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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你是为什么生病住院啊?”路鹏问。 常年倒数第一吊车尾的池扬同学顿时恳切地回答道:“学业压力太大了。” 何承望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薛木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来来来,玩游戏玩游戏。之前一直四缺一,现在人终于齐了。” “这么多病房这么多人,连个搭伙打游戏的都找不到吗?”池扬边解锁手机边问。 路鹏“啧”了一声,“这地方可不好找人。” 池扬太久没玩那个游戏了,打开一看,有几个G的更新,他便把它放在一边任它更新。 消息框突然弹出来一条消息,池扬低下头,看见消息来源,不由得有些惊讶——是他转学到s市一中后的班长。他才在新班级读了两个月,又是独来独往,和这个班长话都没说过几句。 他满头雾水地点开消息,班长给他发了一个八百多兆的视频。 他耐心地等它下载完,然后戴上耳机,点开。 刚一点开,耳朵就差点失聪,一个尖锐的歌声震得他耳膜嗡嗡响,他飞快地按下音量键。 歌声来自他们班上一个特别爱唱歌的男生,名字还取得十分欧美,叫吴威廉。唱完歌,他对着镜头扯着嗓子喊了句:“池扬!”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几个人挤开,班上几个比较开朗的女生凑到镜头前,“池扬,祝你早日康复啊!” 镜头一转,又是三四个男生,别别扭扭地站成一排,站在学校走廊上,对他说:“池扬,早点回来啊,等你回来一起打球。” 他们背后是一片晚霞。 s市白天总见不到太阳,有些时候只有到了傍晚,云薄了些的时候,太阳才悄悄跑出来,不动声色染透半边天。 池扬静静看着,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陆岚给班主任说池扬是摔骨折了,所以不得不在家休养。所以大家都特别真诚地说着早日康复的话。同学们说完后接着是几个科任老师,语文老师是个小老头,还一脸慈祥地嘱咐池扬,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多看点书。 骨折……或许说的不是骨折,是心脏病,高血压 ,或者是内分泌失调是癌症,反正是不能,咬死不能说实话。 他得了种见不得人,见不得光的病。 视频播完,他锁住屏幕,闭了闭眼,最后终是又划开屏幕,给班长发了句“谢谢大家的关心”。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开始无限地往下沉,就像巨石入江,熟悉的感觉慢慢开始包围他的身体 ,直到他的喉咙,他知道自己不能说话了。 偏偏路鹏这个时候还凑过来问:“游戏更新好了吗?” 池扬很少在有人的时候这样发作。他独来独往,很大程度上避免了这种情况。他张了张嘴,果然,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他尝试去喊阿随,耳边却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 阿随总是这样的,到关键的时候就不见了,又只留他一个人。 这让他感觉恐惧。 忽然,路鹏他们三个齐刷刷地站起来了,朝门边看去,江绚冰着一张脸,仍旧是裹在纯黑色长款羽绒服里走进来。 虽然他一句话没说,甚至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路鹏他们,空气却仍然神奇地凝固起来了。薛木手忙脚乱,“那,那个池扬,我们待会儿再过来找你啊。”说完,三个人非常默契地快步走出病房。 池扬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塌了下来。 病房重归于一片宁静,池扬对遇见江绚这样一个……室友,竟然还莫名有了点庆幸。这样的宁静至少让他感到安心。如果个个都像路鹏他们那样,他吃不消。 他暂时还是说不了话,于是他把手机点开,准备把前几天还没看完的恐怖小说看完。 _ 下午,汪护士过来找池扬,说今天给他安排了一场心理咨询。 池扬听见“心理咨询”这四个字就很头疼。他在来医院检查之前,陆岚曾经给他安排过几次,效果都十分不尽如人意,让他身心俱疲。 但是这毕竟是专门的医院,池扬想,或许不同也未可知。 他站起来,跟着汪护士往外走。 走到走廊,汪护士笑着和他搭话,“这几天住得怎么样?” “还行。” “平时是你外公外婆在这里陪你呀?” “嗯,我妈平时要上班。” 汪护士点点头,“老人家也是挺辛苦的。”她说,“不过家里人陪着毕竟要好一点,你隔壁床的小江,他们家就是请的护工。” 池扬“嗯”了一声,等汪护士继续往下说,她却及时住了嘴,正好这时也到了心理咨询室门口,她笑笑,“你进去吧,一个小时后我过来接你。” 池扬敲了敲门,里面说了声请进。 他推开门,咨询室里放着两个白色的沙发,一个年轻的女咨询师正坐在其中一个上面,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请坐。” 池扬坐下。 咨询室里和别的病房不同,布置得很温馨,还在茶几上放了几个娃娃。其中一个长得丑极了,咧着张嘴对着池扬笑。 “你名字好好听哦。”女咨询师的声音很温柔,那种咨询师刻意的温柔,让池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警告自己,人家这是善意的表达,自己不应该有这样的反应。 女咨询师继续说,“像小说里面的名字,姓氏也很少见。不像我,我名字就太大众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