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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津岛修治在一家店门口停下很久,久到打伞的妖怪忍不住看了过去, 整句话听起来像是一个恐怖故事,好消息是, 这只妖怪并不恐怖。

    学着他的模样用手擦了擦哑光玻璃的表面,水汽去除后勉强能看清里面的客人在吃些什么,老板又是怎样耐心的听着他们的抱怨。

    见状,梦鸠问:“要不晚饭就在这家店解决?”

    “……”津岛修治摇摇头,再度迈开腿朝前方走去。

    梦鸠反应不慢, 在他抬脚的瞬间跟上, 天空,廊下落下的雨滴没有一滴打湿他们的肩头,衣摆, 可以说恰到好处。

    对此并非全无感觉的津岛修治淡淡说道:“那家店我曾去过。”

    梦鸠忽然好奇起来。

    “老板的手艺怎么样?是不是非常美味?”

    津岛修治摇摇头, 柔软的卷发簇拥着那张小巧苍白的脸蛋,这个浑身写满了“我好柔弱啊”的男人, 神色淡淡起来自有一种旁人无法接近的疏离气质,冰冰凉凉, 像是一道透明玻璃做成的墙壁。

    “没什么,其实挺普通的, 口味也不是我所偏好的那种, 不过……”只不过这一刻墙壁有刹那的开裂。

    梦鸠看着他,听着他缓缓诉说一家不起眼的小店的菜品口味,如他所说, 没那么精妙绝伦,就是普通的手艺,普通的味道,不过——“大家吃的都蛮开心的。”

    这就是津岛修治会念念不忘的原因,甚至一度停下脚步。

    梦鸠心知肚明,这一刻的津岛修治就像是幻象一般虚假,他不念旧,也不喜欢讨论过去,今天之所以这样说,可能是因为天气在作怪,毕竟梅雨嘛,总会影响人们的心情,变得消沉。

    尽管这是胡说八道一般的解释,但就这样当真也不错。

    时过境迁,如今的妖怪已经不再是不懂人心,随意的把别人的心挖出来认真赏玩的性格。

    他变得内敛,充满了距离感。

    一个,一个世界的跳跃,他被赋予了人性和一颗心的变化,现下这颗心在砰砰跳动,自然而然的也就让他学会了什么时候应该装傻。

    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察觉没有发觉的样子,这样起码不会再度引起混乱。

    梦鸠原本是这样想的,可人类虽脆弱渺小,但总会比他想象中的要来的复杂。

    津岛修治这么一个复杂的人,实在是让人无法摸透他的所思所想,尽管相处起来还和平时一样,但不代表那隐藏在暗处发出的轻轻鼓动就能瞒过大妖怪的眼睛。

    应该要揭穿吗?

    不能吧?

    “揭穿又会怎么样呢?”

    不知不觉变得嗜睡的港口mafia首领一清醒过来就会直接接管梦鸠这段时间以来的记忆,许多本人无法把控的细节落到他的眼中就成了再明显不过的信号。

    不过说到这里就必须提一下他们两个之间的特殊状态。

    严格说起来,梦鸠的本体是存在在梦中的,外面的这个身体是他的灵混杂了人类的血rou,所以能被普通的人类看见,识别,甚至做出些更为亲密的行为。

    但是比起躯壳,明显是妖怪的灵更为重要,所以灵这么全无保障的暴露在外,还要时不时承受着天罚,之前好几次他差点儿就这么倒下,作为最后一只梦鸠神鸟陨落。

    简单说,灵是不能长久脱离躯壳游离在外的,梦鸠能做到是因为他原本的性质就十分特殊!

    现在用躯壳保护供养的人类苏醒,虽说躯壳一定时间内还要一直供养太宰离开梦世界为止,但梦鸠也已经可以松下口气,转而用自己的灵汲取本体内的妖力。

    也就是说,长年亏损的项目总算收支平衡了!

    虽说还不能像原先那样一振翅跨越三千世界,但也从原本脆弱的和纸一样的小可怜变得稍微能自由活动一下。

    先前全心全意的用整个身体去供养人类,做出这么冒险的行动就是为了让他不要这么凋零,现在他总算能松下口气。

    然后就是为他寻找合适的归处。

    这么说吧,原本的世界他肯定是回不去了,因为他在那里已经是个“死人”。

    死者复苏那是连神灵都无法达成的禁忌!

    故而梦鸠在这么多世界辗转,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给太宰治一个可以栖身的未来。

    只是事情一直发展的不是很顺利。

    算了,暂时忽略这个问题,就说目前的这个状态,太宰治严格说起来是大妖的梦中人,在梦中依托于梦鸠的本体而存在,不然只是人类的他脱离了妖力的庇护,眨眼间就会被梦中游荡的潮汐吞没。

    梦,汇集了三千世界无数灵智的存在,可不如表象那般无害。

    所以梦鸠的做法全部都是有必要的,没有这些前置条件,太宰治可能入梦的瞬间就死亡了。

    然后正因为他做的太过周道,两个人之间的灵性被连接的程度相当高,高到一定程度上可以共享双方的记忆,和使用同一副躯体。

    打个比方,就像是太宰治能通过梦鸠的双眼看见现实,梦鸠也可以把这副身体的使用权交给太宰,自己回到神鸟的身体上,在梦中高飞。

    就是这么亲密无比的关系,所以太宰治一醒来,就会和梦鸠的灵性达成无意识的契合,记忆顺理成章的就会流动过去。

    他也不是偷窥狂,不会什么都看,大多时候他只是平平淡淡的扫过一眼,像是枯朽的木,被微风拂动了一下干巴巴的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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