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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齐鹤唳一身玄色轻甲腰背挺直地骑在马上,大红的披风在风中翻卷,衬得整个人身高腿长、威风潇洒,和温文尔雅的大哥不同,他身上别有一种男儿英气,在军中洗练一番,如今更如利剑出鞘一般、令人不敢逼视。 江梦枕望着半年未见的丈夫,恍惚间竟觉得有些陌生,他没有上前去,只静静地注视着齐鹤唳渐行渐近。成亲以后,江梦枕未尝没有好好和他相处的念头,只是齐鹤唳性格乖僻,也许是嫌弃江梦枕曾与自己的大哥有过些故事,相处间总是别扭不满。江梦枕本以为他与夫君就算不能如父母般恩爱,好歹也能做到相敬如宾,谁知令他大失所望。江梦枕本不是多事吵闹的人,却与齐鹤唳屡屡磕碰,半年前二人又生龃龉,一向冷冰冰的齐鹤唳和他大闹一场,离家而去。 多少小夫妻婚后蜜里调油,偏他们闹得个天翻地覆,齐鹤唳离去后,江梦枕常常想着,他们还年轻,这样下去一辈子,只怕鸳侣不成、反成怨偶。他实不甘心就这样度过往后余生,下定了决心等齐鹤唳归家,要再再试着与他好好相处。江梦枕睡不着时,常在心里盘算,把父母以往相处时的恩爱点滴都记下来,想着总要和夫君把日子好好地过起来,抛却无用的脸面意气之争,才是和顺兴旺之家。 此时看着在大门前翻身下马的齐鹤唳,江梦枕忽而发觉其实自己很是思念他,见了他,心里便觉得雀跃又安稳。齐鹤唳却看都没看他,下马后径直往后面的马车走去,深手撩开厚厚的皮毛风帘,与里面的人低声说了几句,而后嘴角绽出一个轻柔的笑。 江梦枕看见车中伸出一双白皙的手,他并不常笑的丈夫紧紧握着那只手,将车里的人小心翼翼地扶了下来——那竟是一个秀美的少年,形容身量尚小,孕痣生在眼角,红艳艳的在清纯无辜中透出些许风情。 好似是平地起了一阵风,江梦枕被一口寒气塞住了咽喉,他好想咳嗽、把凉透了的心肝脾肺全从腔子里咳出去,却不得不强行忍住,在这样尴尬的场景中给自己留点颜面。 齐鹤唳解下自己的披风围在少年身上,领着他迈进门槛,少年看见一旁有人站着、脚下一顿,用手拽了拽齐鹤唳的衣袖,齐鹤唳却像没看见江梦枕似的与他擦身而过,带着少年在一片“二少爷回来了”的欢呼声中,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一个急着回来、一个忙着去见,这才是有情有意,否则又有什么趣儿呢?”碧烟方才的话倏然响在耳畔,是啊,今儿这一出,还真是,自讨没趣儿。 心里蹦跳着的雀儿坠在地上,江梦枕手足冰凉地怔了好一会儿,才沉默地转身往回走。没走几步,他觉得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摸,才知道下雪了。 怪不得这么冷。 第2章 楼台飘洒 那少年怯怯地躲在齐鹤唳身后,齐尚书与齐夫人坐在堂上,其余姨娘庶子站在一旁,江梦枕本应站在齐鹤唳身侧,可那个位置被人占了,三个人立在一起反倒奇怪,他便站在双胞胎的四少爷与幺哥儿旁边,陪个末席。 齐鹤唳给父母行了礼,略略说起这半年来投军的事:他随骠骑将军在青州剿匪,某次被人追击不慎跌落悬崖,幸亏这少年和爷爷上山采药,碰巧救了他一命。少年姓肖名华,年方十四,爷爷是村里的赤脚医生,肖家村常年为匪患所扰,齐鹤唳养病时收集了不少情报,后来大军果然利用这些信息攻破了土匪的老窝。可是那帮歹人天良丧尽,为报复竟杀入肖家村,屠了村庄、鸡鸭不留,齐鹤唳带兵晚到一步,肖华的爷爷为保护孙子不幸身死,死前将肖华托付给了他。 “原来是鹤唳的救命恩人,失礼、失敬。”齐尚书让人看座,肖华急急摆手推辞,而后仍紧紧抓着齐鹤唳的袖子不放。 “我们齐家最是知恩图报的,肖小公子只管住下、就当自家一样,有什么不自在的地方就直接和我们二少爷明说,你既救了他,他是千万都要依从的。”齐夫人捻着佛珠瞥了江梦枕一眼,“你去安排肖小公子的下处,就在挽云轩附近选。” 江梦枕垂首道:“...是。” 众人又叙了一会儿话,便各自散了,江梦枕最后一个走出厅堂,见肖华和齐鹤唳站在飘雪的廊下,少年回头觑了他一眼,踮起脚尖凑在齐鹤唳耳边悄声问:“齐哥哥,那人是谁?” 齐鹤唳转过身,目光总算落到江梦枕身上,半晌后才淡淡地说:“他是二少夫人。” 肖华想了一瞬,猛地瞪大眼睛,死盯着江梦枕上上下下地看,而后突然羞怒起来,“哼”地一声甩开齐鹤唳的衣袖,拉紧身上的大红披风不管不顾地冲到雪地里去。 江梦枕抬眸与齐鹤唳四目相对,小夫妻久别重逢,竟是相对无言。江梦枕本想了许多话,要等他回来细说,现在却觉得了然无趣。齐鹤唳见江梦枕默默无语,终于开口道:“你别怪他,只是个孩子罢了。” 江梦枕闻言一阵哑然,他怎么也想不到夫君归来后和他说的第一句话,竟是为别人说情,“这是什么话?他救了你,我谢他还来不及,怎会见怪?” 齐鹤唳“嗯”了一声,再次没了言语,江梦枕扭头去看飘着雪的院落,一片白茫茫的,雪片儿不知要被寒风吹到哪儿去,与他二人疏离的感情一般的苍白无力。 江梦枕更觉得没劲,伸手接过碧烟手里的伞,打发她去拿钥匙开库房,自己擎着伞自顾自地转出廊下,敷衍道:“...我先去安排布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