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山寒[种田]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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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歇口气,孙永浩求上门,他们不但没收完,粮食也不够交。 蒋立平这口气都没叹出来,又带人冒雪出去割地,李青文和李青风他们则帮着脱粒。 孙家人少,地也少,要交的粮食也少,虽然晚了些,倒也交了上去。 但交完了,他们家也没剩下啥粮食,好再他家平素里挖了很多野菜,又攒了不少干蘑菇,孙永浩也学会捕鱼,节省点倒不至于会饿死。 第52章 边城的第一场雪下的突然, 打的所有人措手不及,牛马的草料不足,这差事自然又落到流犯身上。 蒋立平他们骂骂咧咧的拿着链枷打黄豆, 打的尘土飞扬,灰头土脸,忙了不少日子,弄的七七八八了, 把豆秸当做草料送去喂牲口。 上次李青文带的那几十斤甜高粱种子被江淙种下去, 得了十三亩多甜高粱,甜杆都在棚子里堆着。 李茂贤用剩余的木料叮叮当当做出个简陋的甘蔗床, 几个人就开始榨糖汁。 高粱秸秆里能榨糖,这是蒋立平他们头一次见,一边长见识一边帮着榨。 糖汁一多,立刻放在锅里煮,加石灰澄清, 浓缩后糖液比他们在杨树村时得到的糖液还要粘稠透亮,尝起来更甜。 李茂贤仔细看过后啧啧称奇,他们只加热和放石灰水, 什么都没有变,之所以会这样,只能说这甜高粱受边城的水土影响变了。 种地的人都知道, 水土对庄稼影响很大, 有的会更好,有的会变坏,这个没人能预料。 可惜的是, 他们甜秸秆收的时候被冻了, 后来榨的秸秆出糖汁的量少了几分, 这个也实在没有办法。 但十几亩地的秸秆弄出来的糖汁可不少,做出来没有多余的东西盛,老邢头自己拿出了二十多个大大小小的空酒坛子,他不知道去找谁又要了许多,一个人便解决了这个困难。 毕竟还肩负着养马喂牛的活,他们的新房子没有盖太远,离马厩也就几百步,老邢头也顺理成章的搬来跟他们一起住。 原来的那三个屋子也没空着,摆放着一筐筐的土,里面有的已经长出了青菜,有的才发芽,有的刚下种子。 除了青菜,还有几筐里面的东西长的像草又像树苗,这是李青文留给江淙的种子,春天的时候种下的,一直浇水,长了大半年还不到膝盖那么高,谁也没认出来这是啥东西。 这个屋子的灶也不能停,但也不用看着,烧着之后装满干牛粪,几个时辰看了一次就成。 李青风和李青宏拿着榨完的秸秆去喂羊,发现它们还挺爱吃,这可挺好的,边城被雪覆盖半年以上,这羊的草料就有了着落。 高粱榨完,大家又重新把屋子收拾干净。 因为人多,这三座土房盘的是通炕,前面屋子大长炕,两灶台在后屋,要做的饭食多,通常俩灶台都要同时烧,这样就不分什么炕头炕梢,躺在哪里都不会凉。 这房子盖的急了些,有些低矮阴暗,但也比马厩旁边的杂物屋子强多了,起码窗子就很大,糊了纸后在屋里还算很亮堂。 所以,搬到新房子后,李茂贤就拿出了誊抄好的厚厚的书。 李青文掏出了笔墨纸砚,半天背书,半天练字,安排的妥妥当当。 自知三心两意只会事倍功半,李青文收敛心神,认真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看着李青文前一瞬还慢腾腾的,拿起书本或者笔后,立地便聚精会神,大家伙心里佩服,都会特意去别的屋子,尽量不打扰他。 江淙早晚练功,其他大部分时间会出去干活,偶尔会留下,他很安静,偶尔会给李青文磨墨,裁纸,并不主动开口说话。 有时见他看书练字久了,江淙就会喊歇一会儿,李青文四仰八叉的躺在炕上,江淙给他按手腕。 李青宏在旁边看着,心里感叹,这要外人看,真不知道谁和谁才是亲兄弟。 李青文眼睛累了,就做一会儿眼保健cao,这个手法简单,可以缓解眼睛疲劳。 他教给其他人,但大家伙也不读书,用不着这个,江淙倒是认真的学了。 窗子大了最大的弊端就是漏风,冷,把缝隙堵上后还是能感觉到凉风,白天没啥事,晚上睡觉在窗户上挂上毛皮当帘子。 在刘家兄弟和郭大永他们看来,这场雪很大,在蒋立平他们眼中,这算是小雪,一点都不碍事,雪停之后就出去接着干活,啥都不耽误。 高粱穗子还得接着脱粒,要不他们就没啥吃的了,毕竟从种地开始,官兵就不给流犯发粮食了,以后都要靠自己。 高粱穗子就比黄豆更麻烦些,颗粒多且密,一次脱不干净,得两次,第一次用木板,第二次用锄头的尖头。 边城这里可是一天碌碡都没有,只能暂时用这种粗笨的法子来打粮食。 即便两次,穗子到底也不能脱的干干净净,端着成筐的穗子给骡子和马吃,它们会挑出上面的高粱粒吃掉,剩下的拿回去引火最好用不过。 郭大永他们这里有手巧的,用高粱秸秆扎了笤帚、炊帚、箅子和篮子,这些东西看起来不起眼,平时用处可大,老邢头要走了好些个,送去了伙房,然后换回来一些白面。 马永江听李青风和李青宏说了沙琪玛,很好奇,问李青文能不能做点给大家伙尝尝,当然,他现在口中的“大家伙”只是他自己。 蒋立平他们打猎后都习惯把肥rou或者油脂给炼了,他们现在各种油不少。 李青文把面和好,江淙去揉,切好后放进油锅里炸,炸完的面条蓬松焦黄,再把热糖稀浇上去拌,放在木板上开始压制,凉了以后就成了四四方方的一大块,切开给大家伙分了。 因为是马永江撺掇的,所以给他块更大,从他噘着的嘴来看,算是勉勉强强接受了。 马永江比李青文大了几岁,是他们这里面年纪最小的,第一年做府兵,被他爹娘特意送到蒋立平的营中,结果头一年就栽了进去。 因为岁数小,他颇受大家照顾,尤其是蒋立平,虽然蒋立平天天使唤他,遇到事情的时候一定会用心照看。 马家家境尚可,马永江有点小骄纵,从洪州走到边城来就老实多了,先前还天天蒙着被子哭,现在好很多。 在杨树村想吃到甜的不容易是因为穷,在边城能吃到一口糖,更是不容易。 面条被炸透,十分酥脆,再淋上nongnong的糖液,格外香甜。 有人两三口便吞下,有人细细的品尝,李青文和江淙坐在对面,各自只吃了两口,然后俩人抬头看了看,相互露出一个笑,剩下的就包了起来。 过不了多久,李青文的就会分成几小块,江淙、李茂贤、李青风和李青宏都会得到一点。 而李青文收的会更多,江淙塞的一定是最大的,李茂贤剩下的也不小,只是会被李青风搜刮去……当然,即便李青文都得了,最后也都大半落到李青风的肚子里。 马永江看着李青风吃的满嘴渣滓,羡慕的不得了,哼哼道:“不知道你俩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我当然是哥。”李青风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我得吃饱了才能保护我弟。” 他说的如此有道理,马永江却只觉得他脸皮厚。 李青宏笑的打跌。从前的时候,家里穷,没甚好吃的,娘和大嫂夏末会把野果子切成片晾干,然后收起来偶尔分给他们吃。 每次分的时候李青风都捞不着,因为还没分的时候,他已经偷偷吃了很多。 分完好东西,李青风就会围着幺弟转,最后不管是李青文嘴里的还是兜里的,都会落到李青风的肚子里。 从前是这样,现在这也是如此,一点没变。 李青文每天读书两个时辰,练字两个时辰的字,几乎屋里亮的时候都在学。 李茂贤也没想到小儿子这么用功,明明之前不咋愿意的,怎的现在如此? 李青文看着他爹若有所思的模样,心里想着,不愿意难道还能躲过去?从前那些小孩子为了不上学撒泼打滚,最后还不得乖乖的坐回去。 除了定力,令李茂贤意外的事情还有——小儿子的记性。 书本上有几百个生字,李茂贤请教过人之后特意写下来,花了很长时间才一一记下来,他给小儿子把几卷书通读过一遍,之后便让他慢慢背。 之后他听李青文从头到尾的读背,那些生字也一个不差。 相比于李青文,李青风此时像是脱了缰的野马,天天往外跑,当然,他也不会走太远,待屋里头开始烧饭,他闻着味就会自己回来。 他对学武的事情念念不忘,找马永江问他们这里谁身手好,马永江说是江淙,李青风要去找江淙,马永江拦住他,说自己也能教。 李青风十分怀疑的看着他,马永江气的够呛,“我们祖传一套马家拳……” 话还没说完,李青风扑上来就把他按倒了,俩人在雪地里纠缠一顿,最后怕把他打哭了,李青风才停手。 马永江不服气,觉得李青风偷袭,不是君子所为,还要再比试。 结果自然是又挨了几下子。 老孙他们蹲在房檐下看他俩在雪地里打滚,乐不可支。 几天之后,马永江就不再嚷嚷了,跟在李青风身后,给他出主意一起去河边玩。 此时河面还没上冻,马永江拿着锄头,看到有孔洞的地方便往下挖。 李青风怕泥水溅一身还得洗,十分嫌弃的躲到一边,他觉得下马永江太小孩子气了,这么大还玩泥巴。 挖了半天,马永江喊李青风过来,李青风不咋情愿的往前走两步,往前伸脖子,看到泥巴里面一团长长的东西,惊叫道:“这么粗的蛇!” 马永江笑的弯下了腰,“什么蛇,这是鳝鱼!” 杨树村没河没塘,偶尔下暴雨有泥坑,泥坑里有小小的泥鳅,李青风从前可没见过这玩意。 他很好奇,和马永江一起把鳝鱼挖出来,这玩意滑溜溜的,跟蛇真的太像了。 一条鳝鱼分量就不轻,李青风问这东西能吃不,得到马永江的肯定回复后,他便捡起了锄头。 俩人挖了半天,踩着饭点回去,背着一篓子鳝鱼,结果到家,篓子的背带也断了。 李青风脱掉脏兮兮的衣服和鞋子,哆哆嗦嗦的上炕暖和,他问李青文会做这个不。 看小四哥这样,李青文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放下笔,李青文走到篓子边,看着里面纵横交错,缓缓蠕动的黄鳝,浑身一抖,退后几步。 他真心看不得这玩意。 最后,还是老孙出马,宰杀几条鳝鱼,去掉肠、头和骨头,切成段,洗干净用水氽过后捞出来,放在那里沥水。 然后李青文才动手,油锅烧热下葱姜,然后把鳝鱼倒进去炒,加盐和一点糖汁,翻炒之后的颜色十分漂亮,焖烧一会到汤汁浓厚,便能出锅了。 越用这铁锅,李青文就越觉得趁手,再翻过头去使陶锅,他有些不太适应,这便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黄鳝rou质细嫩,焖烧后味道极好,再加上没有刺,一盆端上来,有人还没抢到就没了…… 然后,大家便扛着锄头去河边。 李茂贤也让李青文出去透透气。 外头的雪没脚脖子,没甚风,也很冷,李青文穿了厚厚的衣服,手上带着兔皮手套,一看他这副装扮就是不会动手挖的。 去时还叫上了孙家的人,知道他家存粮不多,现在能存就多存一些。 孙家的人到这里都一年多了,依旧不咋习惯这冷硬的天气,他们一家男女都很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刮跑似的。 马永江他们都是在河边长大的,熟知鳝鱼习性,到处找孔洞,抡下去十次锄头,九次都能逮到冬眠的黄鳝,当然也会误打误撞的抓到泥鳅。 杨树村这些旱鸭子看的目瞪口呆,也纷纷下到泥中去挖。 李青文站在河边,不管他三哥四哥如何招呼,丝毫不为所动,这么冷的天,一脚踩在泥中就是个透心凉,他可不想遭那个罪。 他想的是挺好,结果帮忙递篓子的时候,一脚踩在枯草上的雪,坐倒在地,滑出溜的很远,身子平躺进了一片泥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