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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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果子全完喽。 一时间,后院里鸡飞狗跳,陈妤果半梦半醒看见蔡甜还以为看见鬼了,吓得险些从自己家翻窗逃跑。 她们对蔡甜的敬畏源自心底,对蔡甜的恐惧源自挨过打的屁股。 又爱,又怕! 陈乐时佯装听不见后院里的吠吠声,漱了口,抖了抖衣服,确保身上没有酒味了,才坐轿上朝。 她倒不是怕喝酒一事被大夏知道,而是怕被言佩发现。 陈乐时到宫门口时还刻意寻找言佩身影,奇怪的是,今日言府的轿子并没来。 “言大人呢?”陈乐时小声打听。 有知情的回她,“哦,言大人今日告假了,说头疼难当,实在来不了,找人捎带了消息。” “找谁带的?” “听说是冯相。” “……” 冯相帮言佩告假,这不管放在清流一派还是放在朝臣一派,都很炸裂好吧。 相当于往日里挠的最狠的两只猫,在她们不知道的时候,互相偷偷舔毛了。 也有人揣着袖筒低声道:“什么头疼,言大人那是在府里忙着分家呢。” 言府要分家,这事很多人都听到了风声。 言府—— 言老爷子听闻言佩儿今日没去上早朝,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从床上坐起来,“像什么话,让她过来。头疼?怎么不疼死她。” 言老爷年龄大了觉少,寻常这个时候也就醒了,正好顺势起来,“我倒是要看看她如何头疼。” 他发话了,自然有人去喊言佩儿过来。 言老爷子身边的老仆叹息,“也不知道大人什么时候能恢复如常,如今这个性子,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我说让言五找个高人来看看,她非不听。言佩以前对我言听计从,如今是左耳进右耳出,我是受不了她,”言老爷子道:“若她迟迟变不回来,我是不认这个女儿的,不如收拾收拾东西,让她搬出去得了。” 眼不见心不烦。 这便是老爷子嘴上嚷嚷要分家的原因,其实也就是吓唬吓唬言佩儿,让她老实点。 像她们这种人家,除非言佩儿死了,不然不可能真分家的,分家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正三品的御史大人跟他们没关系了,这可就得不偿失了。 “老爷子,”老仆见屋里没有外人,嘀嘀咕咕在言老爷子耳边说,“您说大人是不是知道铺子的事情了?所以故意变了性子,其实是在赌气呢。” 言老爷闻言眼皮瞬间重重一跳,本能的心虚,随后又沉下脸道:“她知道又如何,铺子是我攒下来的,我说给谁就给谁。” “老二不如她有本事,如今膝下又多了个女儿,一家子的人需要养家糊口,我给她两个铺子怎么了?言佩她还能因为这事怨我不成?我可是她亲爹!” 老仆说,“可当初府上最难的时候,大人把四宝都卖了……” 那时候老爷子一个铺子都没往外掏,现在只因老二有了个女儿,一出手就是两个铺子。当年要是有这两个铺子应急,言佩也不至于咬牙卖了言母留给她的一套文房四宝,将她屋里所有值钱的物件全当了。 文人最要的就是脸面,可若是活不下去,这脸面只能放下。 若老爷子不是亲爹,大人心里许是不会气,可就因为是亲爹,两个孩子之间差别对待,这才生了怨言,加上脑袋被砖头砸了一时想不通,才变了个人似的。 言老爷子理所应当,没有半分愧疚,“她是老大,吃点苦是应该的,要不然怎么扛得起这言府上上下下。” 至于老二,当年生她的时候就很艰难,生下来她小小一团险些活不下去,可心疼死老爷子了,这么些年自然处处多偏向她一些。 先是张罗着给她娶了个好夫郎,又想着拿铺子帮她贴补家用,老二家的夫郎也孝顺,一口一个爹爹喊得脆甜,很得老爷子喜欢。 “她要是有老二一半孝顺,她夫郎要是有老二夫郎一半贴心,我怎么会不疼她?手心手背都是rou,她与其怪我,不如想想她自己的错。” 一年到头,陪过他几天?每次让她过来跟匀儿一起吃顿饭就跟要她的命一样,在外面摆她三品官的谱儿就罢了,在家摆给谁看? 老仆想替言佩分辨两句,又知道老爷子不耐烦听,最后只得低下头附和,“也是,您说的都是。” 下人正好端了碗燕窝进来,老爷子只抿了一口就放在边上,皱眉嫌弃,“这半个月送来的燕窝,口感喝着越发不如之前了。” 莫说如今言佩三品的官言府一切如常,当年言母欠了钱,死后被人追债上门的时候,老爷子的燕窝都没断过,也没喝过这么差的。 至于哪里来的银钱,那是言佩这个当家做主的人该去想的法子,反正他是不能苦了自己。 “跟匀儿说,燕窝这种东西不能买次品,这喝下去跟喝糠有什么区别。如今府中仍是他在执掌中馈,若是银钱不够就跟言佩提,她没有银钱,她那刚过门的夫郎有。” 老爷子嘟囔道:“他一个商贾出身的男子,能嫁进我言府的门简直是烧了高香,平白捡了个三品大员的夫郎位置,就这还心生不满,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给他脸面了。” 要不是言佩有个女儿加堂姐夫,就她那般样貌跟学识,什么样的夫郎娶不到呢。 “就该让匀儿好好磨磨他的性子,让他学学怎么给人当夫郎,省的他整日抛头露面,出去给言府丢脸。” “要我说,匀儿就是脾气太柔了,将来没了我,他在这个家可如何活下去。”言老爷子说着说着叹起气来。 匀儿是言佩堂姐的夫郎,当年家里出事后只剩他们孤女寡夫,言老爷子心疼坏了,将人接进府里,当亲女婿亲孙儿疼。 起初匀儿谨慎小心,如履薄冰,看得老爷子心里不是滋味,直接让言佩把匀儿的女儿言川可认作亲生女儿,以此安匀儿的心,甚至因为言佩没有夫郎,便让匀儿帮忙掌中馈,如此也算家里的一份子了。 前后十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言佩提过数次此事,说不合规矩,都被老爷子用孝跟义给压了下去。 可能也因为府中是堂姐夫在掌中馈这事,导致言佩跟其新娶进门的夫郎梅盛迟迟没圆房。 两人一个院子分开住,言佩平时公务忙,直接睡在御史台不回家,时间一久,两人连话都说不了两句,说是妻夫还不如生人。 这般关系都没和离,不过是各有所求罢了。 梅盛图言家官位庇护,三年来都忍了下来。 言府中,言佩知道梅盛要什么,也就不提感情。至于言老爷子容梅盛至今,全是因为梅盛每个月不仅不从府中领月钱,还会往上交一些银钱。 如今老爷子见燕窝质量差了,免不得觉得梅盛银钱给少了,匀儿才让人买了些不好的燕窝,心里对梅盛的不满跟挑剔越发强烈。 “把他跟匀儿也叫过来。”老爷子要敲打敲打某些人,免得时间久了就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下人先去喊的言佩儿,后来才喊的梅盛跟匀儿,最后却是匀儿最先到。 言佩儿是来的最晚的,磨磨蹭蹭,洗了脸漱了口,尽量让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 “卯都没点,还得给他请安,他年纪大了觉少,闲着没事出去跑两圈啊,折腾我做什么,我还年轻呢,天天都睡不醒。” 言佩儿打着哈欠,眼角沁出眼泪,视线模糊间瞥见自己名义上的夫郎也来了,被言五一提醒,就打算站着等他一会儿。 “我跟他熟吗?”言佩儿问言五,怎么都没什么印象呢。 言五迟疑了一瞬,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斟酌着道:“名义上,很熟。” 妻夫嘛,怎么可能不熟。但实际上半年说不到两句话。 梅公子又是清冷的性子,自然不会主动同人攀谈,言大人沉默寡言,两人放在一起,都没人开口,于是默契的搭伙过日子,互不干扰。 梅盛没看见言佩,只垂着眼带着身边小侍往前走,脑子里想的是昨日的账。 他家里就他一个儿子,但有些家业,如今母父年迈只能交由他管理,梅盛处理这些游刃有余,可不是很会处理后宅里的杂乱关系,所以干脆用银钱摆平。 今日被老爷子叫去,梅盛连脑子都没动,懒得去猜后宅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只想着用银钱应付完,然后去铺子里。 他不管,他身边的侍从梅小却替他不满起来,“少爷,那老头子喊您过去定没有好事情,指不定是某人又作妖了,变着法的让他为难您。” 至于他口中的某人,自然是老爷子身边最亲亲热热的堂姐夫匀儿了。 一个外人,执着府里的账还不算,还排挤他家少爷。真当他家少爷是自愿嫁进来的啊,某人与其天天这么恨他家少爷,不如自己努点力使点本事,早日拿下言佩喽。 十几年的时间都没成功,也好意思迁怒他家少爷,笑死个人了。 梅小满脸不屑,还要奚落几句,就看见站在前面的言佩儿。 他伸手拉梅盛,声音轻了很多,“少爷,大人在前面。” 梅盛这才抬头看过去。 言佩儿的这副皮囊自然是好看的,长身玉立一身儒气,莫说长相,光是三品的官跟满腹学识,想嫁给她的都不少。 可一打听清楚言家的情况,好些人家就不愿意了。 言佩连个夫郎都没有的人,女儿却十六了,府上还有个不知道是姐夫还是夫郎的人在帮她打理后院。父亲偏心meimei,而meimei妹夫又自私冷漠,这样的后院,得是多恨儿子的人家,才狠下心将孩子嫁过来。 身份高的,不愿意受这个委屈。身份低的,言老爷子看不上。高不成低不就,拖到了言佩三十岁,才娶了梅盛。 之所以娶梅盛,也是因为梅家仅这一个儿子,又有些银钱罢了。 说是娶夫,不如说是各取所需。 梅盛的模样在一众好看的男子中当真不算出挑,他从小抛头露面跟母父外出从商,皮肤没深闺中养大的男子白皙,但也不黑,只能算作寻常肤色。 加上他个头高挑,不那么娇小可爱,也不在很多女人的审美范围里,举个例子,别的小个子男子依偎别人是小鸟依人,他要是依偎过去,就像猛禽撒娇,怪不和谐的。 时间一久,他性子独立,人有自己的主张见解,也不是个言听计从的性子。 正因这个原因,拖到了二十多岁都没嫁人。 要不是梅家生意被人为难,梅盛阴差阳错求到言佩面前,两人也成不了这个亲。 “去打个招呼吧。”梅盛开口,声音清清冷冷如碎冰击玉,倒是意外的好听。 既然遇上了,直接无视也不好。梅盛听闻言佩换了个性子,也知道府里人的打算,但言佩开口做出决定之前,两人都是名义上的妻夫。 他披着藏青色灰毛领大氅,远远走过来,身上那股坚韧独立的气质,倒是让人下意识忽略他不那么娇柔出色的五官。 言佩儿哈欠越打越多,眼泪都流了出来,“早上好。” 这么冷的天,天色还没亮,流眼泪怪冻脸的。 就在言五低头掏巾帕的时候,余光瞥见有人先她一步,朝言佩儿递了一块藏青色的帕子过去。 言佩儿一愣,眨巴湿润的眼睫毛看向梅盛,双手接过来帕子,“谢谢。” 她两只手捏着擦眼角。 梅盛看言佩儿的动作,感觉就跟看街角的猫用爪子洗脸一样,“不客气。” 往常的言佩,是个木头,是死物。现在的她,倒是有几分人气。 梅小倒是在旁边看得眉头紧皱,心生嫌弃,不就是被亲爹叫过来训话吗,他家公子都没哭,言大人一个铁血铮铮的女人倒是先掉了泪。 看来府里传言不假,言大人像是换了个人。 言五试图帮言佩儿挽尊,“大人实在是太困了,打哈欠打的又吹了风,这才流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