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ai与信任

    莫欢的心情差极了。他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又将这个世界的方尽然认成了自己的爱人时，不由得捂住双眼，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已经习惯了这个方尽然对自己的误会和偏见，所以在和他相处时总喜欢把自己保护在一层坚硬的壳中，这样就可以避免自己受到伤害。但是实际上，压抑和隐忍带给他的伤痕远比预想的还要多，他虽然可以表面上若无其事，但是潜意识中早就千疮百孔，时刻在期望着一个可以让他示弱的港湾，但是，这个人选仅限于他的爱人。

    而就在刚才这场莫名的性事中，他却就这样将内心的软rou全部露出，把自己的一切都呈现在这个方尽然面前。这件事带给他的屈辱和难堪甚至更胜于Alpha对他的各种伤害。

    正在他沉浸在负面情绪中时，他的脑海中忽然响起系统电子音的声音：“恭喜莫先生，这次的任务已经成功完成。”

    莫欢一时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这是一种混杂着“总算结束了……”和“我就要这么离开吗？”的矛盾心理，在梳理自己复杂的心绪之前，他又不禁有些诧异，任务完成就代表他应该离开这个世界了，那么为什么不是系统亲自来通知呢？而且究竟谁是不稳因子，任务为何会被判定为完成，他也无从得知。想起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系统告诉他只要和不稳因子相爱就能完成任务，他又觉得讽刺极了。不管方尽然还是沈易，他们的爱他都无福消受。

    他沉默了几秒钟，在脑海中问道：“我们是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吗？”

    然而系统电子音忽然发出了一段类似于老式收音机找不到信号的刺啦声，随即就沉寂下来，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这诡异的现象令莫欢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的不安，他又叫了几声系统，却再也没有得到回应。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系统遇到了什么意外？还是说它利用自己完成了任务，就把自己丢在这个世界了？这样系统群答应替自己完成的愿望能够实现吗？

    莫欢心中的烦闷指数又上升了一个等级，他觉得就算自己继续思考下去也是无解，因此也就不想再想下去了。看起来他似乎要在这个世界再多待一阵子，至于时间长短是一天，一个月，一年还是是一辈子，他就不得而知了。不管怎么说，他觉得自己需要郑重考虑一下今后的生活方式。

    他默默地看向在一旁熟睡的方尽然，他的睡颜和自己的爱人真的一般无二。他似乎在做什么美梦，嘴角微微上翘。莫欢微微呼出一口气，坐起身来，尽量不用右臂，缓缓穿上衣服。

    在听到莫欢要求离婚的说辞之后，方尽然仿佛被当头一棒，头脑嗡嗡作响。

    莫欢怎么会喜欢别人？那个人是谁？嫉妒就像毒蛇一样咬住了他的心脏。他张了张嘴，忍不住就想逼问对方的身份，但是即使是他的情商也知道现在不是追问这个的时候。于是他只是颤声说道：“小欢，我是真的爱你，我之后会对你好的，我们不要离婚好不好？”

    话说出口，他又一次发现自己实在是笨嘴拙舌，无法将心中的满腔爱意传达给莫欢。他只得紧张地看着远比他的外貌要坚强许多的Omega，等待着他的妻子对自己的宣判。

    方尽然在说他爱自己……莫欢想起了刚才那场性事，方尽然确实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温柔，眼中是对自己十足的珍惜。成番的默契也让他能察觉到方尽然对自己的好意。但是……

    他想狠狠讽刺一下对面的人，但是看着他焦急的面孔却抿紧了嘴。他抬起左手揉了揉眉心，问道：“你不是看不起我吗？为什么忽然转变了态度？因为看我为你失去了右臂所以心生愧疚？还是说，现在我的身子更让你喜欢了？”

    方尽然瞠目结舌，他只知道自己忽然察觉到自己对莫欢的感情，然

    他嘲讽一笑，问道：“你还记得之前你问我为什么执意吃避孕药吗，我那时候就说过，因为你不爱我，也不信任我。从你发自内心觉得我为了得到你不择手段而算计了你开始，我们之间就没有信任可言了。包括和我结婚，你做出的所有关于我们两个人的决定从来都无视了我的意愿。而且这次你可以相信我和海恩伯爵勾结，下次有人说我要毁灭全星系你是不是也会坚信不疑，大义灭亲？”

    他给了Alpha致命一击：“你还不明白吗？我可以作为凌无忧和你并肩作战，但是却不能作为莫欢和你共度一生。你不信任我，我也不相信你，我们还有什么在一起的必要吗？”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也一样，你到酒店来找我时，我虽然断了一臂也完全没有想过依赖你，只想着赶紧来到这浮岛疗伤。”

    后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他想拥抱他亲吻他保护他，想让他对自己微笑，想让他幸福。但是这爱意是什么时候诞生的，他是真的不明白。

    所以他爱的果然不是我吗？这想法像是利剑一样深深刺入了他的心脏。长久以来，“莫欢爱他”这个事实一直在支撑着他，只要想到这一点，就能拂去他一切的焦躁。他一直在享受着莫欢的爱意和包容，甚至觉得就算自己过分一点他也会原谅自己。他沉浸在被爱的幸福中忘乎所以，而现在，这个信念的崩塌让他的世界都在摇晃。

    莫欢叹了口气，如果在原主追求他的时候，他能够尝试一下和原主相处，并在那个时候说出爱语，那么一切就不一样了。虽说其中有沈易的阻挠，但是方尽然的性格也导致他们越走越远。想起原主记忆中他们幸福的童年时代，莫欢的心中充满了忧郁和感慨，可能这就是没有缘分吧。

    至于愧疚和情欲，他不能否认这两点的加成作用。他不敢直视那句“你不是看不起我吗”，因为过去的他确实一直把莫欢当成了品行不端之人。他愧对莫欢是真的，他喜欢他的身子的每一寸地方也是真的。他张了张嘴，最终艰难地说：“我……我应该喜欢你很久了……只是自己一直没有发现。”

    他想了想，看着方尽然殷切的目光，还是决定提起精神和他解释清楚：“我现在可以感觉到你对我的好感，但是这可能是因为你喜欢我的身体，可能是因为Alpha和Omega的互相吸引，也可能是因为你想要一个孩子，”他制止了方尽然的反驳，继续道：“就算我可以相信你确实喜欢我……你还没有发现吗？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不在于是否相爱，而是彼此对对方有没有足够的信任。”

    方尽然低着头，迟迟没有回应。莫欢心想他身为Alpha的自尊心能接受这番控诉吗？他所谓的爱情大概也就是一时的，等他清醒过来可能会充满愤怒，觉得被自己侮辱了。不过这样也好，可以让自己彻底心死，和他断得彻底一些。

    莫欢在清醒时从来没有这么看过他。

    方尽然被他的一番话震慑在当地，半晌说不出话，莫欢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想反驳并不是这样的，但是潜意识里他又知道莫欢说的是事实。因为他们之间有了一个糟糕的开始，他确实一直不信任莫欢，想到莫欢宁愿自己一个人背负一切也从来不向他示弱，他顿时觉得心如刀割。瞬间他又想起了不久之前莫欢的娇态，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影子，充满了依恋和爱意，那双美目里是对自己全心全意的信任。

    莫欢看着方尽然面露痛苦，他们连接在一起的信息素的波动让他的情绪也更加低迷起来。说清楚事实并不能给他带来快慰，他又一次知道他对眼前之人是有感情的。他制作机甲时专注的侧脸，想出新构想时闪亮的双目，他在听自己说话时专注的神情都令莫欢心动。莫欢知道自己喜欢他，也不能分清这是不是因为他太爱自己的爱人了。只不过，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充满了心伤和失望，他已经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方尽然是卓越的工程师，绝佳的合作伙伴，但是绝对不是一个合适的爱人。

    这时，方尽

    然握紧了拳头，莫欢见他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心想他终于要发怒了吗？他漠然地看向方尽然，却见Alpha的眼中充满哀戚，大滴大滴的泪珠不断滚落而出。

    莫欢大吃一惊，下意识就想去安慰他了，但是他还是制止了自己，他知道当断则断的道理，自己不能再给这个人希望。

    方尽然抽了抽鼻子，说道：“……会……行……吗……”他的声音哽咽，莫欢实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有些尴尬地想错开眼神，但是又不禁被吸引住了，他默默在想，原来Alpha也会有这么多眼泪。

    好在方尽然终于又说了一遍：“我知道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行吗？”他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才好像终于发现自己哭了，一时间rou眼可见的满脸窘迫起来。

    他英俊的面容上全是眼泪，还带着在喜欢的人面前丢脸的无地自容，他是那样小心翼翼地看着莫欢，红肿的双眼中全是恳求。莫欢有些不忍，他实在见不得方尽然难过。但是他还是决然道：“我们结婚到现在，我已经给了你无数次机会了。”

    方尽然的眼泪让他的心乱极了，他觉得这个Alpha太过狡猾，竟然想用眼泪让自己心软。而且，他哭什么，自己还没哭呢。

    方尽然绝望地垂下了头，那颓废的样子让莫欢一瞬觉得他再也无法站起来了。他侧过身子，似乎在竭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莫欢实在受不了这氛围了，他狠下心道：“我们回蔚蓝星就离婚，还是说你要继续强迫我做你的妻子？不过这次我会反抗的，你可以试试我的剑法。”方尽然的伤心通过成番的感应一波波传来，让他前所未有地感到深深的无所适从。

    方尽然没有回答，他的肩膀在不住着抽动着，过了好久，他转过头来，脸上已经不见泪痕，只是双目红肿，神色颓然。他说道：“我知道了，不过离婚手续必须要本人去办理，你的身体还没好，我不放心。等你静养一个月，养好伤后我们再去。”

    莫欢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空虚。他想尽快把这件事了结，恨不得回到蔚蓝星就去办手续，但是右臂的状态确实说不上好。他思忖着自己身份特殊，需要找个稳妥的地方养伤才好。

    他若有所思之时，方尽然却暂时恢复了冷静，发现自己在莫欢面前落泪之后，他瞬间像是冲破了什么桎梏，什么都不在乎了。这么丢人的自己都让莫欢看过了，他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现在莫欢心意已决，他不能说动他，但是至少他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方尽然心中酸涩得要命，在即将失去的时候，他才发现莫欢有多么的美好，而正视了自己的心情之后，他也再度发现，他的生命中不能没有莫欢。

    到附近并没有人监听，沈易再也按捺不住，问出了被有意打断了无数次的问题：“凌无忧呢？他怎么样了？”他已经担心很久了，这个Beta又一次救了自己却消失了，他拼命联系凌无忧，但是发出的消息全部石沉大海。

    方尽然偷偷看了莫欢一眼，还没有想好说辞，莫欢就淡淡道：“凌无忧是我变装的身份，不这样就不方便溜出新娘学院，也不能参加机甲大赛。”说着，像是为了证明话题的真实性一样，他随手就变成了凌无忧的样子，从怀中拿出了他惯用的老旧光屏，冲大家笑了笑。

    “小欢——！”林润涵惊呼一声，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平淡地就说出真相。不过他想想也是，现在大赛也结束了，冠军也拿到了，确实没有什么继续隐瞒的必要。

    沈易伸手比划着莫欢，嘴中说道：“你……你……你……”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这也不怪他，毕竟废工厂事件时他等于通过凌无忧变相冲莫欢告白了。想到自己和凌无忧相处之时各种原形毕露的样子，沈易简直要昏过去。

    相比沈易的瞬间石化，莫轩的反应要平淡许多，他皱起眉头，转头问道：“润涵，你早知道了？”

    莫欢连忙道：“哥哥，是我让小润帮我保密的，你别怪他。”

    莫轩叹了口气道：“小欢，你也太胡闹了，就算你身手不错，这样也容易遇到危险。”

    诶，和想象的反应不一样。莫欢有些惊讶，看向林润涵，心想这就是小润的教育结果吗？小润，永远滴神！

    事实上，莫轩确实在林润涵的潜移默化之下，许多想法都发生了改变。他虽然仍然不能接受自己每天被压倒的事实，也实在吃不消林润涵在床上的诸多手段，但是不知不觉间他早就已经不觉得Omega是天生的弱者，不能抛头露面了。

    这时候沈易终于碎成碎片然后勉强复活了，他颤抖着道：“你……你真是凌无忧？信息素是怎么调整的……”

    莫欢心说他倒是会切入要害，他不咸不淡地道：“秘密。”然后运用能力，瞬间让信息素消失了。

    这下没有人不相信他就是凌无忧了，这淡得似乎不存在的信息素气息除了那个神秘的Beta还有谁。在场众人只有莫轩知道他能力的事情，沈易还要追问，方尽然忽然说道：“他那日受了伤还没有痊愈，有什么问题之后再问吧。”

    莫欢没有反驳，系统一直不出现，也就是说自己要继续借用原主的身体了，他要好好养伤，保证将这身子交给原主的时候是完好如初的。而且关于能力这个话题，莫轩之前就再三嘱咐过他不要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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