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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墨池的情绪稳定了些,思存起身,他拉住了她。他的手苍白冰冷,墨池说,“哪也不许去,我不会再让你走开……” 思存赶紧回到他的身边,轻轻拍着他又消瘦了许多的脸,“我只是想给你倒杯水。”她说。 “那也不许去。”墨池说。 思存心疼地看着他。“好,我就在这陪着你。” 墨池费力地往里挪了挪,让出地方,思存心领神会地爬上床。植物般清新干净的气息让她的心安定了下来。那是属于墨池的气息。墨池用输液的那只手牢牢地抱紧她。思存紧张地抓过他的手,生怕滚了针。墨池像个任性的孩子,不让她看,肆无忌惮地抱着她。思存不敢再乱动,安静地蜷缩在墨池的怀里。他们之间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甜蜜的宁静,他们就那样互相偎依着,安睡在庐山寂静的夜里。 恍惚了一会,墨池不安地醒来,有些慌乱地看向身边。月光照进窗子,他看到思存像个小猫似的睡在他的身边。他放心的笑了,打了舒服的哈欠。思存被惊醒,猛地想到墨池还在输液,赶紧打开台灯,查看他的手。墨池笑着指指输液架,针管早已被他拔下,药水顺着胶管流了一地。思存自责地说,“我真该死,医生说你必须把液输完,我却睡着了。” 墨池说,“不要紧。我的身体很好。” 思存摸着他刚瘦的脸,“瘦成了这个样子,要怎样才能补得回来?” 墨池道,“只要你不嫌我,补不回来又怎样呢?” 思存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疼惜地蹭他的脸,“我从来没有嫌过你,从来没有。” 墨池抱着她,“我知道。那些天,是我自己嫌自己了。我以为我的样子让你丢了脸。我自卑了,不知道该怎么把这条残废的腿和这幅丑陋的样子藏起来,我无法面对我自己,更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我把自己装进了套子里……却忽略了你才是整个事情最大的受害者,我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么多的流言蜚语……对不起思存,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当了逃兵……” 思存拼命地摇头。“你怎么会丑呢?于小春都说你是她见到过的最好看的男人。” 墨池摇头说,“连最起码的完整都没有,又怎么会好看。” 思存说,“就是好看。其实你一直是我的骄傲,我很想告诉所有人,我有个最好的丈夫。博学多才,宽厚善良,还是个美男子。可是,他们都以为我没有结婚,我不好意说。刘秘书也不让我对别人说我是市长的儿媳妇。”思存红了脸。 墨池不说话。思存以为他还在介意自己的错误,忙补充道,“是我犯了错,不许你再为我犯的错误去责备你自己。” 墨池把她拉到身边,揽过她的小脑袋,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思存说,“你真是个笨蛋,病成这样还要到庐山来。” 墨池说,“媳妇跑了,我能不追来吗?” 思存甜蜜地把头靠在墨池的怀里,夜凉如水,他们都不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偎依着,很快又睡了过去。 墨池的身体到底还是承受不住这样的劳累,第二天,他发起了低烧,全身无力,连床都起不了。他死活不肯去医院,思存便求着诊所的医生来招待所为他看病。医生还是那句话,身体太虚弱了,需要吃药、输液、静养。 庐山是个休养的好地方,墨池给家里打电话报了平安,带着思存在山上住了下来。招待所紧邻如琴湖,环境幽雅,空气清新,几步之遥就是著名的□,花草繁茂,曲径通幽。思存当起了临时护士,每天三大瓶的帮墨池输液,一丝不苟。病中的墨池行动更为不便,她便每日在房间里陪着他,给他讲从服务员那里听来的庐山典故。墨池说,等过几天身体好了,一定要带着思存好好游庐山。 墨池不喜欢整天躺在床上,精神稍好点的时候,他让思存搀扶着他走出招待所,沿着如琴湖慢慢散步。从□走到锦绣谷,石板铺就的路面对常人来说十分平坦,石头的光滑对墨池的拐杖却是严峻的挑战。思存不由担忧,墨池却毫不在乎。思存这才发现,墨池的平衡能力很强,通过变换拐杖的角度和右腿着力的轻重,几乎能做到如履平地。 锦绣谷中湖光山色,繁花掩映。路过的游人看到墨池的残疾,总不免多看他们几眼。思存心痛地望着墨池,生怕他又被触痛。墨池淡淡地笑着摇摇头。 游玩了半个小时,思存怕墨池疲劳,找了处石凳扶他坐下。他们随身带了清水和糕点,随便吃了点,不再往远处走。过了一会,有游人兴奋地叫道,“起雾了!”思存向下一看,薄纱似的云雾从山底悄悄地漫了上来,她高兴地喊道,“墨池,快看,庐山云海!”墨池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白朵般的云雾袅袅腾腾,缠缠绵绵,胶着着,连绵着,慢慢散开,拉出了一层薄薄的青纱,遮住了延绵的山峰,笼住了碧蓝的湖水,人仿佛置身在仙境中,被云雾缭绕着。云雾不断变幻形象,时疏时密,时薄时厚。墨池注视着思存,在云雾中分辨妻子的模样。思存感受到墨池火热的目光,她不再看云,而是注视着他。云雾的笼罩下,他的瘦削的脸更加英俊迷人,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宛若仙子。思存突然怕他就这样羽化成仙,离她而去。她扑进他的怀里,忘情地吻上他的脸。更浓重的云雾升腾起来,温柔地把他们笼罩其中,仿佛置身于爱的仙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