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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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们这是在何处? 薛羽忙不迭将脑袋从染缸中提溜出来,也不知道自己一瞬间是在想啥,又猛地一低头,哗地沉进旁边的溪水里。 冬日溪水冻人得很,他还没把自己涮出个好歹来,便又觉得周围突现一团清冽冷气。 岑殊已经到了他后面! 修仙界其实本来是没什么练气、筑基之类的说法的,修士只是简单粗暴称呼自己为一重境、二重镜。 在普罗米修斯盗火之后,为了方便凡人更直观地理解每个境界之间的变化与差别,大家才集思广益,给每个境界加了名字。 修炼境界一共十重,其中七重境对应的就是合体期。 在合体期时,修士的元婴便能跟□□合而为一,元婴能到的地方,身体便能转瞬即逝。 而元婴其实就是人之意识的具现化产物。 因此合体期后的修士其实可以瞬移。 在天衍宗里岑殊也许是为了顾念一下同门的面子,好歹是飞来飞去,让人能看着他来,看着他去,对于岑殊来说也算是颇有礼貌地打了招呼。 可现在似乎完全不需要如此,他想来,便心念一动直接落在了薛羽身后。 岑殊现在是什么修为他不清楚,但现在来看,肯定过了合体期了。 薛羽腰杆一挺直直立了起来,将湿漉漉的头发往后背上一甩,干笑着打招呼:师父不是,师尊您、您不是要闭关半月吗?怎么才七天就出关了? 他细细往岑殊面上瞧了瞧。 那人依旧是一副苍白面容,也不知是因为山下阳光好,还是因为这一周的闭关卓有成效,岑殊此时看起来面颊上倒是有了点血色,白得没有那么病态了。 然而人家根本没理会薛羽的寒暄,直接从旁边地上捞起雪豹抱进怀里,拧眉问道:你在作甚? 薛羽像是带别人家孩子干坏事,结果被对方家长当场抓包一样又尴尬又无措。 他抠着黑乎乎的指甲缝干巴巴道:洗头。 岑殊的眉头皱得更紧,漆黑眼眸直直望向薛羽身旁那一缸同样漆黑的水里,那目光中的疑惑毫不掩饰。 薛羽提着嘴角勉力笑了一下:头发,就比较脏。 这纯属胡说八道,连薛羽自己都不信。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再糊弄糊弄这祖宗,却见岑殊忽然挑起眼皮,目光终于舍得跟他对上。 只一秒,薛羽浑身的汗毛又炸了起来。 坏了! 他的遮眼黑纱!没系上! 岑殊只要不是色盲,就必定能看出他的眼瞳异状! 果然,岑殊眼底浮上了些莫名神色,向他这边踏过一步,又以一个薛羽十分熟悉的姿势,伸出两根指头将他的下巴捏了起来。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此时正是晴天午后,冬日里少见的日光从头顶泼洒而下,落进薛羽莹蓝色的瞳仁里,像是倒映着碎星的一汪湖水。 而薛羽自己也十分清楚,以这样近的距离,岑殊也必然能将他竖立的瞳孔看得一清二楚。 岑殊用一种十分奇特的目光端详他片刻,轻启唇瓣:你 薛羽在心里尖叫。 不会吧不会吧!他的马甲刚披上几天,不会这就要掉了吧! 第8章 008 这人刚说了个你就停了,像那天在御难峰广场一样静静垂眸,神色莫测。 薛羽的心就跟自己的小马甲一样,悬在半空中欲掉不掉。 岑殊虽然病,但不耽误身量很高。 薛羽被提着下巴踮着脚尖,这才堪堪到人家胸口。 在这样凝滞的气氛中,薛羽被迫仰着脖子,在岑殊手掌中瑟瑟发抖。但还好他现在尚存一丝丝理智,没让雪豹也跟着抖出一个共振。 一时间四下里十分静谧,连溪水流淌得都没有那么欢快了,只剩薛羽后脑勺子上的黑水雨帘似的哗啦哗啦往下泼的声音。 命运啊,就同时握住了两个他的咽喉。 薛羽没忍住咽了口唾沫,微微突出的喉结向上滚了两下,就蹭了蹭岑殊冰凉的指背。 岑殊蓦地一松两指,神情疏淡又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也不知是嫌弃还是责备。 薛羽: 没等他磨一磨后槽牙,只见岑殊那只手又纡尊降贵地伸了过来,从薛羽鬓边撩起一细缕湿漉漉的污沉长发。 这人莹白指尖贴在一起轻轻一搓,薛羽发梢不知裹了多少层的粗黑染料便被他轻巧搓掉,露出其下雪白的一截儿。 岑殊眉心微不可查地一皱,停在薛羽发上的指节屈了屈。 霎时间,薛羽只觉得脖子一轻,头顶那种潮湿冷闷的感觉骤然消失他头发干了。 然而岑殊只弄干了了薛羽的头发,没管他后背被黑水滴湿的衣服。 此时一阵风正巧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从他后背吹来,吹在湿衣服上,那感觉简直是往人后脖领里塞冰溜子,一路从后心透到前心。 薛羽耸了耸鼻尖,没忍住打了个小喷嚏。 好在他还顾念前面站着个大佬,打之前猛地一折脖子,那喷嚏便直直打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雪豹眼前蓦地一黑,只见岑殊手掌从人形下巴上收了回来,在雪豹身上虚虚一遮,替豹豹挡了挡小号飞来的唾沫星子。 薛羽: 还没等他收拾出一个合适的情绪,小号未束起的长发就趁他猛低头的功夫从后脑滑至颊边。 一片雪光霎时驱破眼前的晦暗围合而来,哗地闪了薛羽的眼睛。 他猛地一僵,维持着低头的姿势,下意识撩起自己头发看了一眼。 原来岑殊那一指头不仅烘干了他的头发,还将裹在他发丝上的深黑染料都驱不见了。 他脑袋顶上只剩一头白得很均匀的柔韧发丝,握在手里像刚从锅里捞出来的喷香龙须面。 薛羽拎着一把雪发愣愣抬起头,正与岑殊审视的目光直直撞在一起 他笑得比哭还很难看,我那个我少白头。 岑殊没理他的鬼话,只是语调微扬:你是刚化形的兽修? 薛羽:啊? 薛羽:哎没错是这样昂。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天空中飘荡的小马甲又呼呼悠悠落回薛羽肩膀上。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根本就是被岑殊抓jian一样的态度吓住,当局者迷了。 身外化身这种东西其实很难修,一般修士没有什么特殊功法傍身,最快也得到六重境也就是后来人们说的分神期,能做到将自己的神识分成多份同时cao控时,才能有练出身外化身的可能性。 而薛羽,在外人看来只是个区区不才一重境,连谷都没辟的小废物,要正经练身外化身要再往上修五个大境界。 所以岑殊只把他当做一个普通兽修了。 呜呼! 薛羽偷偷从睫毛梢觑着岑殊,只见那人脸上倒没有什么鄙夷神色,只是眼底犹有疑惑:兽修修到三重境便能化形,你为何才一重境? 哦,这就是又在嫌弃他修为低了。 薛羽此时已经非常习惯岑殊对他的pua,从善如流道:我比较废。 听罢此话,岑殊望向他的目光蓦然变得怪异而幽深。 薛羽心里猛地一突突。 他反应过来,岑殊并不是在说他一重境修为低,而是指,人家别的兽都是三重境化形,怎么你一重就能化了? 你是个什么品种的一重境? 原著的修仙体系还是很套路的那几个名称,前三重境分别对应练气、筑基、金丹。 原来兽修得金丹期才能化形?他还真不知道。 说话间他那件小马甲又要往天上飞。 薛羽赶紧伸手把自己马甲紧了紧,硬着头皮试探地问:笨、笨鸟先飞? 岑殊睥睨他颅顶发出一声轻嗤,似乎连一句嘲讽也再懒得施舍。 薛羽脑瓜飞转正编着新词,突然听到岑殊说:罢了。 薛羽一愣,心虚看他。 那人依旧是一副出尘形貌,琉璃珠似的眼睛重新半敛在眼皮下面,之前种种情绪都寻不见了。 他淡淡开口:兽型功法与人修迥异,你有奇遇也属正常。 岑殊虽然可能是在敷衍他,可这句话倒是真的。 在《修真界第一流氓》的世界观中,只有人修修炼功法有迹可循,其他妖兽精怪的修炼方法都千奇百怪,各家自成一枝。 薛羽还记得原著里有这么一个原型是稚鸡的兽修,他的修炼方法就是每日从正午起便在烈日下金鸡独立,每一刻钟扇七下翅膀,直到太阳落山,如此神功大成。 也不知道鸡兄当年是怎么发现这练法的,这种东西,就不能细想。 他寻思着,兽修探寻功法,就跟以前格斗游戏设置彩蛋一样,按上下左左左键就能发动隐藏大招,反正练成什么就全凭运气,说不定真有某些兽修的功法,可以做到一重境就化形呢? 薛羽觉得岑殊编得这理由比他自己想的可合理太多了,不由在旁边小鸡啄米。 岑殊又道:你既是兽修,怪不得能得小羽喜欢。 薛羽:呵呵。 不,那主要是因为我比较自爱。 祖宗并没有听懂薛羽来自现代冲浪人的嘲讽,但一提到自家小宠物,他的态度好像突然缓和很多,放在雪豹身上的手指也往他后勃颈里挠了挠。 我虽看不出你原型是何,但兽修应有一定相通之处。说到这儿,岑殊竟停顿了一下,双目空茫,神色间少见有些迟疑,你是否能听懂小羽的话? 嗷? 薛羽结结实实愣住了。 他小号这个人形化身也就十二三岁的年纪,巴掌大的小脸上就显出一双眼睛格外地大。 此时他的大眼睛正圆睁着,上下眼睑各一排浓密睫毛,睫毛梢在眼角飞翘而出,像极了猫科动物眼周一圈的深色眼线。 岑殊轻抚雪豹的动作一停。 此时毫无外物遮挡,他看着面前垂发雪白、兽瞳莹蓝的小徒弟,那纱布下的眼睛果然同他想的一样是圆溜溜的。 亦不愧是兽修,略微疑惑时的样貌与雪豹别无二致。 他忍不住想着,若他的小羽能够化形,那定当也是这样一副十分漂亮的样子。 可 罢了。岑殊突然说道。 他垂下眼睛,与正巧扭头看他的雪豹撞在一起,那双蓝汪汪的眼睛里也满是疑惑。 岑殊目光一软,轻声道:小羽年纪尚幼又天真爱玩,大概是说不出什么话的。 薛豹豹:??? 他不行,他要闹了! 岑殊这缺德玩意儿怎么回事,都开始在他面前说他弱智了?! 说时迟那时快,雪豹张嘴把岑殊指尖一咬,并开始刷刷甩尾巴抽岑殊手腕。 岑殊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没被咬住的四指又往他脖颈下伸。 下巴窝真的是猫猫禁区,无论大猫猫还是小猫猫,被挠脖子时都会变成水做的猫猫。 薛羽自然也不能违背自己的本能。 过电一般的感觉刷地传遍全身,雪豹屈着爪子被岑殊挠得直打小呼噜,而人形则僵立在岑殊一步开外,憋得脸颊通红。 薛羽:嘤。 岑殊面上微弱笑意一敛,抬起眼梢看了眼薛羽,见他双颊飘红眼眶含水的样子倒颇为意外地是挑了下眉。 薛羽细声细气:我是说应、应是可以的。岑殊眉梢轻挑、尾音微扬:哦? 薛羽连哼带喘:他说你你别挠了。 岑殊手指停了停,雪豹立马从岑殊圈起的臂弯中钻了出来,一个飞扑跃进自己人形张开双臂的怀抱里。 薛羽两个号一跳一接配合得行云流水相当漂亮,如果奥运会有人兽双人跳水项目,那薛羽绝对能为国争光。 雪豹在人形怀中转了个身面朝岑殊警惕卧下来,人形也立刻围起手掌,把雪豹鼻尖以下结实护住。 一时间,小雪豹的一张猫猫脸上只剩一双眼睛露给岑殊看。 一人一兽两双眼睛都是蓝瓦瓦的,剔透又漂亮,连盯着岑殊的眼神都十分相像。 岑殊看了他们一会儿,缓慢将手臂放下,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表情似乎有点落寂。 薛羽不知道他这便宜主人、便宜师父又在想什么,只能感觉出他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一时间他又有点心软。 人家大佬就是想撸个猫,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正当他迟疑着要不要让豹豹跳回人怀里的时候,只见岑殊袖摆又是一震,翻手星河已经立在他们面前。 岑殊淡然望了望他,那目光不言而喻过来。 薛羽一令一动,抱着豹乖乖往棋盘上跳。 他自己不敢瞪大佬,只好让怀里的豹豹使劲眼神示意岑殊:你的豹豹现在在我手上,黑车开慢点! 岑殊背手而立,也不知懂了没懂。 棋盘刚带着两人离开地面几丈,朔风一吹,又将薛羽的白发吹到他眼前。 啊!薛羽叫起来,师父,我头发还没染回去! 岑殊施舍般看他一眼,不屑道:我岑殊的徒弟还不至于 突然,他微妙地停了停,目光又有些空茫:罢了。 薛羽:??? 你怎么又罢了?你今天这已经是第三次罢了,你是罢了成精吗? 还没等薛羽想个明白,只见岑殊抬起手掌冲他一扬,他只觉得头皮微微一麻,飘荡在颊边的头发已是黑色。 薛羽:哇! 薛羽:师父我眼睛颜色你给变了吗? 并未。 岑殊这么说着,淡漠收回手掌,连带视线也一起收了回去,这意思摆明了是不打算再管了。 薛羽据理力争:可是我已经跟师侄们说,你会给我治眼睛,要是治不好岂不是下了师父师尊的面子。 岑殊懒得跟他夹缠那么多,直接道:为师这次提前出关,乃是接到你师兄的回转宗门的消息。出来寻你这功夫,他八成已到了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