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页

    所有的痛楚与恐惧,都会在回忆中被释放得淋漓尽致。

    有些人可能穷其一生都没办法凭借自己的能力挣脱这场真实的梦境。

    有些人可能会在这场恐怖的回忆中蹉跎余生。

    这是幻境,也是现实。

    江雪深觉得被阳光照射到的皮肤冷得发毛,她往前走了半步,廊道外的枝叶挡去了阳光,斑驳的影子落在身上。她松了一口气,却不由蹙眉。

    这种幻境,其实不算多么高阶的结界,不会对人造成真实伤害,却是最难破解的。

    因为要打破结界,首先要打败的,是自己。

    该怎么做呢。

    如果是慕朝会怎么做?

    奇迹般的,在面对童年阴影的时候,江雪深莫名其妙的想到了慕朝。

    或许,他根本不可能被这种结界扰乱心智?

    但如果是他真的遇到这种事情的话,这个时候应该会不屑地斜睨江文薏一眼,满心满眼都刻上“废物”两个字吧?

    想到这,原本的心慌仿佛就消散了一点。

    江雪深抬起头,看向江文薏,走了过去。

    只要把这些过去的情景都走一遍,应该就能出去了吧?

    她将手抵在布裹上,指尖微颤。

    下一秒,那布裹果然摔在了地上,将血rou模糊的尸体颠在了青石板上。

    回忆中是一回事,真实地再经历一次,又是另一回事。

    看着地上已经看不出原本面目的尸体,江雪深的呼吸还是忍不住窒了一下。

    “江雪深,我可是在帮你毁尸灭迹,你怎么还愣了?”江文薏说着,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深,“不过我怎么看不出你这么人面兽心呀,表面看着那么喜欢狗狗,结果居然将它活活打死了,你学的是什么邪术呀?”

    是了,就是这个了。

    她讨厌江文薏,恐惧江文薏的初始并不是因为江文薏对她有多么过分,而是……

    她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一个连自己都半知半解的秘密。

    狗不是江文薏害死的,而是被她自己亲手杀死的,她将它伤的筋骨存断,七窍流血。

    听着它不解的哀号,没有任何犹豫地摘下了它的脖子。

    做的时候有多狠,忘的时候便有多快。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扭曲的举动,事后头脑一片空白,根本记不起发生了什么,只一个劲地追着父亲问,父亲父亲,小狗呢,我好些天没见到它了。

    父亲怕她知道后难过,便将小狗的尸体偷偷埋在了庭院里,再不曾提起。

    直到江文薏从庭院挖出了狗尸体,将血淋淋的现实猝不及防地摆在眼前,那朦胧的,尘封的记忆才像惊雷一般诈在了脑海。

    当时,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凝了灵力,用力地朝江文薏打去。

    因为太过惊慌,那一掌不慎擦过江文薏,落在了湖泊里,激起了三层浪。

    “江雪深!你是想杀人灭口吗!”江文薏被惊到了,开始口不择言,“你娘是下三滥,你也是下三滥。”

    “我娘说过了,你娘是娼妇,你根本不是叔叔的孩子,而是你娘不知道跟哪个恩客的野种。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法术都是你娘跟恩客学的下九流!脏的很!”

    “你连自己养的狗都不放过,你跟你娘一样,都脏的很!”

    她的声音尖利的像用指甲从墙面划过,听的人浑身不畅。

    江雪深只觉得有一股guntang的怒气从丹田一路往上升,喉间满是腥热,迫不及待地想有个出气口。

    再回过神来,已经是被人一把抓起了衣襟,狠狠抽了一巴掌。

    江雪深才忽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她垂眸看向地上已经晕死过去的江文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分明……分明只是在回忆。

    却不知何时,顺着身体的本能,两眼一片猩红,居然真的想撕了江文薏的嘴,想杀了她,让她永远不能再讲这些荤话。

    如果说回忆里的自己还是个孩子,是非善恶观还没形成,学不会约束自己的行为,控制自己的举动。

    那现在的自己又在做什么?

    江雪深发抖着抬眸看去,看到了一双盛怒的漆眸。

    “父亲……”她喊了一声。

    回答她的是毫不留情的一个耳光。

    耳朵嗡嗡作响,脸颊瞬间火辣辣的痛。

    这是记忆中,父亲第一次打她。也是第一次把她关了祠堂,用泄灵鞭,一下又一下地抽在她身上。

    比起愤怒,她看到更多的,是父亲发抖的手。

    他说:“好不争气的女儿。”

    幻境里的世界是个很奇怪的地方。

    她看不清窗外形形色色的人,却能看到青墙上的裂痕,能看到房梁上的斑驳。

    模糊与清晰的边界似乎都来源于她当时的记忆。

    因此,当夜幕来临时,连夜都比往日来得更加深沉。

    身上的伤口在冷夜中溃烂,却连疼痛的知觉都仿佛被冰封,但身体却越来越烫,几乎快燃烧起来。

    江雪深知道,自己要被禁足在这里半个月。

    她蜷缩在墙脚,拼命压抑住体内乱窜的灵力,开始思考,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记忆中,她已经不止一两次控制不住自己的灵力。

    她想过是不是遗传病,也曾问过父亲,娘亲是不是曾练过什么邪魔外道,才会导致她遗传了那样的邪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