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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澜生被苏父日夜看管着,白日里在县城里奔波,到了晚上,苏父让他睡在里屋,他不敢去找萧郁,就怕惊扰了苏父。

    劳累了多日,苏澜生生病了,苏父还要赶着去县城拉货,命令苏小妹在家好好照顾苏澜生,不许他去扒墙头。

    苏澜生高烧不退,恍惚间看到了一抹熟悉身影朝他走来。

    冰冷的大掌覆上他的额头,他意识到来人是谁,在睡梦中轻声呢喃。

    “萧郁?”

    萧郁面色不见得比床上的苏澜生好多少,他眸里含着心疼与痛苦,一点点轻抚苏澜生的面颊。

    “我不会伤害你的,永远不会,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苏淼淼蹲在门口,她不敢直视萧郁的脸,甚至是他的背影。

    萧郁从她面前经过,她甫一抬头,就对上了萧郁探究的目光。

    苏淼淼吓得浑身一抖,更加用力地抱紧了自己的身体。

    萧郁在她面前蹲下,他尽量放轻语气问道:“你怕我?”

    苏淼淼拼命摇头,在旁人眼里,她像是回答萧郁的问题,只有她知道,她光是听到萧郁的声音就觉得胆寒。

    眼前人明明没有做什么,可她就是觉得害怕,像是隔壁李狗蛋跟她形容过的会吃人的厉鬼一样可怖。

    萧郁叹息一声,他想摸摸小女孩的脑袋以作安抚,却害怕苏淼淼反抗挣扎伤了自己。

    “我不会伤害你哥的,也不会伤害你,我保证。”

    脚步声与咳嗽声慢慢飘远,苏淼淼才敢睁开眼,她看着地上用油纸铺着的饴糖,恐惧消散,颤抖渐渐停止了。

    她望着萧郁即将远去的背影,急忙喊道:“我、我信你。”

    *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澜生已经许久没见过萧郁了,隔壁最近在办喜事,听说萧郁答应了那门亲事。

    萧郁之所以答应陈婉婉的婚约,是陈县令为了女儿的婚事下了血本——

    衔月草能治好萧郁身上的寒毒,它不知怎么落在了陈县令手中。

    衔月草长在北苍山的悬崖上,那里地势陡峭,稍有不慎就会葬送性命,几年来无人敢踏上那块险境。

    人人都说萧郁要娶陈婉婉是为了冲喜和那株仙草,陈婉婉却一点都不在乎,甚至跑到了他面前耀武扬威。

    萧郁曾因为苏澜生冷落过陈婉婉无数次,陈婉婉不知道苏澜生对萧郁的心思,她只是单纯的在出气。

    “我是萧郁的救命恩人,他想要活命,就得听我的,我让他做什么他必须做什么。”

    “成王世子,一个病痨鬼罢了,他也敢看不起我,他若是不听我的,他也别想活命了。”

    苏澜生理解了陈婉婉话中的意思,陈婉婉是想拿衔月草逼萧郁就范。

    谁不知道陈婉婉喜好男色,她和多少个公子哥们纠缠不清,萧郁跟谁成亲都不能跟陈婉婉。

    那个女人一定不会把衔月草给萧郁的,她不过是想玩弄萧郁罢了。

    萧郁不需要陈婉婉的衔月草,他会将药草带回来亲自送给萧郁。

    他要告诉萧郁,你病好了后,能不能跟我一起去魇山看看,那里是我娘出生的地方。

    那里四季如秋,红枫开满山头,萤火代表着新生,那里有无数的璀璨萤火,它们会祝福你。

    萧郁,你也能获得新生。

    ……

    北苍山终年覆雪,山路冻结成冰,山脚的路面早就没了飞禽走兽的痕迹,更何况是凡人。

    谁敢踏上去,必定是死。

    晏离舟待在苏澜生体内,他的魂魄也能感受到苏澜生的体温在逐渐下降。

    苏澜生用铁棒敲碎冰面,一步一脚印慢慢挪上山。

    晏离舟想要帮他裹紧身上的裘衣,冬衣能御风寒,却抵挡不了脚底的寒冷,寒从脚底生,他冻得快要失去知觉了。

    风雪扑面,拳头大的冰渣子打在脸上,苏澜生的脸完全僵硬了,他感受不到寒冷,就连皮肤被撕裂流血了都毫无察觉。

    晏离舟不知道苏澜生是哪来的毅力攀登上山峰的,他躲在苏澜生的身体里几欲失去知觉,而苏澜生却能保持清醒走完全程。

    他迷迷糊糊中记得苏澜生摔倒过无数次,在即将冻死前,苏澜生又跌跌撞撞撑着虚弱的身体爬了起来。

    晏离舟再次睁开眼,苏澜生已经回到了小镇,他拖着病体,病恹恹看向贴着囍字的萧府。

    一路过来,他听说了一件喜事,就在昨天,萧郁娶亲了。

    萧郁和陈婉婉成亲了,他还是来迟了一步。

    苏澜生摇摇欲坠敲响了萧府大门。

    这是他第一次用正常的方式踏进萧郁的地盘。

    开门的是萧郁身边的老嬷嬷。

    苏澜生脸上满是冻疮,他嘴唇青紫,说不出半个字。

    他来时想过许多,他要怎么告诉萧郁,我替你采来了衔月草,你不用娶陈婉婉了,我可以救你。

    而现在,那些想好的腹稿都要作废。

    老嬷嬷蹲下来要扶他,他颤抖着将手上一直捏着的衔月草递给老嬷嬷,他仰着头,一双眼布满血丝,他快要失去意识,可眼中依然闪着璀璨的碎光。

    一株衔月草可能不管用,这是我给萧郁的贺礼。

    老嬷嬷懂得了他眼中的意思,她伸手接过苏澜生手中的药草。

    苏澜生的五指紧握,衔月草的根系黏在他的手中,仿佛与他的掌心冻结成了一体,任凭老嬷嬷怎么拔都拔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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