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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帝,您醒啦,睡得好吗?]

    [憨憨笑。]

    上帝淡淡地瞥了创世之书一眼,没多理会。

    转而打量起自己破败的神殿。

    这次不同前两次,他梦游的时间变长,对记忆消退时做过的事、当时的心境都有一些模糊的印象,自然也记得那时的自己不识字的窘况。

    这会儿祂虽表面看似冷淡,但耳朵尖上还是染上了那么一点点的粉。在白皙的几乎透明的皮肤上,尤其明显。

    祂不讲话,创世之书就悄咪咪地缩到一边,一下也不敢打扰。生怕这位神祇记仇,再把他给撕了。

    上帝默默地消化这些日来模糊的记忆,独自沉默了好一会儿。

    待耳尖上的红晕消退,才缓缓地动了动眼眸,转而看向角落里的创世之书。

    “过来。”

    祂掌心朝上摊开,棕青色的古书就立刻遥遥地,飞进了他的手掌连忙扑闪着翅膀飞过来。

    创世之书书页一抖,现在封面上画一个大大的笑脸,随后写上一排字:[上帝,您说。]

    上帝抿抿嘴唇,水金色的眸子微微得暗淡下来,说:“吾似乎无法用封印把自己关起来。”

    创世之书:……

    它想说:昂,您才知道啊。

    但它不敢,只规规矩矩地重新翻开书页,写出一排字来:[我就说这样不行,您还执意要做。您看现在,神殿都被您给毁了,还要重新修建,着平白给殿下多出多少事来。]

    上帝没再说话。

    金色的瞳光闪过,再望向墙壁时,哪里已幻化出一墙之隔之外的路西菲尔。

    那里,一身洁白天使长礼服的天使,手上拿着图纸,还在绕着神殿迈步测量。

    圣光自神殿顶端曝露而下,落在他的头顶、发梢和羽翼,每一处都渡上一层漂亮的浅金。

    “五十三、五十四、五十五……”

    认真又小声的念叨,透过墙壁传进耳边。

    上帝紧抿的唇线柔和下来。

    金色的眸子,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一眨不眨。

    “创世之书。”祂忽然轻声说。

    棕青色的古书,连忙拍打着书页飞到祂面前。

    [怎么了,上帝?]

    “吾记得路西签订了天使学院的礼仪授课合约?不如顺其自然,让路西来看顾退回少年的吾。这样,吾也好睡得安心……你觉得如何?”

    创世之书从书页里挤出“嗤”一声长长的气:[恕我直言,您可能是在给殿下添堵。]

    上帝:……

    祂回想了一下自己失忆之后与路西菲尔的几次相处,再次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这沉默的时间太久,创世之书都以为祂终于听了一回劝,却见上帝忽然抬头面向它来。

    银发的神祇,面色严肃、目光认真,说出的话却让它恨不能表演个原地自爆。

    上帝:“吾认为,那都只是意外。路西与吾亲近是本能,这一点不会因为吾失忆就改变。”

    创世之书:……

    您认为个……!

    我看您就是上回脸被打地不够疼。

    创世之书:[您说的对][微笑。]

    *

    神殿外,路西菲尔沿着神殿已经走了小半圈。

    他一边数着脚下的步数,一边思考着方才创世之书说过的话。

    没了起初的震惊,种种可疑才从脑海中浮出来。

    如果神早在一个礼拜之前就已离开天堂,那么……昨日神殿里的巨响,只能是那个新生的天使弄出来的吧?

    可是,先不说毁坏神殿要降下多重的天罚……单凭一个天使的力量,也根本无法撼动神殿半分。

    神殿,只能是神亲自毁坏的。

    得出两个相悖的结果,路西菲尔一双眉头都皱起来。

    总觉得,自从这个新生的天使出现以后,从九重之巅到神殿,甚至连创世之书都处处透着一股不对劲。

    他想得走神,还要分心丈量神殿的步子,没注意脚下好些堆叠在一起的瓦片和砖块,走着走着就被绊了一下。

    不过被绊了一下而已,路西菲尔脑中闪过无数种维持平衡的姿势。

    只是,这些都还未付诸实践,手臂就忽然被一股力量托起。

    那是分外轻柔的力度,轻轻地托在他肘弯上,正正就帮他稳住了身形。

    下一秒,耳边响起一声清脆的、温和的叮嘱:“当心。”

    路西菲尔顺着声音望去,便看见比他矮了整整一头的天使,也正抬了眸子朝他看来。清澈如日光的金瞳里,泛着浅浅的漪光。

    “在想什么?这么不小心。”

    少年低声说着,掌心轻轻拂过他被扬尘弄脏的衣袍。

    这语气过于熟稔和自然,路西菲尔目光闪过微微的愣怔。随后不自然地,将手臂自少年手中抽出。

    “你来此处做什么?”他低声问。

    这里是神殿背后,沿着后门的石子路往前,就是神用于沐浴的圣泉池。

    神向来重于隐私,天堂诸多天使,除去受神宠爱的路西菲尔,万年来未有一人踏足此处。

    “神殿之后是天堂禁忌地,未经父神应允,任何智慧生灵不得靠近。”

    说话时,一身白衣的天使,翅膀微微竖起,脊背挺得笔直。

    分明是在教训眼前人,自己却像是一只躬身炸毛的猫,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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