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9)

    所有人都以为费奥多尔会逃出横滨，谁能想到他会这么大胆，不仅没有趁机逃跑，反而还大大方方地站在她面前。

    是真不怕她杀了他啊，藤原杏面无表情地想道。

    费奥多尔语调愉悦道：没办法，死屋之鼠无法通过溯行军的通道到达横滨。但还好，涩泽龙彦已经死过一次，这种死过的人，反而没有限制。说到这里，费奥多尔还应景地叹了口气。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把涩泽龙彦忽悠到横滨来，然后再次杀死涩泽龙彦，从而引出涩泽龙彦异能力的原本形态。

    近百万的溯行军，再加上涩泽龙彦，费奥多尔不信逼不出藤原杏的全部力量。只要她的力量失控，剩下的，都可以慢慢来。

    只是费奥多尔心头闪过一丝疑虑。她的那群刀剑付丧神呢？孤身前来，是因为傲慢，还是

    藤原杏却出乎意料地唇角扬起：究竟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不能全部杀了你们？我说，你们未免也太过低估我。

    一朵花，在藤原杏的掌心蜿蜒生长而出。

    看得出来，它原本有四片花瓣，然而此时却只剩一黑一白的两片。藤原杏没有留意到，花朵中央的光球隐隐透着清澈的浅粉色。

    最后两片花瓣，掉落。

    少女眉心的花痕终于全部被殷红的血色占据，幽深的黑色从地面上涌出，如同掀起惊涛骇浪的海啸，咆哮着吞噬着一切。就连天空之上的巨龙，都被黑色冲刷而过，发出悲鸣。

    费奥多尔脸色剧变。所有的感官都被剥夺，他甚至来不及辨别究竟谁先消融于死亡，只见到寺尾消散于空气中。

    之后，就再也没有之后。

    .

    这、这是

    废弃煤窑内部，压切长谷部刚帮着宫泽贤治斩杀了他的异能力形态，突然感知到某个方向传来熟悉的灵力波动。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那边。一种恐慌感占据了压切长谷部的全部思维，连本体刀都因此而发出轻微的颤动。

    主公有事！因为捏着本体刀的力度过大，压切长谷部的手背上爆出青筋：我要过去帮主公！

    烛台切光忠按了按压切长谷部的肩膀：长谷部君，冷静一点。

    一期一振遥遥望向灵力爆发的位置，那种近乎疯狂的毁灭性能量，让一期一振有些不安。

    三日月宗近与山姥切对视一眼，难得面色凝重。

    鹤丸国永同样收敛了平日里轻松愉快的笑容，喃喃道：主公，这可真是吓到我了啊

    藤原jiejie那里发生了什么？中岛敦急忙追问道：藤原jiejie怎么了？

    按理说，所有的情况都被横滨的三大组织所包揽，藤原杏应该是最清闲的人。

    可现在见压切先生的表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而且想到他们武装侦探社在废弃煤窑里一无所获，龙之介和港口Mafia那边同样没有在费奥多尔可能逃脱的渠里发现魔人的踪迹，中岛敦心底一沉。

    三日月宗近阖眸，感应着与藤原杏之间的联系，轻轻摇头：不好说。

    中岛敦焦急地来回踱步：太宰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国木田独步皱眉：小子，冷静点，不要自乱阵脚。藤原小姐的实力很强，不会出什么事的。

    我知道、我知道中岛敦知道国木田独步的话有道理，可这次行动，太宰先生根本不提让藤原jiejie参与进来，摆明了有问题。偏偏就是这种时刻，藤原jiejie那边似乎发生了什么，这让他怎么能不担心？

    我得给太宰先生发消息。对！我得给他发消息！中岛敦强迫自己保持镇静，却无意识地双手颤抖，连打字都频频出错。

    接到中岛敦信息时，太宰治刚刚和中原中也阻止白鲸的坠落。也幸好弗朗西斯本身就有这个想法，白鲸上除了异能力的持有者赫尔曼，没有其他人。把赫尔曼带下来后，中原中也直接摧毁了白鲸。梦野久作那边的溯行军，也都被中原中也清理得干干净净。

    可是

    太顺利了。他和中原中也的行动，顺理成章得仿佛费奥多尔根本不在意白鲸是否坠落，也无所谓梦野久作造成的混乱能持续多久。

    太宰治垂眼，目光落在波洛领带的蓝宝石上，脑海中倏地闪过什么。他猛地朝前跑了两步，忽然又停下。

    中原中也背着梦野久作，才开过污浊状态，即使是他都有些疲惫了。这会儿见太宰治发神经，他不耐烦地道：太宰，你搞什么？

    太宰治瞥过中岛敦发来的短信，把手机放回风衣口袋里，定定地看着中原中也，突然嘲讽道：笨蛋还真是幸福。

    哈？混蛋太宰，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要不是因为太累，中原中也都想把太宰治暴打一顿。

    太宰治头也没回道：你把Q带回去，我还有别的事。

    望着太宰治的背影，中原中也突然感到心头泛起古怪的惶惶。

    横滨的雾气渐渐散去，大城市的夜空被亮起的霓虹灯映照着，与空中的星辰交相辉映。横滨恢复了嘈杂，无数普通人呆愣站在原地，不明白前不久到底发生了什么。

    异能特务科内，坂口安吾紧绷的心弦得到放松，所有成员们都在为横滨度过危机的欢呼着。连种田山头火都露出笑容。

    武装侦探社的众人也松了口气。国木田独步甚至总算有了心思安慰中岛敦：涩泽龙彦那边我们没有安排人过去，一定是藤原小姐出手了。放心吧。

    中岛敦勉强笑了笑：嗯那个，国木田先生，我想去找藤原jiejie。

    泉镜花：我也去。

    国木田独步看出中岛敦的情绪不稳，没有过于严苛，点头：去吧。

    山姥切沉声道：我们也去。中岛先生，你和我们一起吧。

    好。

    他们一路朝着之前灵力爆发的位置赶去，那片区域却荒芜一人。像是被什么席卷过一样，什么都没有留下。别说骸塞的残砖碎瓦，连一只蚂蚁都看不见，死寂得没有任何生命。

    中岛敦脸色发白。手机铃声陡然响起，中岛敦手忙脚乱地接过：嗨以，这里是中岛敦。

    太宰先生？你说什么？

    中岛敦的表情凝固住，手机啪嗒落地，发出脆响，惊醒中岛敦。他茫然地抬起头，嘴唇颤抖着，用一种自己都没发现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太宰先生说，找到藤原jiejie了。

    让我们过去，见最后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不慌，没刀，真的！我是亲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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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章 好喜欢

    今晚没有月亮, 星星的光亮牵连成缀。海鸥吟唱着颂歌，掠过海面。海水轻轻翻卷着浪花，风也温柔。

    太宰治找到藤原杏时, 她坐在岸边，似乎在等待谁。听到背后的脚步声，藤原杏回过头，弯起眉眼：阿治，你来啦？

    那样笃定的语气，似乎知道他一定会找过来一样。

    少女的容颜隐没于夜色中，只有星星点点的光芒，点亮她的眼睛。那双从来都包容坦荡的眼睛里，藏匿着无数璀璨的星辰。

    太宰治应了一声，轻轻笑了：杏酱就是在这里, 说过的啊，无论怎么样, 你都会偏爱于我。

    他说着, 迈步上前，却被藤原杏喝止：停步！不可以再往前走了, 会伤到你的。

    太宰治这才发现，以藤原杏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周围的事物，木质的桥梁也好，坚硬的石头也罢，就连涌来的潮水, 都在不停地重复着腐朽风化与重铸新生的过程。万物的起始生灭，都被浓缩在她身边。

    没办法嘛，我控制不住啦。藤原杏解释道：封印解除以后就是这样了, 严重的话，这个世界会不断重复诞生和毁灭。我只能再压制一段时间。

    这就是杏酱瞒着的事情？太宰治问道。

    不全是吧？藤原杏有些心虚地挠了挠脸颊：还有一点别的。

    太宰治有些被藤原杏气笑。他索性就地坐下，把怀里抱着的文稿放在旁边，板起脸：那就老老实实全部交代出来。不然的话

    黑发青年哼哼两声：我就往前走。正好，还能体验一下，死亡究竟是什么感受。唔，我和杏酱两个人，还可以殉情。

    藤原杏好气又好笑：你这算哪门子的殉情？殉的什么情？亲情？别闹了。

    她抿着唇角，说：放心，你的礼物，我准备了好多。每个季节，都会有人给你送过来。

    杏酱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太宰治静静地问道。

    嗯。藤原杏笑了笑：我都要走啦，也没什么好瞒着你的。而且，我也答应，解决完溯行军和魔人之后，就全部告诉你让我先想想，从哪里说起呢？

    如果要说，谁最能理解她的心情，藤原杏觉得，大概是太宰治吧？他对死亡的看法，本身就比其他人要透彻。

    所以，藤原杏一点儿也不意外，太宰治这时候没有露出伤心的模样。

    甚至，她反而希望，其他人也可以像太宰治这样她舍不得他们伤心，一点点都舍不得。

    唔，首先，我本身就不会存在很久。藤原杏说：所以，跟阿也没有任何关系，不要迁怒他。

    她的力量本来就不可能全部抑制住，只是时间长短问题而已。没有当初为中原中也闯溯行军的据点，也总会有别的情况。

    我是生死本源，这个你们是知道的。其实，更正确的说法，我是生死诞生出的意识，只不过，我有意识，却没有形体。

    毕竟，这种存在实在太过超出世界能接受的范围啦。只是稍稍接触，都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后果。如果一定要拥有形体，也只能封印自己的力量。而封印解除之后，结局只会有一个，消失。

    消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反倒是永远待在生死境界里，不可触碰，不可接近，太过孤独和无趣。我在那里，只能看见万物运转，星辰陨灭。送给你的那颗星星，就是距离我最近的那一颗。

    后来，我看到了一朵花，突然很想触碰它。我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藤原杏的话语轻描淡写。可太宰治光是想想，就能够明白，无数的纪元待在一个空间里，该是怎样的寂寞。藤原杏说她突然很想触碰一朵花，这种突然，明明是长久以来堆积的孤独。

    但是，如果不解开封印，你应该还可以再停留一段时间。总会有其他办法的吧？哪怕有其他代价。太宰治面上露出纯然的困惑：杏酱为什么要这么做？再待久一点，不好吗？

    因为，我喜欢这个世界啊。

    藤原杏眉眼弯弯：反正我早晚都会走的嘛，既然如此，就用我注定的结局，换溯行军的全灭和横滨的安宁，不是很划算吗？其他办法，代价都太惨重，而我舍不得。

    这个世界有什么好的？太宰治神色淡漠：腐化，糜烂，愚昧，混乱。

    我知道。藤原杏没有否认太宰治的话：贪婪的欲/望会让人失去理智。但是

    藤原杏顿了顿，再度弯唇：因为遇到你们，所以我喜欢这个世界。

    她掰着指头数道：你，阿也，小介，小银，敦，还有武装侦探社的乱步先生，作之助先生，福泽先生，国木田先生，与谢野小姐，还有尾崎小姐，镜花酱，间先生，羊的大家，咖喱店的老板

    那么多人，藤原杏的视线落在遥远的海天相接处，海风把她的声音吹得零散而温柔：我都好喜欢。

    或许，祂们说得是对的。拥有人类的名字，拥有人类的感情，我已经不再是什么所谓的神明。

    如果是刚从生死境界里出来的她，藤原杏想，她肯定不会管这么多事。世界的运转，旁人的死活，跟她有什么关系？

    可是啊，她被爱过，也尝试着去爱其他人。于是，无数个普普通通的世界里，她与那么多人产生了羁绊。因为这些羁绊，世界都变得不同。

    祂们？

    其他和我一样的意识。像时间空间命运等等这种概念上存在的东西，有些也会诞生意识。可能因为我是生死，只有我对消失这种事情最不在乎，也就只有我现形。我想，没有自由，就算是勉强存在，也很无趣啊。

    太宰治了然地点点头，换了话题道：杏酱刚刚，说出了很多名字。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要说的第二件事也跟这个有关。按照我原本的结局，你们不会记得我藤原杏的声音在太宰治的目光下渐渐变小。

    她知道自己理亏，辩解道：这个真不是我能决定的。我本身就不应该存在。就是因为这样，我总是记不住你们。而等到我离开后，生死会诞生新的意识，世界会自动消除我的痕迹，你们也会不记得我。

    这也是明明知道自己会离开，她却依然不排斥结交的缘故。他们不会记得她，也因而不会为她伤心。

    可是，偏偏原本的打算都被这不知名的变故打破。

    藤原杏无奈地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也不清楚，这对你们来说，究竟好还是不好。

    太宰治沉默了片刻，突然没头没脑道：那晚的拥抱，很温暖。

    他不想忘记。

    藤原杏抱过太宰治很多次。但她却出乎意料地明白，太宰治说的是她承诺过会永远偏爱他的那一晚。她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低声道：抱歉，我现在不能触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