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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鸿十四年,七月,蕉城湾遇伏。 幸得主将顾淮济指挥有度,反客为主,大破敌方倭奴士气。 两方于蕉城湾海域交战整整四天三夜,各自精疲力竭间,倭国海盗依旧顽强抵抗。 直到弹尽粮绝,倭国海盗头目弃船逃跑—— “穷寇莫追,暂行撤退。” 可惜顾淮济话音未落,身侧先行兵已低声开口,指向不远处渐渐缩小的船只:“将军,张将军已经率船追上去了。” 听得先行兵所言,顾淮济眉心一跳,立刻安排主舰及诸位副将所在军舰一道跟随。 “可是将军,咱们的炮弹已经损耗不少。” 顾淮济何尝不知弹药将尽,但:“雍朝兵士绝不会抛下任何战友同袍。” 更何况张墨海还是他自幼相识之挚友。 也怪他不曾安排妥当,遇着倭奴突袭虽提前埋伏,却没来得及告知诸人,海面莫测,海盗如鱼得水,而他们备受其制。 “将军!不能再追了!” 老将贾丞忙不迭追上主舰,好心相劝:“还有张将军,他不该如此冒进啊!” 行军者,何人不知穷寇莫追之理。 张墨海此番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难道要整个雍朝水师给他陪葬不成?!” 贾丞恨声出口,然海风甚远,顾淮济并未听太清他所言为何。 众人此刻已然追上张墨海所掌之舰,亦得以看清海盗头目逃跑之船就在前方。 正待下令开炮,却听得耳边嗖地划过一阵风声,顾淮济因着尚在伤中闪避不及,被擦破左脸脸侧。 “是他们的老巢!”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已追了这么久,海盗盘踞所在孤岛近在咫尺,自然只能奋力一搏。 面对对方漫天弓箭射来,顾淮济再次下令:“炮火攻击掩护,抛锚靠岸,架云梯。” 先行兵应声同时不自觉暗瞄了几眼自家将军,见他右眼到肩头的伤好不容易才卸下纱布,疤痕也在逐渐消退,结果这会儿不过半日功夫,左边脸侧又挂了彩。 按道理说男子汉大丈夫不在意受伤,可将军到底是要和那样的大美人儿成婚,怎么也不能太糙啊。 只恨这群倭奴各个鼓着劲将箭往天上射,以他们的身高角度,又总伤及自家将军好看眉眼,着实惹人不爽快。 因此他向后传递号令时端着不忿,声音极为嘹亮:”炮火掩护!” 不多时,雍朝舰队便将孤岛全面控制。靠岸之后,将近六十万新进培训之水师同时厮杀而出,号角声响彻天际,大涨士气斗志。 可远在蕉城焦急等待的庄舟却蓦地失手,将刚刚拿出首饰盒的鸢尾花玉坠砸得稀碎。 她惊得瞬间起身,仓惶间将几块碎玉捡起,连连唤了正为她挑选衣裙的狄尔入内:“狄尔,去前厅问问,将军他们可有消息传回?” 第34章 冷箭直逼顾淮济而来,是张墨…… 狄尔摇头, 好声安慰庄舟:“公主,我都已经每隔半刻前去前厅相询一趟了。按说不过一场埋伏蕉城湾,试试深浅的小战役, 应该很快回来才是, 您实在无需如此忧心。” 庄舟不语, 只缓缓将手中捡起的碎玉放回桌面,欲言又止看向狄尔。 这厢狄尔见状,也几乎蓦地变了神色。 敦胡人喜玉,从来将玉碎视为不详,但:“没事,没事。眼下咱们身在雍朝, 这就不灵了, 公主不必惊慌。” 话虽为着定心说得好听, 但狄尔还是时不时余光越过那碎玉几秒,不动声色地抚抚心窝,暗示自己, 也安抚庄舟。 主仆二人心绪不宁地又过了大约半日,临近傍晚,黑云压城。整个蕉城为惊雷所笼罩, 滂沱大雨应声而落。 庄舟实在等得没耐心, 索性撑了纸伞出府,冒雨疾行,徒步往蕉城湾去。 暴雨寒风彼此纠缠肃杀, 布鞋早已被石板路上浸起的雨渍湿透,哪怕尚在盛夏依旧渗人心寒。 庄舟到达蕉城湾后又缩在附近山洞中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之久,方才见到远方海域有点点明灯入眼。 面上一时难掩惊喜,急忙沿路而来, 在看清为首那人掺着拐杖一瘸一拐下了船后,从天明那时便悬在嗓子眼的心脏总算落回实处。 然而下一秒,庄舟又被无端揪住心弦。 虽在雨中,但她还是可以清晰地看见,跟在顾淮济身后下船的是一副担架,其上之人被盖住头面,明显已经身殒。 两只脚仿若灌铅般再行不动,还是顾淮济眼尖,远远看见那把纸伞,拄着拐杖向她而来。 上官镇谍与老将贾丞都跟在他身边,林仲宏曾经的副官孟征屹亦静立不远处,庄舟环视几位副将数圈,倏地双腿一软,险些摔在泥泞之中。 “怎,怎么会?” 顾淮济眼疾手快向前搀住她,听得她低语出声,静默半晌始终不曾回应。 庄舟眨眨眼,忽然发现雨水早已飘至伞内,根本遮不住两人身形。 分明不久之前,张墨海还在敦胡王宫嚷嚷着要吃那道馕坑填rou,乐颠颠地将她带回长安沧化伯爵府借住,成日里跟个永无烦恼的大孩子般无忧无虑。 无论何时从兵部返回家中路上遇着好吃的好玩的,总记得给庄舟与张照霏带上两份,便连眼下还养在顾国公府的小毛球阿虎,也是他怂恿着推给顾淮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