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亡国太子妃 第1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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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情相悦时,他护不住她。 等到他终于掌权时,秦国公的死,又成了横在他们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恨苍天薄他。 放手若是那般轻而易举,他就不会踩着尸山血海,也要再次走到她跟前。 他已经在地狱了,再狠心一些,哪怕满身鲜血,也能和她相拥。 但是,他又怕那血污沾脏她衣角。 他舍不得的…… 求不得,舍不得,这一生都为此饱受颠倒折磨之苦。 …… 沈婵成功拖住了沈彦之,没让人在密道口堵住游医,只是从汴京往江淮,还有数座城池。 沈彦之和李忠拉锯,各城池都是封锁了的,游医逃出了汴京,也逃不到江淮。 秦筝借道的折子,便是在此时递到了沈彦之手上。 北庭这惨烈一战,消息早已传回汴京,朝臣们听说女子都上了战场,多是唏嘘。 对于大楚想借道,迎回扶灵而归的这支娘子军,也没什么反对意见。 或者说,心中甚至有几分羞愧。 女子都上了抵御外敌的战场,他们非但未曾出兵,反还在内斗。 沈彦之坐在高位上久久未语。 同意借道,就得大开各路城门,让那支娘子军横穿他们领土,回江淮。 这也给了游医前往江淮的可乘之机。 他沉默良久,最终道:“可借道与前楚,只是他们迎扶灵队伍的军队,必须在泗水城十里外等候。” 众大臣并无异议,毕竟若是放那两万大军进城去迎娘子军,对方突然发动袭击,他们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 封锁多时的各大城门再次打开,抬着灵柩而归的娘子军每通过一处城门,都会有陈国官兵拿着画像挨个核对完,才准她们离城。 此次领头的娘子军是喜鹊,陈国官兵的举动颇为怪异,她留心了下那画像,发现画上是个独眼妇人。 喜鹊暗中命人打听了一番,没探听到那妇人是什么身份。 娘子军在北庭作战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南都,林昭救连钦侯的事迹,更是被说书先生们转述了好几回,戏班子都在排这出巾帼女将的戏了。 百姓们听说有一支娘子军扶灵而归,都挤在街头小巷去看,人山人海,却没有喧哗声,每个人都是沉默着,悲悯着。 那支跋山涉水从北庭一路走回来的娘子军,个个头发像枯草一样,脸被冻得皲裂,衣裳缝补了好几回,破了洞的鞋子里,露出生了冻疮的脚指头。 人群里,有妇人看到娘子军这般模样,止不住地用袖子去揩眼角的泪。 一名佝偻着背,拄着算命帆的“瞎眼”老妪,看到这支队伍,也驻足沉思了良久。 汴京一带积雪未化,就地扎营冷的厉害,喜鹊等人找了个破庙,决定勉强凑合一晚。 娘子军们捡了柴禾回来,用一路背着的大锅煮化积雪做饭时,那个拄着算命帆的瞎眼老妪也出现在了破庙。 有娘子军呵斥道:“这里没人算命,去别处吧!” 喜鹊在灵柩前上了三炷香,听到外面的声响,出破庙一看,见是个瞎眼驼背的老妪,道:“兴许是找地方躲避风雪的。” 她冲老妪喊话:“老婆婆,我们行军途径此地,借住这破庙,这地方若是您的,劳烦叨扰一晚。您若只是想找地方暂避风雪,不介意我们在庙里停了棺木,也可在此住下。” 老妪说:“我想找地方避避风雪。” 喜鹊便道:“阿香,你扶老人家到庙里来吧。” 方才呛声的娘子军给火塘子里添了几根柴火,拍拍手起身去扶那老妪。 老妪进了破庙,喜鹊让她在火塘子旁烤火取暖,又命人盛了一碗粥端给她:“老婆婆,我们在行军,没什么像样的吃食,您将就着吃点吧。” 老妪端着缺口的粗瓷碗,并没有喝粥,反而是看着喜鹊道:“姑娘,我有一事相求。” 喜鹊听她突然不嗓子里卡痰一样的嗓音,愣了愣:“你不是个老婆婆?” 老妪取下缠在头顶的破布巾,赫然是那游医。 她道:“此事说来话长,还请姑娘帮我。” …… 泗水城是回江淮的最后一城。 秦筝已经得了消息,那支娘子军今日便会过泗水城。 她带着两万兵马早早地等在了泗水城十里地外。 大军不可靠近泗水城,斥侯却是能实时前往探测消息的。 风大雪大,将士们铠甲上落了一层薄雪时,斥侯匆匆带回消息,却不是娘子军的:“禀太子妃娘娘,陈国摄政王带了三千骑前来!” 守在秦筝马车旁的林尧和董成脸色皆是一变。 沈彦之的三千骑抵达十里亭时,黑压压两万大军严阵以待。 他却压根瞧不见那足以碾碎他这三千人马的铁蹄一般,柔和又带着点说不出的钝痛的目光,直接落到了秦筝的马车上。 他笑:“风雪正大,太子妃娘娘可否赏脸到旁边十里亭一叙?” 林尧附耳靠近马车,片刻后回话:“我们太子妃娘娘说,陈营借道之恩,他日大楚会还。除此之外,大楚和尔陈营再无旁事可叙。” 寒风刀子一样往人脸上刮,吹得沈彦之眼角都有些泛红。 他说:“瘟疫的治疗之法,太子妃娘娘也不关心吗?” 不等那边回话,他又道:“我只问太子妃娘娘几个问题,问完了,那名游医治疗瘟疫的手札,沈某双手奉上。” 林尧不敢替秦筝做决定,看向马车内等她决断。 秦筝心知该来的,不做个了断终究是躲不掉的。 她沉默几息后道:“劳林将军点些人马,随我一道前去。董将军在此待命。” 林尧很快点了两百精骑,护送秦筝去了十里亭。 沈彦之似乎为了让她们放心,只带了十几个护卫过去。 官道旁破旧的亭子,四面都已叫沈彦之的人装上了挡风的竹帘,里面铺了胡席,矮几上放置了泥炉和茶具,矮几两边各置一蒲团。 林尧小声同秦筝说:“娘娘,里面的东西您都不要沾口,那姓沈的若要点香,也别让他点。” 林尧山贼出身,在这些事上一贯比旁人多几个心眼。 秦筝低声答复:“我省得。” 秦筝带去的两百余将士和沈彦之的十几个护卫都守在亭外。 跟着秦筝进去的只有林尧,同样沈彦之也只带了陈钦一人。 她们二人在蒲团上落座,林尧和陈钦都剑拔弩张站在她们身后。 沈彦之欲让人放下事先绑起供进出的那面竹帘,被秦筝拒绝了:“看看风雪透透气挺好的。” 沈彦之开始煮茶,笑容里透着几分清苦:“阿筝不必这般戒备我,我只是怕你着凉。” 秦筝眉头一蹙,冷淡道:“摄政王的称呼不妥,还是当唤我一声太子妃才是。” 她平静得出奇,也淡漠得出奇:“摄政王想问什么,也可以问了。” 第135章 亡国第一百三十五天 沈彦之斟茶的动作慢了一瞬,手被茶壶里溅出的滚水烫到,那一瞬间的灼痛像是火星子贴着手背直往皮rou里面钻。 他放下茶壶,被烫到的那只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心口却是灌满寒风一般冷得厉害。 “你……过得可还好?” 他嗓音有些哑,没有理会手背上烫出的红痕,将洗盏的水泼出去,重沏了一盏茶,推至秦筝跟前。 秦筝并未碰那盏茶水,只道:“如摄政王所见。” 沈彦之给自己也沏了一杯茶,囫囵一口饮了下去,似乎想让这茶水的温度驱走几分心口的凉意。 “这世间的好与不好,有做给别人看的,也有自己才知晓的。”他抬眼,缓缓道:“我想知道的,是后者。” 秦筝迎着他的目光,不闪躲也不回避,眸色清冷又疏离:“别人看到的好,不及他待我的十分之一。” 沈彦之脸色瞬间又苍白了几分,笑着说:“那就好。” 给自己续盏时,握着壶柄的手却不自主地收紧,大力到指关节泛白。 一直忍在喉间的痒意也在此时全窜了上来,他一声连着一声咳嗽,几乎是要把整个肺都给咳出来。 茶水溅得满桌都是,他身后的陈钦上前拿开茶壶,又不断地帮他轻抚后背,忧心道:“主子?” 沈彦之摆摆手示意陈钦退下:“无事。” 秦筝见沈彦之这般,眉心淡淡一拢:“本宫早同摄政王说过,从前的秦筝已经死了,本宫不是她。” 眼瞧着沈彦之眼眶红得厉害,神情也更加狼狈,似乎没听懂自己的弦外之音,秦筝唇角微微一抿,冷且锐的目光直直望向沈彦之眼底,再次强调:“她在宫变时就死了。” 亭子里还有林尧和陈钦在,秦筝只能把话说到这份上。 林尧和陈钦虽也有些奇怪秦筝所言,但更多地以为她是想把如今的自己和从前的自己分割开来,不愿再同沈彦之有任何牵扯。 这也的确是林尧和陈钦都希望看到的。 一个不想自家太子妃再被这么块狗皮膏药黏着,一个希望自家主子别再拘泥于这些儿女私情,好生打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宏图霸业。 只有沈彦之,在秦筝再三强调自己不是原来的秦筝后,瞳孔颤了一下,视线一寸寸扫过她。 眼前之人,的确是有着他再熟悉不过的眉眼,可又处处都透着陌生。 那双眼里,在青州别院时望着他满是戒备,现在看着他只余淡漠,就是从未露出过爱恨。 当初把人从水匪窝接回来,面对那双看着自己只余戒备的眼睛,沈彦之得知她失忆,心疼她落入匪窝后经历的一切,又满怀对秦国公的愧疚,所有的心神都用在了如何跟她继续走下去的痛苦和徘徊中,哪里怀疑过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