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
我们不妨做一笔交易。你为我儿子捐献骨髓,我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 苏董事长给霍柩要了一份早餐,慢条斯理的说道:饿了吧。最近几天降温,早晚温差大。你出门的时候也没多穿一件外衣。我看你好像生病了。一会儿我们就回家,让家庭医生给你看一下。你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床单被褥都是你mama亲自选的,亲手铺好的。你回去好好洗个澡,睡一觉休息一下。过去的事情就翻篇了。我们今后谁也不要再提。 苏董事长好话说了一箩筐,看着仍旧无动于衷的霍柩,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试图打感情牌:你不要这么排斥我。你是嫚臻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承认,我接你回来确实有我的目的。但我也是为了你好。只要你答应捐献骨髓,我保证,我会把你当成亲儿子看。今后你在苏家就跟苏琢一样。只要苏琢有的,你也一定会有。我会视你如己出。 霍柩靠在卡座上,略微睁眼,看着貌似诚恳的苏董事长。这些话,这位苏董事长在原著里也提到过。只不过那个时候,这位苏董事长大概是抱着原身怎么也逃不出他手掌心的志在必得。高高在上的许下承诺。而现在嘛 霍柩扯了扯嘴角,那一丝单薄的笑容仿佛黑暗中闪着寒光的利刃,瞬间划破苏董事长努力营造出来的温情脉脉。 你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我。威胁所有雇佣我的人,不准给我工作,不准给我饭吃。我身上没带身份证,也没办法去旅馆住。只能睡在商场和24小时营业的超市便利店的走廊楼道里。你想让我知难而退,觉得离开你们苏家,我就活不下去。 事实也是如此。苏董事长略微收敛了笑意,目光打量着霍柩。含蓄的说道:你这几天过的确实不怎么好。 拜你所赐。霍柩说道:你们没出现以前,我过的很好。 苏董事长饶有兴味的笑了笑,看着倔强又嘴硬的霍柩,索性打碎少年那没用的自尊心。 你的意思是说,你认为十一岁之前每天都被酗酒的父亲家暴,十一岁后离家出走,天天在街上晃荡,被邻居们嫌弃,被同学们孤立,被混混欺负,就连街上收废品的那些人都可以排挤你,谁都瞧不起你的日子还不错? 苏董事长希望小孩子能够认清现实。只有这样,他才能让霍柩明白什么样的生活才是他苏世渊的儿子应该过的生活。才能让霍柩心甘情愿的躺到手术台上,去做骨髓移植手术。 恩威并重,软硬兼施,这样的手段苏董事长已经十分熟稔了。只是把这种手段用在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身上,苏董事长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你知道苏琢每个月的零花钱是多少 他们确实骂我是没妈的小杂种。霍柩突然开口。他并不否认苏董事长的话。只是心平气和的陈述道:你娶了杂种他妈。 苏董事长面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 霍柩心满意足的喝了一口热可可,继续刺激苏董事长:让我跟苏琢有一样的待遇。是指你死了以后,我跟苏琢平分苏家的遗产,包括苏氏集团的股份吗? 苏董事长脸色铁青。 霍柩轻笑一声,窝在卡座里,用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语气反问道:不是很爱说漂亮话吗?让你动真格的,就不敢说了? 苏董事长深吸一口气:激怒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但也没有什么坏处。霍柩伸了个懒腰。他这个人向来秉持我不痛快,谁也别想痛快的生活态度。 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之类的成语,形容的就是他这种人。 我很好奇,你跟生我那个女人为什么不选择再生一个孩子,给你宝贝儿子当医药库?霍柩继续刺激苏董事长的神经:脐带血什么的,在他的身体里抽取白细胞,抽骨髓,如果将来你的宝贝儿子病情恶化,还能给他割个肾 你的身体也是一样的。苏董事长打断霍柩的话。以他的涵养,倒不至于对霍柩破口大骂。只是说出来的话,显然也正正好好戳中了霍柩的痛处:你是嫚臻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恰好又跟小琢有这样的缘分。我相信这是上天的恩赐。也是对你的恩赐。 你还信这玩意儿。霍柩觉得有些好笑:如果说这是上天的恩赐。那老天爷让你儿子一出生就得了白血病 霍柩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盯着苏董事长,笑容里充满了恶意的调侃:是上天对你的惩罚吗? 你前半辈子是做了多少坏事呐,老天爷要这么惩罚你? 苏董事长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目光冰冷的看着霍柩。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说话了。 霍柩对此视若无睹。将杯子里最后一口热可可喝掉,霍柩站起身来: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我更讨厌伪君子。我劝你不要引狼入室。真的招惹上我,后果未必是你能承受的。 说完这句话,霍柩转身离开咖啡店。 站在门外的助理先生和几个保镖面无表情的看着霍柩。就等着苏董事长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强行把霍柩塞进车子里,直接带回苏家。 就在这时,霍柩的耳边忽然听到一声细不可查的咔哒声响。仿佛表针倒转。 下一秒,他整个人重新出现在咖啡厅里,坐在对面的苏董事长眼含赞赏的说道: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很多 霍柩意兴索然的脸上终于浮现出几丝讶异。他有些惊讶的打量着咖啡厅里的装饰,目光再次看向喋喋不休的苏董事长。 刚刚发生了什么? 第3章 困兽 是你在搞鬼?霍柩打断苏董事长的话。 什么?苏董事长微微一顿,以为霍柩是在质问他这些天的遭遇。当即笑了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些误会 霍柩懒得理会苏董事长。起身往外走。踏出咖啡厅的一瞬间,耳边再次响起咔哒声。下一秒,霍柩又坐回咖啡厅里。 有点意思。霍柩环顾四周,从座位上站起来。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急着离开咖啡厅,而是在大厅内转悠了好半天,试图寻找漏洞。 苏董事长满头雾水,搞不清楚霍柩想要做什么,但他仍旧十分耐心的看着霍柩的身影,给他点了一份早餐:饿了吧。最近几天 你可以说点别的吗?霍柩转过身来,忽然问道。 什么?苏董事长又愣了一下。显然没跟上霍柩的脑回路。 为什么会一直重复这段交谈?霍柩十分好奇:重复的契机在哪里?不能走出这间咖啡店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苏董事长实在听不懂霍柩的话。这孩子究竟是在装疯卖傻,还是最近几天受到的打击太大。真的疯了? 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或者我们现在就回家,让家庭医生给你检查一下。 霍柩刚刚只喝了一杯热可可,肚子里空落落的。他走回座位前,不紧不慢地吃完了早饭。又点了一份套餐填饱肚子。然后起身,走出咖啡厅。 下一秒,时光重现。 霍柩看着面前喋喋不休的苏董事长,笑出声来:没人知道我吃了一顿霸王餐。 什么?苏董事长恍惚间只听到了霸王餐这几个字:你饿了吗? 他伸手招来服务员,为霍柩点了一份早餐:最近几天 行了!霍柩不耐烦的打断苏董事长的话,这段对白他都听过好几次了。 怎么才能结束这段剧情。 霍柩翘着二郎腿。这一秒他的脑海里闪现过无数影片。《土拨鼠之日》,《源代码》,《恐怖游轮》,《忌日快乐》,《明日边缘》 霍柩懒踏踏的靠在椅背上,仰起头吹了一声口哨,他不会永远陷在这间咖啡厅里吧! 苏董事长冷眼旁观着霍柩奇奇怪怪的表现,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心下了然。这孩子不会是想通过装疯卖傻回避这件事吧? 你没必要如此抗拒。苏董事长沉吟片刻,耐着性子安抚道:捐献骨髓并不会给你的身体造成任何影响。或许在手术刚结束的时候,你会有一点点疼痛,头晕,乏力的迹象,但我发誓,我会照顾好你的身体。不会让你留下任何后遗症。 霍柩听着苏董事长的废话,忽然感觉到一阵困倦。这种疲倦的感觉仿佛是从灵魂深处蔓延逸散出来的,霎时间席卷全身。 好像几天几夜没有睡觉了似的,霍柩的双眼慢慢阖上。眼前的一切越发模糊,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霍柩头一歪,整个人昏睡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霍柩发现他已经不在咖啡厅了。而是躺在一间装修的干净整洁,桌椅家具都十分华贵的房间里。身下的床铺柔软舒适,被褥轻薄。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相框,里面镶嵌着半张女人抱着孩子的照片。那个女人看上去二十来岁,容貌靓丽眉眼精致,怀里抱着的小孩儿也就五六岁的模样。 照片被人剪掉了一半,只留下女人和孩子。看上去十分老旧,边缘处泛黄卷起,小孩子的脸部都起了毛边,能看出来是被人用指腹反复摸过的痕迹。 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妆容精致,身材窈窕的女人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看那女人的样貌,竟然与照片中的女子十分相似,只是年岁上大了一些。气质也更加的雍容华贵。眼角浅浅的皱纹在笑起来的时候越发明显。 你醒了。女人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先给霍柩倒了一杯温开水,递到他面前,温柔的说道:你高烧38.9度,医生已经给你打过退烧针了。先喝点牛奶垫垫肚子,再把药吃了。 说完,也不等霍柩回话,温柔的数落道:你都多大了,竟然不知道要好好照顾自己。高烧那么严重,为什么还要逞强?幸好你苏伯伯派人找到了你,否则 否则你们上哪儿去找第二个能给苏琢配型的骨髓捐献者?霍柩喝了一口温牛奶,打断女人的话。 女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你怎么会这样想?不错,我接你来苏家,确实是有这个打算。因为你恰好也是rh阴性血。但我毕竟是你的亲妈,你出了什么事,我也会担心 你前任老公酗酒家暴,你是知道的吧?霍柩再次打断女人的话。 女人沉默下来。原本激动委屈的面容闪过一丝心虚愧疚。她当然知道霍柩的爸爸是个什么货色。就是因为扛不住那个男人的家暴,女人才决定离家出走。 你走了以后,那个男人喝醉了只能打我。他手上没个轻重,情绪上来什么都砸。锅碗瓢盆电视机,瘸腿的凳子抡圆了也往我身上砸。霍柩面无表情,历数那七个晚上反复做恶梦时经历过的一切:你被打的时候,我还能跑出去敲邻居家的门,哭着喊着找人救你。可家里只剩下我跟那个男人的时候,不管我哭的多厉害,也没人来救我。 没死之前,霍柩自己的人生也只不过活了一遍。但是在那七个晚上,他一边发高烧一边做噩梦,原身的经历他反反复复轮回了七遍。所有的绝望怨怼都已经渗入骨髓,想忘都忘不掉。 女人的眼睛忽然红了。霍柩的话让她回忆起了她生命中最不想回忆的那段过去。喝醉酒的男人打老婆,只有四五岁的孩子哭喊着去邻居家里求救,急促的敲门声还有孩童凄厉尖锐的哭声充斥在每一个深夜,在街头巷尾不断回响。 即便过了很多年,她做噩梦的时候都会突然惊醒。 你,你这是在怪我吗?女人哽咽着问道。其实也不用问,霍柩一定是怪她的。一定怨极了她恨极了她,所以才会 并没有啊!霍柩闭上眼睛。仔细回忆着梦里原身的情绪。 说来也怪,原身憎恨一切,憎恨所有人,甚至憎恨为了在苏家站稳脚跟,这才想到把他接回来给苏琢做配型,逼着他捐献骨髓的陆嫚臻,但就是没有憎恨过那个为了摆脱家暴,把他一个人扔给爸爸的可怜女人。 原身等了十多年,坚信他的mama总有一天会回来救他。所以他咬着牙挨打,哪怕有能力离开也守在那个偏远落后的小城镇,执着的等着mama。 结果他等来的却是苏家的太太,苏琢的后妈。 她回来,不是为了拯救霍柩的人生,而是为了延续苏琢的未来。 不是为了保护那个遍体鳞伤的孩子,而是为了说服他捐献骨髓,拯救另一个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少爷。 你改了名字啊!霍柩幽幽的叹息一声。眼前的女人是陆嫚臻,是苏世渊的太太,苏琢的后妈。而那个跟着亲儿子一起挨打的苦命女人陆蔓娟,会在霍柩挨打的时候把人搂在怀里替他挨打的陆蔓娟,那个需要他哭着喊着跪在邻居家门口等着别人的爸爸mama出来救人的陆蔓娟,早在十几年前就消失了。 再也回不来了。 陆嫚臻怔怔的看着霍柩。 这些天她被这孩子闹的头疼。在霍柩撒泼打滚指责她对别人的孩子更好,接他回苏家只是为了哄他捐献骨髓的时候,陆嫚臻也攒了满腹的委屈和埋怨。 她埋怨霍柩不懂事,不能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苏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苏世渊又是什么样的人?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她怎么敢提出把前夫的儿子带过来?怎么敢央求苏世渊对她的儿子好? 可如果霍柩能给苏琢捐献骨髓,能帮助苏琢治好病。那情况就不一样了。到时候霍柩会成为苏琢的恩人,苏世渊和苏家哪怕是念着这一点,也要对霍柩好。 霍柩就能理直气壮的留在苏家,成为苏世渊的继子。她们母子两个才算是彻彻底底的站稳了脚跟。 常言道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 霍柩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rou,陆嫚臻怎么会不疼他,不替他考虑? 但是这样的话,陆嫚臻不能跟儿子说。她不能让苏世渊知道自己有这样的算计。所以她只能埋怨霍柩不懂事,不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可直到霍柩说出这句话,陆嫚臻才恍然明白儿子心里的想法。 我在挨打的时候,没怪过你。被同学嘲笑欺负的时候,没怨过你。被周围邻居仿佛看传染病一样嫌弃驱赶的时候,没恨过你。因为我知道一个人挨打,总比两个人一起被人打死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