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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唳从喉间发出一声低沉急促的呜咽,他摸索着将黎星漠的手扣在自己潮湿温暖的掌心,然后抬起头,透过迷蒙的泪帘看着对方的眼睛。爱人深褐色的温和眼珠并不能抚平他的焦躁,他急于通过什么东西来证明自己和刚刚看到的那些东西是不一样的,自己鲜活地存在着,并且永远不会让对方因为自己而陷入危险的境地里。 他的视线下移,落在黎星漠的腿弯,而后抿了抿嘴唇,慢慢地抚上了那截露在外面的深黑色刀柄。 却不料黎星漠反应比他更快,几乎是在他摸上刀的下一秒,另外一只手便不容质疑地捏住了他的手腕,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说话的声音都隐隐染上一层怒意,“你要干什么?” 戎唳不说话,固执地僵持着,片刻后,黎星漠猛地卸了力,灯光映照下,他眉目冷淡得近乎无情:“好,随便你。” 甚至在戎唳有下一步动作之前,他就已经率先把两把刀都抽了出来;刀刃与地面相接,发出“当啷”一声响,黎星漠看上去依然面无表情,只有略微向下撇的嘴巴和没落点的视线可以看出他在生气,并且还有点委屈,“不告诉你你跟个狼狗似的到处乱咬,看见谁都觉得那个人被我撺掇着和他一块骗你;现在你知道了,还是这样,我、我——” 他话还没说完,戎唳已经捡起刀,面不改色地在自己掌心划了一道。 刀伤横贯整个手掌心,深红的血液很快就黏着他的手背滴滴答答地流下来,戎唳疯起来对自己下手也毫不留情,但一片狼藉间,他的眼神却黑亮,执拗而又专注地盯着黎星漠,好像在等对方把后半句话说完。 黎星漠:…… 神经病吧! 他一时连话都忘了说,愣神片刻才手忙脚乱地捧着戎唳的手发脾气:“让你随便你还真往自己身上切啊?戎唳,有时候我真是不懂你……” “星漠,”戎唳忽然开口,疼痛令他发了一层冷汗,但是他却好像高兴了一点,“我和那些东西不一样。” 黎星漠动作猛地顿住,没吭声,但是却似乎猜测到了对方接下来想说什么,果不其然,只听戎唳接着说道:“等到伤口痊愈,到那时候,你想认出我,就来牵我的手,手心里如果有道疤,那我就是戎先生。” 这好像是个许诺,然而他们之间连承诺都是血淋淋的,戎唳用一个终生不会消失的疤痕来证明自己这份独一无二的爱,即使来得迟,且已经没有太多的效用,可他依然还是这样做了,用以弥补根本和他自己无关的那份愧疚和亏欠。 “别哭。”戎唳用完好的那只手摸了摸黎星漠的脸颊,“等你我百年之后慢慢开始老去,皮肤松弛,眼神浑浊的那一天,一切疤痕都会消失在皱纹里。” 戎唳依然靠坐在地上,身后是刚刚他们推搡间一片狼藉的cao作台,更远处是空旷的试验场,月光和灯光一同闪烁,照亮了两人交握的血迹斑斑的手,黎星漠睫毛簌簌,闭着眼无声地掉下了一串眼泪。 其实在这一瞬间,是很难讲是否值得的,如果宇宙有灵、万物张眼,在众说纷纭中,恐怕也会觉得这只是戎唳一场愚蠢的自我安慰;但是好像这样就够了,在菲尔艾姆实验场的近千个日夜里,黎星漠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么一点儿区别。 和那些幻影情真意切的呼唤不同,和他们永远温和或是担忧的脸也不同,戎唳给了他第三种解法,那就是因他而生的疼痛。黎星漠想,不管他肯不肯承认,他骨子里就是这样疯狂极端,要以血证道,唯有痛苦才能抚平躁动。 戎唳好像看穿他了,就像现在,对方眼神逐渐清明,在昏黑的天色里,虔诚地吻他的嘴唇,唇齿交缠间,低声地说:“乖仔,不怕,我陪着你疯。” - 两人在那片无人敢轻易踏足的地方待了很久,才互相搀扶着走了回去,而等到他们回去的时候,萧繁明显被吓了一跳:戎唳的手只做了简单的包扎,此时已经隐隐约约有血迹渗透了纱布,且两人看上去都十分狼狈,灯光下的眼皮红肿,还依稀留有哭过的余韵。 戎唳被带去做消毒和重新包扎,全意不在,萧繁盯着黎星漠的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愁眉苦脸地深深叹了一口气,两人相对无言,但萧繁的目光仿佛会说话,时不时地瞟黎星漠一眼,搞得后者如芒在背,只能先发制人地问道: “怎么就你自己,全意呢?” “哦…他去接蓝斯还有华德了,应该马上就到,你们回来得正是时候。” 萧繁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全意叼着一根烟吊儿郎当地率先走进来,他身后站着风尘仆仆的蓝斯和华德,大约是不熟的原因,只略微拘谨地只站在门边;蓝斯遥遥地和黎星漠对视片刻,互相点了点头,自黎星漠离开劳浮缇之后,这还算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的见面。 而华德就不一样了,他可是黎星漠在氟勒穆降落时的第一见证人,因此笑眯眯地和黎星漠挥手,从蓝斯背后探出半个脑袋,“星漠!好久不见!” 蓝斯环视一圈,没见到好友,于是问道:“戎唳不在吗?” “在的。”黎星漠点头,但一时又不知该如何解释,蓝斯和华德倒还好,但全意不过出门一趟,回来戎唳就成了伤员,指不定要怎么幸灾乐祸。 就在他思索的时间里,全意忽然笑了一声,意有所指地朝着某一个方向说道:“我让你们两个去解决遗留问题,星漠,你难道终于看不惯戎先生,动手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