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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朝躲得快,但对面的云秀和裴钦就没那么好运了,糊了满脸的汤渍。

    空气中隐隐飘忽着一股酸味。

    尤其云秀,又羞又恼,气得白皙的小脸微微发红:“萧图南又开始了。”

    裴钦抹了一把脸,嫌恶地轻呸了一口:“这王知勇每天带的都是什么东西,雁归山没给他吃饱饭吗?”

    “那王知勇没骨气也就罢了,怎么还没脑子。”长桌另一头被腌茄子波及到的人也语气不善地加入了话题,“又不是不知道萧师兄最讨厌那种脏兮兮的腌制品,还专挑这个饭点来,摆明讨打。”

    “其实我也讨厌腌制品,闻起来又酸又臭,一股子穷酸味……”另一人道。

    雁归山修习的大多数都是仙门世家的后裔,没过过清贫日子,实在理解不了王知勇怎么能活得这般遭人嫌弃。

    慕朝没什么情绪地又扒了一口红枣汤。

    汤中刚刚被溅入了几滴腌茄汁,酸酸臭臭的,有些难以下咽。

    他放下勺子朝一旁看去。

    萧图南单手提起王知勇的衣襟,另一只手将饭碗倒扣在他头上,米饭顺势挂在在他的发上、脸上,再坠入衣襟里。

    王知勇还是那副憨厚老实的模样:“对不起啊萧师兄,我以为你就是不喜欢冬瓜……”

    萧图南冷笑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讨厌的是你。不管是冬瓜还是茄子,都沾着跟你一样的穷酸味。”

    “你这样的人能进雁归山,真是我门之耻!”说着他狠狠挥出一拳。

    王知勇脸上很快青了一块。

    “对、对不起……”

    饭堂里鸦雀无声,有的只是碗碟相撞的声音。

    慕朝站起身,往外走去。

    “诶,江师妹你不吃了吗?”裴钦问道。

    慕朝脚步不停,经过长桌时,能看到王知勇求助的眼神从死气沉沉的眼睛里投出来,孤立无援地看着他。

    但是很可惜。

    他并没有多管闲事的兴趣。

    慕朝抿了抿嘴,没有施舍他一眼。

    .

    饭堂里的事只是一段小插曲,很快淹没在论剑大会前的紧张中。

    全门派上下,只有慕朝对此毫无兴趣,每天不是睡觉,就是翻话本子。

    快将那满箱话本子看完时,回门例休的日子再次来临。

    这次例休的时间提前许多,主要是方便学生们能多在自家宗门宝库中取些趁手的武器。

    王知勇家住黄龙村,离雁归山的有近半个月的脚程,他还未能熟练运用御剑飞行,除了过年,几乎不回家去。

    这次也是一样。

    因此他便殷勤地帮慕朝来收拾行李,一起往山下走。

    “江师妹,今天江府的人会来接你吗?”王知勇犹豫道,“刚刚好像看文薏师妹坐上了马车走了。”

    慕朝瞥了他一眼。

    王知勇脸上的伤这两天显了出来,愈发青紫相呈,几乎没有一块好的。

    意识到他的视线,王知勇狼狈地别开了目光:“其实不全是萧师兄打的。”

    这种事情他不说,慕朝也知道。

    门派上下几乎没有看得起王知勇的人,寝室里,论剑台上,所有能起哄着欺负他的地方,他永远都是边道歉着边被□□。

    慕朝忍不住问道:“你就没想过反抗?”

    反抗?

    王知勇愣了一下:“都是我的错……”

    慕朝不想听了。

    和废物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王知勇似乎也知道慕朝不想搭理他,之后便一直没说话。

    直到抵达山脚,才打破沉默道:“江师妹变了很多。”

    慕朝瞥向他。

    王知勇继续道:“我以为前些天那种情况师妹会站出来为我讲话。”

    慕朝想了想,还真有可能是那个笨兔子的风格,明明自己过得也不顺心,却见不得别人受苦。

    慕朝有些嘲讽道:“所以你在责怪我?”

    王知勇愣了一下,连忙摇头:“我确实希望师妹帮我,但是你没站出来真是太好了。”

    “我知道是我没用,无论怎么努力想融入大家,却总是失败。师妹不一样,你现在有许多朋友了,不需要与我一起在淤泥中匍匐前进了。”

    “师妹这样就很好,你这样的人,本该如此的。”说到这,王知勇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扯到了伤口,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慕朝看着他哀伤又坚定的神情,忽然道:“你喜欢我。”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清晨的阳光有些凉薄,王知勇却被烫红了脸,支吾了半天刚想说话,却又被打断。

    “把心里的想法收回去。”他的声音比阳光更柔,也更凉薄,“今天不必说,以后也不许说。”

    王知勇愣了愣,半晌,点了点头。

    他确实是喜欢江师妹的。

    她是除了奶奶之外,对他最好的人。

    但这喜欢过于纯朴过于干净,没有夹杂着任何非分之想。

    只是没想到师妹会这么介意。

    说不难过是假的,王知勇默了默,还是放下了行李:“我晓得的,师妹,那你回家好好休息。”

    .

    慕朝并没有要回江家,而是要去另一处地方。

    半个时辰后,和孝村。

    江雪深在槐树下蹲得快腿麻了,才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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