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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辞与赵嬷嬷一道入内去往东院,步履缓而沉,廊下的燃着的灯笼将李云辞的影子长长得落在身后,连带着夏风带起的拂动着的衣摆都在影子上头漂浮,正如他眼下的心境,怅然,难言。 至东院,屋子里早早布好了膳,秦氏见着李云辞,面露笑意,忙遣走了其他仆妇,将李云辞唤入内来。 “阿辞,今日做下了你惯爱用的吃食。” 李云辞垂眸在桌旁坐下,起了筷子用了起来。秦氏又是只用了几口便不用了,李云辞心下有事,也没有什么胃口,故而不曾多用。 秦氏瞧在眼里,关切道,“怎得用了这些便不用了?可是今日小厨房里头做下的不合口味?” “眼下已是盛夏,难免泛暑热,故而少用了些。” 秦氏微微颔首,朝外吩咐拿碗酸梅汤来。 “正午便差人做下了,眼下想来凉透了,清凉解暑的。” 闻言,李云辞心下一顿,面上沉沉若水。 不多时,赵嬷嬷端了两碗入内,“王爷,酸梅汤是老夫人亲手做下的。”说罢,将酸梅汤置于二人跟前,又退出门去了。 秦氏眼角带着笑意,催促道,“快些尝尝。” 李云辞抬眸望了一眼秦氏,复垂首,端起碗盏,轻轻抿了一口。 杨梅的壳亦全剔除了,却因着不曾用冰镇,故而杨梅的酸味和冰糖的甜味便都不那么爽口。 那头秦氏浅笑盈盈得瞧着,待见李云辞入口了,才轻声道,“原是要用冰镇才好,只这样的夏日里头,贪凉了怕是伤脾胃,故而不曾用冰,只是做下后放凉了的。” 李云辞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屋内一阵静默,屋外夏风掠过繁茂的枝叶,树叶沙沙作响。 半晌,秦氏复启唇,“这几日,我瞧你去寻雁堂很是勤快。” 李云辞面色如常地应了一声,不曾多言。 秦氏挑眉,望了眼李云辞的被烛火晃动着晦暗的眉眼,细细瞧了神色,“是她?” 话问出口,李云辞仍旧不发一言。 秦氏沉了面,“既寻到了,便早些接回府来,也好堵一堵外头人的嘴。” 见李云辞仍是不作声,秦氏一时敛眉,“莫不是不想回?” “从前你们房里头的事我也不想管,如今是关乎梁王府的颜面,堂堂梁王妃,沦落在外头替人刺绣,若是被旁人知晓了,成何体统。” 秦氏说到最后,脸色微沉,已是隐隐有了怒意。 李云辞原最是孝顺之人,李韫政去后,待秦氏更是扇枕温袭。 只如今,秦氏的言之凿凿,在李云辞听来,却觉疲累万分,抬手轻按着太阳xue,缓缓开口。 “从前我们房里头的事母亲管得少么?” “成婚第一日母亲便将我罚跪在祠堂了。” “母亲以为我与她行了房?”李云辞唇边溢出了浅笑,似是自嘲道,“我与她,最是清白不过。” 秦氏想来也不曾想到,面上愕然,少顷,面色如常道,“你本就在热孝,先头与贺氏成婚亦是因着圣上之命不可违,我不让你们行房倒成了我的错处了?” “既热孝中成婚乃无奈之举,母亲又为何要提与东珠之事,是与她成婚便是有违伦理,与东珠便不是?” 李云辞一字一顿,竟将秦氏说得哑口无言,当即落了面,半晌,才期期艾艾道,“你如今是被鬼摸了头了,你是何身份,三两头地往绣坊跑,你如今衙署公务可还有细心办着?眼下为着这样一个女子对我不敬!” “我这样的年纪,半条腿都踏入棺材板了,这般事事为你着想为你周旋,你就这般忤逆于我?” 这几日他总是在寻雁堂周围打转,衙署确实已许久不去,沾既才刚被劫,若换了平日里,李云辞定然是愧怍不已,可眼下,他心下千头万绪扰成一团乱麻,胸臆间教旁的什么充斥了,已是不吐不快。 “母亲所说的替我着想为我周旋,便是问她喜用什么馅儿的汤团子,又问她可否愿意替我再娶个侧妃回来?” “母亲想来是不喜她吧,既不喜,何以要做出一副欢喜的模样来让她误会,既做出了欢喜的模样,又为何要她替我另娶?” “母亲先头说,东珠自小没了母亲,你便总是怜惜她。只母亲可否知晓,她亦是自小父母双亡无依无靠。” 秦氏面色煞白,几乎是从唇角冷哼出声,“东珠是自小与你一道长大的meimei,她是谁人?她不过是圣上派至你身边刺探于你的一个探子罢了!如何与东珠相提并论?” “我要你纳颖婉,你不应便罢了,我要你娶东珠,不过是为着日后我走了好安心,东珠心地纯善,又欢喜你,贺氏心下如何想你,你不知么?你教这样一个人在跟你跟前,让我如何心安?” 李云辞蹙了眉头,望着秦氏的眉眼,“那日我遇刺,是她护我救我,若不是她,我眼下恐都不在母亲跟前了,何以到现在母亲仍要这般看她。” “母亲视东珠为己出,可曾想过,她亦是她母亲所出,将心比心,倘或今日远嫁的是东珠,若东珠的婆母在东珠入府不过一年便要她替夫君另娶,东珠又该如何自处?”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①,母亲待我自然是再好也没有的,可母亲待她又是如何,她又是如何待我,又是如何待母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