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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姜家的福气有些薄,风光没两日,便命丧黄泉。 墨一记得很清楚,那个韩家姑娘被她乳母护住,没被倒下的房梁所伤,后来又被护卫送去镇上,躲开了山匪的屠杀。 他那时觉得,高门大户人家的孩子,果然不会受到一丝伤害,人人都会保护她,哪怕是奉献生命。 他甚至有些不平。 但后来他见到她时,却不再这么想了,他为自己的狭隘感到深深的卑怯。 那是一个多月以后,大将军也率士兵来到镇子上,帮忙清理废墟,重建房屋,又剿清山匪。 除此之外,长公主请来大夫,帮忙救治伤患,安抚受到惊吓的妇孺。 据说,这些都是那位韩姑娘再三恳求的。 对此,他是有些感激的,但这感激之情很淡。 他没怎么见过姜氏的人,但有些替她们感到可惜。 那位韩姑娘行善施恩,却从不曾来看过她们的坟墓。 直到一天傍晚,他正跟着士兵帮忙搬运碎石瓦砾,远远地瞧见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跑来,瘦弱的身躯好像风轻轻一吹就会倒下。 人走近了,看见他后便问“你知道姜绣在哪里吗?”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般,眼中闪烁着期盼。 他不知她是谁,不明所以,下意识便道:“姜绣死了,你不知道吗?” 话音落下,她脸色苍白得可怕,抖索着身躯,摇摇欲坠。 “那姜姝呢?她回来了吗?”她眼中仅剩了一丝希冀,在强撑着她站立。 “没见过。”他摇摇头,不知道她问这些做什么,姜绣在那晚就咽了气,难道她不知道吗? 当时的他不解,同她说完这些后便转身继续去干活了,没有察觉到她的反应。 若他那时能转头看两眼,也许便会发现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和撕心裂肺的神情。 那么的痛苦,是他以为的,她永远也不会经历的痛苦。 等将军府的人找到他的时候,他才知道,那个好不容易病好醒转的大小姐,因为自己短短的两句话而犯了病,又昏了过去。 也是从那天开始,他对她产生了一丝愧疚的情绪,即使时隔多年,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他仍然忍不住想要弥补她。 墨一抹掉脸上的雨水,扭头看了眼她。 韩素娥静静地扶着窗柩,目光像连绵的雨幕,萦绕着惆怅和哀切,无法释怀。 “你小时候,见过她吗?” 墨一沉默着摇头,“没怎么见过。” 所以看到袁姝时,自然也没能认出来。 他好像明白她的想法,“她已经变了,韩姑娘。” “姜姝是姜姝,袁姝是袁姝。” “有句俗话说,路要往前走,人要向前看。既然选择了自己的前路,就会迎来自己的归宿,无论归宿如何,皆怨不得旁人。” 姜姝怨怪韩姑娘辜负了她,可她未尝没有其他选择。 是她率先走向极端,擅自掐灭了一切机会。 第144章 老魏 素娥没想到墨一会这样开解自己,惊讶了一瞬。 她回味着他的话,眼眶发烫。 其实那年的事,她渐渐有些想通了,在她心中,袁姝已然不是过去的姜姝,但生出这种想法,会令她觉得残忍,她会忍不住质问自己,姜姝变成这样子会不会因为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自己,而现在自己作为罪魁祸首,又有何资格去大义凛然地去指责对方。 “韩姑娘若是有无法下定决心的事,可以告诉卑职。” 墨一一字一句道,“卑职知道怎么做。” 她可以不忍,他不会。 ~ 幽云谷在离兆阳县百里之远的鸿鸣山中,素娥一行人从北而至,虽然没有经过兆阳县,但在鸿鸣山靠北的几个地方都听说了兆阳县的灾情。 在离鸿鸣山最近的城镇中,她和墨一坐在一家茶楼稍作歇息,便听闻邻桌的客人谈起这事。 “听说兆阳死了好多家禽牲畜,不知道这瘟疫会不会传染给人。” “不是说除了畜禽,暂时还没人染病嘛?” “说是这么说,但是不少大夫去了兆阳县,恐怕还是有什么问题,”说话的人摇摇头,一脸忧色,“这瘟疫若是和洪灾一起爆发,简直民不聊生啊。” 他的同伴安慰道:“莫怕,大将军的人马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肯定能遏制住的。” 素娥听到瘟疫二字,心里一紧。 看来这件事早有征兆,只是前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引起重视,导致后面情况恶化。 一道声音插进来,是个年轻人。 “要我说,朝廷的人马再不来,兆阳就要完蛋了,”出声的人愤愤道,“那狗县令贪生怕死,还无能至极,这次出事他肯定又早早躲起来了。” “你怎么知道?”有人好奇问。 “我姑伯家就是兆阳的,几年前发过一次洪水,那县令就是不闻不问,甚至因为害怕被责罚,没有上报朝廷,所幸那年洪山不严重,没出大事。” 兆阳的县令……素娥皱眉,不就是那个私自派兵镇压前来声讨的难民的官员吗。 看来这人已有前科,无怪乎会做出那样的事。 不管对方是真的昏庸愚蠢,还是恶意陷害,她一定要提醒父亲提防这个人。 在茶楼歇了一小会儿,他们准备继续赶路,前往鸿鸣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