粗吏丫头,却不是按人头分配的,毕竟大佬们出个任务时间都挺长,固定分配会造成资源浪费。除了那些有底气的老油条会厚着脸皮挑几个顺眼又顺手的扣在自己屋里,再对外宣告一下私人所有权,其他的人基本是哪有安排就去哪,没有安排的时候就集中替大佬们洗洗衣服做做饭。 照顾云昭的这个丫头叫淳实,长了一副人如其名的模样,看起来年纪不大,还保留着几分小姑娘的水灵。可能正因为如此,才会招人欺负,好几次了,每次云昭有点什么事,来的总是她。 云昭在丫头们心中的印象不是很好,首先她不是个爱聚财的主儿,在她这里干活没什么可以揩的油水,又是个成天拉着脸一看就很不好相处的,哪个活得好好的会愿意往冰柱子上撞? 所以就算见了挺多次,淳实面对云昭的时候还是紧张的打哆嗦,我,我帮您擦一下身子吧 不用。云昭拒绝道,根本没过脑子想。 她每次都会拒绝,淳实都习惯了,那,我帮您上药? 云昭看了她一眼,你出去吧。 可是 往往这个时候,淳实就会乖乖的出去,但这次她却犹豫着不肯走。 云昭微微蹙眉,还有什么事? 您这样怎么去晚宴? 晚宴? 云昭愣了一下,她都不知道自己从地牢回来之后睡了多久,结果一睁开眼就让她去参加这什么晚宴?她万一睡到明天早上才醒呢? 我不去。她不喜欢这种场面,能躲则躲。 上头来命令了,玄字宫的几位掌事都得去。 我不是掌事。云昭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态度。 还有近一个月立过功的淳实又道。 云昭 她想了一下,我犯了错。 但不妨碍您立了功小丫头声音越来越小,她怕她再这么说下去可能就出不了屋门了。 云昭回味着她的话,忽然有些好笑。 这大概是天极教最为奖罚分明的一点了,她犯了死也不足惜的过错,结果没死成还得舔着脸去参加庆功宴。 可是不去会有什么结果?被冠以大不敬或是藐视教主权威的罪名,然后最轻也得在刑堂跪上两宿? 她和自己的膝盖有什么仇? 我知道了,云昭最终妥协道,你出去吧。 淳实有些不放心,但还是很听话退出了房间。其实在此之前她一直默默算着时间,就在前几日她还在想,这位玄九大人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万幸,她还活着。 淳实走后,云昭挣扎着从床上下来,她一身新伤叠旧伤,走路都有点困难。 忽而门再次被人推开,这次毫无征兆,背对着大门正准备给自己上药清洁的云昭瞬间拢了一下衣领,声音冷入了冰窟,不会敲门么! 啧,来人是个略显邋遢的青年男人,脸上除了没剃干净的胡渣还有一道浅浅的刀疤,我进个后生的门,还需要敲门? 云昭转过身来,冷峻的目光凌迟着对方不以为然的嘴脸。 玄七,说起来还真是位前辈,就是不知道这位前辈吃错了什么药,总是故意要跟她过不去似的。 你来干什么? 玄七瞅着她,不打算给我行个礼? 云昭从鼻子里嗤了一声,意思是没正事你就可以滚了。 玄七多少有点自讨没趣,得嘞,来就是通知你一声,辰时中秋宴,不要迟到。 这事云昭显然已经知道了。 玄七说完又上下扫了她一眼,就你这德行,可别死在半路上,怪晦气的。 这人八成不是特地来传消息的,而是过来落井下石的。 云昭道,你放心,就算你死了,我都死不了。 没打起来说明这位玄七前辈的脾气还是挺不错的,他忽然笑了一下,笑得意味声长,甚至还朝云昭走近了一些,低声道,听说你遇到了位高人,那高人能帮你压制体内的毒? 云昭默然看着他,心道原来这才是重点。 不知道这位高人有没有可能,制出解药? 云昭一片了然,得出个简单粗暴的结论,你想叛教? 叛教两个字如同洪水猛兽般,让对方瞬间变了脸。 你觉得我至死也没有对练护法说的话,会跟你说么?云昭反问的面孔上显而易见的写着两个字做梦。 易灵谣坐在镜子前面,她换了一身精致的裙装,要说哪点不好,就是稍微露了一点 一般人可能很难想象,这种漂亮却风尘的衣服,是她亲娘给她准备的。 易天璃少女心尚存,易灵谣觉得她可能缺一个能换装的洋娃娃。 好看。易天璃撇掉了易灵谣脑袋上那朵不知道从哪里顺手摘下来的喇叭花,嫌弃之情不加掩饰,随后换上了一支闪闪发光的朱钗,真好看。 她连续夸了好几遍,看得出来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 易灵谣拉着个苦瓜脸,倒也配合,毕竟最初要求易天璃替她梳妆打扮的人就是她自己。 她觉得易天璃有两点说的很对,第一在云昭知道并接受她的身份之前,她不能贸然行事,第二,现在的云昭更需要休息,所以她尽可能的先不去打扰她。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距离辰时也已然越来越近,绝明殿灯火通明,无数教众为了晚宴的事情忙前忙后,各宫的掌事和表现卓越的杀手同志们也陆续入席。 易灵谣在殿后的帘子后面偷偷往外看,但是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见着云昭的人影。 她不会不来了吧? 放心吧,她会来的。易天璃突然出现,一副将她看穿的模样。 果然下一秒,易灵谣就看到一抹纯黑色的身影,换掉了那身浅色的衣服,她好像瞬间又回归到了最初的黑暗。 看,这不来了? 易灵谣没说话,云昭直着腰板,步伐稳妥,很快找了处僻静的位置落座。她看起来再正常不过,就好像从没受过任何的伤。 忽而有个负责安置入座的教徒走到她的跟前,玄九大人,您的位置在那。 云昭? 还有固定的位置? 她没问出口,否则就会知道,这诺大的场合,除了地位高那些人会万年不变的坐在前头,其他人被安排了位置的,仅有她一个。 云昭还算配合,跟着那教徒走到侧前方的一个座位。 易灵谣看着云昭,易天璃就看着易灵谣,看了老半天得出一个结论,我的丫头还真是长大了。 易灵谣古怪的回头看她一眼。 易天璃继续道,你这是春|心萌动了? 易灵谣 就算易灵谣不承认,易天璃也很肯定自己的这个想法,毕竟易灵谣要做的事,简直荒唐又疯狂。 殿中席位很快坐满,辰时已到,钟声豁然响起,人声顿时安静下来。 熄了灯火,绝明殿陷入了短暂的漆黑和更深层的静谧,直至某个乐声由远及近,袅袅而来。 鼓点随后附和,构成了某种轻快而分明的节奏,却又伴着曲径通幽的意境。一时间,平淡、冲动、忧伤、希冀很多情感,因人而异,又好像可以混为一谈。 在场的人没听过这样的曲子,都挂着满脸的好奇,一方面又沉浸其中,不敢错过每一个旋律。 曾许一世恩宠,相守,烽火暖涯如昼,谁错 忽而有人就着乐声唱了起来,声线平稳,嗓音清灵悦耳与此同时,殿内乍亮起一簇火光,光下一个婀娜纤细的身影身披彩锦,面带薄纱,正翩然起舞。 坐在最前面的练红玉,拿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顿,目光中有一闪而过的错愕。 颜青同时不声不响的在她身边探出个脑袋,小声道,这丫头看着,是不是有些眼熟? 练红玉岂止是眼熟? 云昭有些心不在焉,满桌子上好的美酒佳肴都不能让她提起兴致。参加这种场合她首先需要伪装起自己身体的虚弱,光这一点已经足够消耗她大部分的精力。 她姑且承认那个正在唱歌的姑娘声音不错,唱的也不错,哪怕是她这个不通乐理的人也觉得新奇好听,可这仍旧不足以让她安下心来沉醉于酒池rou林。 在场大有垂涎于舞者身段美色的男人,但是有易天璃在场没人敢表现出来,只暗自盘算着一会散了场再去偷偷找一找这美娇娥。 生死不弃,执子不离,空等雁归又去,一人一心,墨痕无影,相思扣锁心底 台上的人还在深情吟唱,云昭听到这里的时候微微一怔,似乎不仅仅是因为歌词中让人艳羡却又深感悲伤的情感,而是她恍然间涌现出来的一个微妙又可笑的错觉。 她竟然会觉得,这个姑娘的声音有些像她在幕阜山上遇到的那一位。 抱着这种念头,云昭在入场后第一次抬起了头,她看着那个灵动的身影,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她还和对方仅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堪堪对上了。 于是云昭出现了更严重的错觉,那个女孩看向她的眼神,似乎并不是不小心碰上,而是等候许久了。 她长长的袖子飘起来的时候正好从云昭的脸前拂过,留下一片淡香,说不上来是不是故意的。 第14章 台上唱歌和跳舞的是同一个人,看起来年纪尚小,还是个女孩模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能耐,能让在场这些多多少少都见过各种大世面的人眼睛都看直了。 颜青依然没规没矩的坐着,尽量让自己多靠近练红玉一些,然后没什么自制力的在某种边缘反复试探着。 你好像挺喜欢这节目的。 嗯。对方竟然也不否认。 颜青觉得稀奇,以前倒不知道你好这口。 她说的这口包含的意思有点广,不知道是说人还是在说歌舞。 练红玉却不在意,唱得好,跳的也好。她如实评价,客观且公正,仿佛不夹带任何的私人情感。 颜青低低一笑,要不改明儿有时间,我也给你跳一个? 听到这里练红玉终于有了点儿活人的反应,她侧眸看了颜青一眼,仿佛在问她能看么?看完会不会瞎? 诸如此类,就算转换成言语表达,也不会比这些问题更好听了。 节目越是精彩,越是让人觉得结束的太快,乐声落下最后一个音符,隔了几秒,下面迸发出满意的叫好和掌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意犹未尽的表情,恨不能冲上去拽住那个姑娘让她索性表演到晚宴结束。 但事实上那人在行了落幕礼之后,就转头走向了殿后方,只是路过某一处的时候,侧脸稍稍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