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山寒[种田] 第1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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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咋样,两个月以后,他们一定会回到临肃。 两个月罢了。 明明知道幺弟心里不得劲,李青瑞坐在他对面,问:“要见你二哥了,仔儿,高兴不?” 李青文抬头,给大哥露出来一个僵硬的笑脸,李青瑞忍俊不禁,“你二哥见到咱们,定也跟你一样高兴。” 李青顺正躺着,抬头看了看李青瑞,咋感觉他笑的跟李青风逗弄村里那些孩子一般。 吃了几口干粮,在兴奋与等待中,船身突然震动了一下,船舱中的人在黑暗中坐了起来,胸口都跳快了几分。 听不清上面喊了什么话,船又动了好多下,李青宏本来正睡着,被震醒了,“咋,开船了?” 谁也不知道外头到底是个啥情形,都只是静静的等着。 不知道等了多久,船也不震了,有人撑不住,歪躺着又睡了过去。 李青文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晕船,怕路上遭罪,先把眼睛闭上,睡的越多,到京城就更更快! 他睡下没多久,周从信提着灯笼过来,问他们怎么样,可有甚不舒服的。 从他嘴里得知,船行了竟然有一天之久了,李青瑞十分意外,不过就是睡了一觉,咋就过去恁久了,怪不得他饿的这么快哩。 看他们没事,周从信便放心了,这次他没着急走,跟李青瑞他们说起了去京城之后的事情。 李青瑞他们是以周丰年随从的身份进入京,待进去后才会分开,他主要说了一些在京城注意的事情,譬如禁宵,譬如不能闹市纵马等等。 京城是天下脚下,与许多地方不同,明里暗里的规矩不少,要是啥也不知道,怕是不小心会做错事,受了罚而不自知。 说了半天话,周从信不放心自家公子一个人在上面,便起身告辞。 他走了没多久,门又被敲响了,还以为周从信又返回来了,靠近门口的李青文将门打开,道:“周大哥还有甚吩咐?” 门一开,一股海风特有的腥气铺面而来,黑乎乎一片,李青文啥也看不到,他正纳闷呢,周大哥的灯笼哪里去了…… 然后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周大哥没吩咐,江大哥有话想要说。” 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 李青文呆住了,想都没想,一脑袋就撞了上去,“你咋还在这,不是下船了?” 来人正是江淙,他吹了一天多的海风,身上味道很重,想要把李青文推开,听到他惊喜交加的声音,放在肩膀上的手却将人往里带了带。 旁边的李青瑞笑道:“你江大哥应是下船了,后来想起来,离开时没跟你说话,怕你把小肚子给气炸了,这不,跟着船又游过来了。” 李青文心头狂喜,听到他大哥的话,终是明白了,之前这俩人怕是在故意逗他,又高兴又气愤,“你俩竟然一起串通瞒着我!” 江淙道:“我那时忙着去找找船长,就走的急了些,才忙完,抽空过来看看你。” 见到人了,先前的那些不愉快一扫而光,黑暗中,李青文的圆眼睛冒着光,“那、那哥能跟我们去京城?!” “只能到码头,船都不能下。”江淙道:“我在船上等你们。” 这艘大船上干苦力的是临肃流犯,江淙先和周丰年通了气,又去找了船长,许了好处,准他来回走这一趟。 他求来的差事,自然是得好好的干,得了空,就立刻下来找李青文。 得知他弄了一天的帆,李青文赶紧让江淙坐下歇息,抹黑掏出吃的和水袋。 江淙也没拦着,任由他忙着,递啥过来就吃啥。 在甲板上吹了恁久的风,江淙身上都是僵的,李青文给他搓着手和腿,心里头既高兴又有点难受,要是留在临肃,江淙就不用遭这个罪了。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思,江淙道:“没甚么,我们轮流干活,这次能歇几个时辰,而且,我从那些船员打听到了盐的事情。” 第123章 朝廷严禁私下煮盐, 晒盐,严禁卖私盐,违者砍头。 临肃属于流放之地, 更是不准许逾规越矩,他们北面海边有一大片地, 年年都会被海水冲,退潮后, 过些日子,海水晒干,那里便是一片白花花的盐。 谁勤快谁就去铲,一开始可能还很新奇, 待大老远的背回去几袋子,就不想再弄了, 这东西就算把家里能堆满又能咋样, 住在临肃的每个人都不缺盐吃, 这玩意又不能顶饱。 江淙得到了船长的首肯,留在了船上,这里的其他流犯知道他是从边城来的, 好奇的问他那边如何。 江淙讲了边城的情况,有意无意的说了, 他们这趟去京城, 也想买点盐回来。 一听说他大老远的去京城买盐, 其他流犯船员有点忍不住了, “那东西我们临肃就多的是,你还犯的上跑京城买?” 他们主动开口, 江淙便顺嘴问了几句, 那些人中有个大胡子咳嗽了两声, 其他流犯像是被卡住脖子的鸭子,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江淙听别人喊他船老大,知道他是这里的头头,便抱拳向他请教起来。 船老大也不说换盐,就说愿意给他交个朋友,不忍心看他们为了点盐费那多力气,愿意把家里多出来的盐分给他。 江淙道谢,从善如流的表示自己不好白拿,问他们缺什么,自己让人去京城置办。 俩人便私下便这样谈妥了。 江淙把这事同李青瑞等人一说,大家伙都觉得很好,省得以后再折腾了。 李青瑞则掏出纸笔,把那些人要的东西给写下来,人家要的东西,不好出差错。 江淙已经忙了一天多,众人压抑着心里的高兴,不做声,让他睡一觉,等会起来还得去上头干活。 船舱里的人兀自高兴着,却不知道,有人因为没有赶上他们而在懊恼和悔恨着,那些人就是陈山海他们兄弟姐妹几家。 他们来到了临肃,和李雯雯家的遭遇相差无几,不过运气就没有那么好,各自都有儿女折损在海中,现在他们听到海浪声都会忍不住打哆嗦。 有人商量说实在不行就回村子里,在外头实在是太受罪了,但又怕路上遇到这事那事,当初他们是被李茂贤带着过的墙,他们可没胆子再从墙上翻回去…… 受不了临肃这罪,又吃不了回去的苦,再加上寻不到啥吃的,整日里痛苦不堪。 本来以为这苦日子没有尽头,然听人说边城来人了,他们闻声赶来,却只能看到徐徐南下的大船。 他们真的快要气死了,既追不上船,也不敢一起去边城,只能恨恨的继续去捡小虾。 且说江淙,因为力气大,勤快肯下力,和船上的人逐渐熟悉起来,再加上都盼望着他让李青文买回需要的东西,这些人也不再故意支使他多干活。 临肃上下的管事可没有林潭和周丰年那样好说话,每年都逼着流犯去弄龙涎香,珊瑚这些珍稀之物,明明朝廷的土贡数目不多,很多好东西都会被故意说成是下品,都被他们私吞下来。 不光是逃荒到临肃的百姓倒霉,这些发落到这里的流犯,也都是苦命的。 因为船上还有临肃的官员和管事,这些人不敢多说,但口风里露出的那些,就足以让江淙知道他们的日子不好过。 和船员们打好交道,白天天气好的时候,江淙就让李青文他们到甲板上来。 一众人看着开阔的海面,吹着不大不小的海风,简直要快活死了,和甲板上相比,船舱里就是个活棺材啊。 感觉自己从坟里爬出来的大家伙吃饭都舍不得回去,扒在船边,往嘴里塞高粱饼子和油炒面。 看着他们吃东西,船员们也忍不住吞咽口水,终于有人开口问道:“你们吃的啥?” 热情的李家人一听,立刻把饭食分给他们一半。 船员们天天吃咸鱼,身体里外都是一股腥臭味道,冷不丁把高粱饼子放到嘴巴里,谷粮的味道让他们眼前一亮,不停的说着“好吃”! 不是他们没吃过,而是吃的少。 船员们也不吝啬,把快要吃吐的咸鱼拿给李青瑞他们,缺盐许久的众人,吃着咸鱼都快掉眼泪了,有rou又有盐,真是够滋味!! 然后,双方就交换了干粮,各自都高兴的不得了。 江淙看李青文把两条咸鱼包起来,就知道不定是给谁留下的,只觉得好笑,“你吃,待下船的时候,再给他们要一些。” 原本想留给二哥尝尝,李青文一听也觉得有道理,重新拿了出来。 江淙用匕首割下鱼rou,李青文放在嘴里吃起来,味道是重了点,但挺好吃的,就是不能多吃,要不得还得多喝水。 交换完食物,感觉一下就没有那么陌生了,李青瑞问他们咋不种地,明明临肃外面也有大片的土地空着。 船员们也想啊,但是他们那里没有牛马,没有犁杖和种子,而且土里能种出啥来,上头恨不得天天让他们下海寻好东西,哪里有功夫伺弄庄稼。 直到船员们开始扯帆,李青文他们怕碍事,这才回到船舱中。 白天透足了气,晚上睡的就很沉。 可喜的是,他们这些人里面,没有一个晕船的,再加上这一路风向好,当他们看到远处海上的船只,还有岸边的密密麻麻小房子之时,听说离要停靠的码头就只有半天的行程了。 这一路走的太快了,快的让大家伙都没反应过来,这临肃到京城一千多里地,这、这也太快了吧。 他们这些人都吃过赶路的苦,不管是走着,还是坐雪橇,都觉得路途漫长而又疲劳,这次的行程是最轻松也是最快的。 惊讶过后,大家赶紧回船舱收拾东西,可不能耽误下船。 周从信的动作很快,已经整理好了箱笼,和周丰年一起站在船边张望,“少爷,家里头应该早就收到书信,不知道张伯会派谁来接咱们。” 这个码头离京城还有三百里多点的路程,周丰年离家多年,这次回来祝寿,家里定是高兴坏了,指不定早早就派人在这里守着哩。 大船离码头越来越近,铁矛抛下,大船震了几下,缓慢的停下来。 岸边有人快速的搭上了木板,远处有人迫不及待的喊道:“是临肃来的船吗?少爷,少爷是你回来了吗?” 周从信立刻冲着岸上的人挥手,高声道:“是我们,我和少爷回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岸上的人立刻眉飞色舞,跟旁边的老者道:“张伯,是从信,他和少爷到了!还是您老有先见之明,早来了几日!” 周丰年和周从信下船,立刻就被周家人团团围住。 李青瑞他们跟着,江淙把两包咸鱼给李青文装上,这玩意不管包的多严实,味道依旧掩盖不住。 李青文也是强忍住这气味,他觉得二哥肯定没吃过这东西,应该尝一尝。 李青文给江淙留下了一兜子冻饺子,让他过年的时候跟船员们一起分了吃,不出意外,那个时候他正跟二哥在一起,没法陪着江淙。 俩人说了半天话,多是李青文开口,江淙点头。 眼见着所有人都下去,李青文也拎上了东西,刚踩到地上,他手上的包裹就被李青瑞接了去,周家的仆人也纷纷过来帮忙。 他们知道这些人都是跟着少爷从边城来的,虽然第一次见,却十分的热络。 跟着周家人往外走,李青文一边冲船上站着的江淙挥手。 江淙站在船边一直没动,跟他熟稔的船员们不停的咂舌,这俩人未免也太黏糊了,亲兄弟都没有这样的。 周家来了一个老管家和三十多个仆人丫鬟,车在岸边排了一长溜。 当他们坐上周家散发着淡淡清香的马车上,李青顺他们都不敢乱摸乱碰,生怕给弄脏了。 不管前头主仆相见如何洒泪,后头的人一边摩挲着那些精美的花纹,一边局促的缩着脚。 李青文把咸鱼往里塞了塞,但也没啥用,索性就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