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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金枝 第59节

    心思倒是不少,只可惜,都没用在正经地方。

    萧凛冷哼了一声,伸手将她紧裹着的白布一点点扯了开,她呼吸才慢慢通畅了一些。

    然而她睡的沉稳了,他握着那扯下来的白布却忽有些后悔,呼吸愈发不稳。

    他实在太久没见她了。

    连他自己都没料到会积攒这么多的想念,澎湃的险些要涌出来把她彻底湮没。

    深吸了一口气,萧凛才移开了视线,捉住了她的指尖递到眼前细细地打量。

    借着暗淡的月光,只见她那原本如削葱根般的纤纤十指指腹上已然磨出了薄茧,尤其是刻章常用的拇指和食指,磨的愈发厉害,哪里像是公主的手。

    她若是过的好也就罢了,可偏偏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不惜背叛他,欺骗他,逃离他,她想过的就是这种灰头土脸的日子吗?

    萧凛摩着她的指尖,不知是生气更多,还是怜惜更多,递到唇边一根一根地吻过,忽然泄愤地咬了下去。

    指尖上一阵刺痛,柔嘉轻呼了一声下意识地想抽回来,可那手好像被夹住了一样,怎么也动不了。

    “真是娇气。”

    弄疼了她,萧凛心里才积攒已久的怒火才稍稍消退,又捉住她的手一点点地吻着,最后十根手指被他吻得发红,他才终于松开。

    这些天来他一个整觉也没睡过,眼下听着她清浅的呼吸,慢慢也生了些睡意,抱着她躺了下去。

    柔嘉因着酒醉本就热极,又被迫贴上了这么一个火炉,更是热的不行,皱着眉想推开,可腰上被紧紧的钳住,两只胳膊也被捆着,她挣了半晌也动弹不得,只好屈服地忍着热意继续睡着。

    萧凛看着她委委屈屈又无奈的样子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凑过去安抚地吻了吻她的眼睫,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

    得到了安抚,柔嘉才不再挣扎,只是再睡过去之时,不知为何仿佛又回到了逃亡的那几日。

    不是在水上东摇西晃的漂流,便是在马车上颠簸,被摆弄的悠悠荡荡的令她总觉得有些不受控制。

    大概是被追逃的记忆太过深刻,柔嘉即便在梦中也有些后怕,当察觉到耳边有沉沉的气息凑过来的时候,她心里一惊,忽然醒了过来。

    一睁眼,果然对上了一张熟悉又迫人的脸。

    四目相对,两人皆愣了片刻。

    萧凛停下了动作,观察着她的神色。

    柔嘉正半醉半醒,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又低头看了一眼,再环顾了陌生的四周一圈,脑子里的记忆忽然格外混乱,分不清时间,还以为是在猗兰殿里,伸手将他倾下的头颅轻轻抬了起来,有些困惑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她说话时尾音拉的长长的,绵绵的还沾着些刚醒的惺忪。

    萧凛一顿,看着她迷蒙的眼神并未开口。

    他不说话,好似一个雕像一般。

    柔嘉酒还没醒,疑心眼前人是自己的错觉,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我是在做梦吗?”

    “嗯,是梦。”

    萧凛一本正经拿下了她的手,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睫:“睡吧,醒了我就不见了。”

    大约真的是梦吧,他在床上对她一向不怎么温柔。

    柔嘉点了点头,这才放心地闭上了眼,全然不知晓她闭眼的那一刻,身后人眼神忽变……

    第53章 玩物(修)   你真的知道什么是玩物吗?……

    因为醉酒,柔嘉第二日起的很晚。

    正欲直起身的时候,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张脸,坐在床边沉沉的看着她。

    她身体一僵,再想仔细回想,忽然便头疼欲裂。

    柳二娘一进门瞧见的就是她捂着头一脸困惑的样子,将醒酒汤递了过去:“宿醉后就是这样,喝点醒酒汤便好了。”

    “谢谢二娘。”

    柔嘉接了汤,饮尽了一碗,头脑中那种抽痛的感觉才慢慢消退。

    可她一抬头,正瞧见镜子里那张干净的脸,摸了摸脸颊又不禁有些疑惑:“二娘,昨晚是你帮我擦的脸吗?”

    她记得当时头脑实在太晕,本想躺下歇一会再起来擦的,但是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柳二娘也醉的不轻,仔细回想了一下:“是吗?我也睡过去了,记不清了,兴许是你喝的太醉了,忘记了自己擦过也说不定。”

    “也许是吧。”柔嘉摸了摸脸,却还是有些不踏实。

    “女人家在外谈生意不容易,往后这样的场合只会多不会少,也是辛苦你了。”柳二娘劝慰道。

    母亲当年的生活柔嘉不是没见过,她既已出来了,也想到了未来的日子。

    可就算再难,这日子也比那暗无天日的皇宫要好。

    因此她摇了摇头:“不,二娘,我不觉得苦。”

    这样的生活都能算好,那她从前过的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啊……

    柔嘉瞧见她心忧的样子努力笑了笑:“没事了二娘,我现在很好,肖公子还等着印章呢,我这就做,趁着这两日给他送过去。”

    “不用这么着急,你的手都磨出茧子来了。”柳二娘劝道。

    “习惯就好,叫人久等了也不好。”柔嘉并不在意,自顾自拿起了玉料。

    性情高洁,那家主应当是个雅士。

    她沉思了一番,便取了块极为通透的玉料,连夜打磨了起来。

    正是春末的时候,这两天阴沉沉的,天上总有雷声滚动的声音。

    柔嘉第二日拿着刻好的玉章准备出门的时候,二娘看了眼天色,左眼皮总是在跳,忍不住开口:“要不还是我去吧?”

    柔嘉知晓她腿上有风湿,一道刮风下雨便疼的厉害,因此尽管心里有些不安,还是强压了下来:“没事二娘,我一定早去早回。”

    谁知今日大约真的与她不合,刚走到一半的时候,天上忽然飘起了雨丝,淅淅沥沥,看着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街道上的人行色匆匆,柔嘉怕被行人衣服溅了泥点,因此走的很慢。

    可没想到千躲万躲,还是被一个步履匆忙的摊贩推到了水坑里,连那油纸伞也被撞的飞了出去。

    她皱着眉,刚有些不悦,那摊贩便连忙告罪:“对不住,后面有车队来了,赶快避避。”

    柔嘉打眼一看,才发觉街尾正浩浩荡荡的冲过来一支庞大的车队,沿途的商贩的躲闪不及的,被冲撞的摊子倒了一地。

    有些小贩不忿的想要评理,却反被开路的人当众抽了鞭子。

    “这是闹市,大缙不是严令闹市不许纵马吗?”

    柔嘉凝着神,看着那嚣张的车队微微皱了眉。

    一旁收拾的摊贩眯着眼,一瞧着那车队前面的金辔头叹了口气慌忙退到一边:“那是白家的车队,算了,咱们惹不起,还是赶快避开吧。”

    白家?

    柔嘉盯着那车队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才发现那车队前头竖着白幡,中间还扶着一个棺木,后面跟着一辆马车。

    她忽然想了起来,这庐州正是白家的祖宅所在,如今的州官似乎是白家的某位旁支,那棺木,大概便是白家的长子要下葬,族人扶了灵回来吧。

    母亲在时,她们和白家就不对付,如今这长子的死和她又脱不开干系,柔嘉怕被发现,连忙叫避了避退到了一边。

    大约是因着回到了自家地界,那车队横行,她们避的及时还好,但是有的反应稍稍迟钝的小摊贩就遭了殃了,一个卖桔子的小贩摊子被整个撞翻了,圆溜溜的桔子滚了一地,马蹄踏上去,踩的一地汁水飞溅。

    “我的桔子!”

    那小贩着急地想冲上捡拾,去反被那开路的卫队鞭子一抽,厉声喝退:“让开!”

    “他们怎么能这样!”

    柔嘉认的那小贩,住在青石巷的街角,老母重病,还有三个年幼的孩子,一家数口全靠他摆摊过活。

    可如今东西没了,人还没打伤了,柔嘉看着身边那小贩抱着头,被抽的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心里满是怒火,恨不得冲上去拦下那些人。

    那摊贩见她欲上去,连忙拉住了她的手:“姑娘,你是外地人吧,在咱们庐州,这白家可是大户,和京里有关系呢,连京里的那位太后娘娘都姓白呢,算了吧,忍一忍。”

    白家,以她的如今的处境确实没资格,也没能力出头。

    柔嘉虽是满腔愤懑,但终究是无奈,只得暂且忍下。

    一连抽了三四鞭,那人才罢休,小贩已经倒在了泥水里,鼻青脸肿,背上皆是伤,看着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雨下的大,过路的人群不是匆匆离开,便是远远地躲在檐下避着,看着那气息奄奄的小贩不敢上去扶,生怕被那些人盯上。

    柔嘉看着实在揪心,眼见着他怎么也爬不起来,待车队快驶过的时候,冒雨下了马车将他从泥水中扶了起来。

    “你怎么样,没事吧?”

    幸好只是些皮外伤,那小贩摇了摇头,便在她的搀扶之下站了起来,但是一看见那被满街被踩坏的桔子,他还是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柔嘉见他可怜,又站在一旁细声安慰了一会。

    在车队中间的马车里,白从霜正闭着眼休憩,这些天因着大哥去世的事情她满心的烦闷,可那贱人先是跟去了南苑春狩,而后又被禁足在了猗兰殿里,他们完全接触不到人。

    而且因着哥哥的死,父亲和太后也生了嫌隙,白从霜夹在中间更是里外不是人,索性借着扶灵南下的时候出来透透气。

    可谁曾想,刚回祖宅的第一天,路上便遇到了这么个没眼色的小贩。

    她被那小贩哭的头疼又心烦,忍不住掀了帘子要侍卫去教训。

    然而帘子刚掀开一条缝,在庐州的濛濛细雨中她却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攥着帘子的手顿时收紧。

    那女子正俯身将小贩扶起来,虽然离的远,但白从霜恨她入骨,自长兄去世之后更是日夜恨不得剐了她为兄长报仇,是以一眼便认出了那道纤细背影。

    柔嘉公主,可她不是被禁足了吗?又怎么会在这里?

    白从霜心存疑惑,又不敢确定,命令车队减了速度,悄悄朝着那人仔细打量了一眼。

    外面正下着雨,柔嘉没注意到脸上的姜黄粉已经被淋的斑驳了。

    白从霜经过她旁边时仔细确认了一下,正看见了她那被冲刷的大半的面容,瞬间便确定了下来。

    果然是她!

    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兄长的尸骨还未寒,正叫她碰见了这个害死他的凶手。

    白从霜瞬间火上眉梢,恨不得当场叫她陪葬。

    她怒火冲天,正要叫人去抓的时候,一探头忽瞧见了不远处的一座妓院,顿时又改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