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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笑、大泣、疼痛、别扭,如今一一回想,也都是甜蜜的。 只是母亲优雅温柔的笑容,父亲本性随和强作严肃的滑稽,永远终止于荣翼九岁、荣肃十五岁那个秋天。 荣肃生日,两人在家等待父母回家,直至夜里饥肠辘辘,也不见父母踪影。没有等来期望的惊喜,等来的是噩耗。 在小叔荣锦一家的帮助下,匆忙结束葬礼、慰问,并决定由小叔家暂代管理遗产,等两人成年后交给合适的继承人。 荣肃升入高中,选择住校,无暇照顾荣翼,请求小叔代为照顾,小叔也欣然同意。 两兄弟之间关系的改变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荣肃主动请求小叔定期发送荣翼的生活照和成绩单,报告每月的表现,荣锦照做。 只是在数月之后,荣锦面有难色,荣肃询问发生什么事情,他吞吞吐吐道出原委,说是荣翼因为父母是为了给荣肃取生日蛋糕,才遭遇不幸,所以他不能原谅哥哥,不想见到哥哥。 “虽然这几个月我和你婶一直开导小翼,但他不听劝。只是这种事情怎么能迁怒于你呢?你看这孩子。”荣锦以慈爱的语气安抚荣肃,让他不要怪罪年幼的荣翼。 荣肃沉默,内心挣扎,又不敢相信弟弟真的对自己产生怨恨。 他第一次逃课回家看弟弟,想要找到弟弟,戳破小叔的谎言。 事实没如他愿。 在上楼之前,荣肃从吧台经过,眼神捕捉到一张纸,像是被往垃圾桶内丢但飘出落在一旁的地上,没被发现。 荣肃见状,走过去捡起那张纸,写着“都是哥哥的错!!” 是荣翼潦草的字迹,用力得像要划开纸,在手中能摸到另一面凸起的笔印。 纸拿在手中是硬质的,这面更为光滑,荣肃将其翻转过来,这边才是正面。 是全家福:温柔端庄的女性,难得板着脸的父亲。 两兄弟的模样本应是勾肩搭背,笑嘻嘻地看着镜头,而这张相片上,荣肃的脸被用黑色记号笔涂得辨认不清。 一时不知作何反应,荣肃呆愣在原地许久。 十五岁的少年刚被步步紧逼,学会懂事,尚不明白怎样处理强烈情感与理性之间的冲突。 挣扎之下,情感说,屈服于它,少年被蛊惑,举起情感的双手宣布它的胜利。 荣肃没有选择上楼询问弟弟,短短数步的路程,他转头离开。 如今看来,大概彼时命运就已对着偏听偏信的他露出胜利者的嘲笑表情了。 走在归途的荣肃脑海中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件事,自己冲动下放弃理性的思考是否正确? 但转瞬那张相片的情况及其背后写下的字又重现在他脑海中,提醒他应当放弃理性。 然后他想起来,荣锦给他听的一段录音。当时自己并不相信,所以没将内容放在心上,此刻那段录音内容蹦了出来,在脑海中播放。 “真的不去见见阿肃吗?他肯定也很想见到你。”是小叔的声音。 没思考为什么小叔特意将这一段录音,之前两人又说了什么。 “不去,没有必要。” “不见是最好的。” 绞尽脑汁,荣肃找遍记忆中所有证据说服了自己。 看着荣翼优秀的成绩、努力学习的模样,他决定了自己今后的道路,然后最终考上国立戏剧学院。 同时他和荣翼就此渐行渐远。 “当时以为自己已经成熟,懂事了,实际上太容易相信身边的人与事。” “用一个小疑点引起我的怀疑,然后我自顾自就把剩余的拼图补上,也不在意是否成图变得畸形。” 荣肃感到后悔,这么多年两人看到的都是同样狭小的世界,是件太过可悲的事情。 正应了荣锦入狱前说的那句“仅仅因为年少,就不曾以为世界上存在恶意,也不比自作孽的他聪明多少。” “所以愚蠢到只敢在这里和你一吐为快。”荣肃举起酒杯,作势欲与喻恒筠再干一杯。 喻恒筠把住荣肃的手,迫使他放下酒杯,对荣肃神秘地一笑,说:“我这里有另一个版本的故事,要听吗?” 见喻恒筠不似说笑,荣肃表示很感兴趣:“当然要听。” 相同的开端、发展过程和结果,只是视角不一样,来自荣翼对霍清敛长期诉说的经历。 没有怨恨和愤怒,只是一个寂寞的男孩偶尔有些不甘的独白。 荣翼很喜欢哥哥,当然最喜欢的还是看上去有些不靠谱,其实最可靠的父亲。 只是在父母都去世后,哥哥成为了他唯一能够依靠的人。他想变得强大,不愿意让哥哥背负一切,所以努力学习了很多知识。 他也看过很多有意思的小说。他发现很多小说里都写过,父母双亡后,觊觎遗产的亲戚会想尽各种办法夺得遗产。 虽然不太愿意怀疑看上去是个老好人的小叔,但荣翼还是生起警惕心,他并不想让这份遗产落到属于哥哥之外的人。 为什么不想自己继承?因为在荣翼心中,哥哥是最厉害的人。 小时候在一起玩耍,荣肃能够解决一切小荣翼感到为难的事,和荣翼一起承担所有责罚,永远维护他。 因此小荣翼决定,势必要为哥哥捍卫家产。 果不其然,葬礼没多久以后,小叔就对他说要努力夺取家产的话:“小翼,你要知道,你要努力变得优秀,这样将来家产才会是你的,后半生你才能有一份可靠的倚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