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
他极力想发出声音,但舌根卷着舌头颤动根本连不出只言片语,季哥旁边的这个男人究竟是谁,他不知道,他心头唯一知道的,是他明白对方就算仅仅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他也会在瞬间被撕成无数个碎片。 白哲催动身体所有力气跪了下去,不停磕头:我说!我说!求你! 围绕周身的肃杀消失了,白哲软瘫下去,浑身止不住的发抖,他听见那人寒意彻骨的声音钻入耳膜:快说。 他已经没有耐心了,白哲这样想。 是清霜宗的烈狐!我听见光远这么叫他的!但是他一直戴着面具,我不知道他的长相,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真名! 我发誓我说的是实话!如果有一个字为假,天打雷劈,永堕地狱! 求大人放过!求大人放过! 顾厌厌恶地看他一眼:滚吧。 白哲颤抖着,连滚带爬的跑了。 季远溪已经吓傻了。 即便死过一次,像这样离死亡如此近仿佛擦肩而过的感觉他还是头一回,那随时能将人碾压成齑粉的恐怖笼罩全身,渗透进他身体里的每个毛孔。 就连呼吸的频率都仿佛被控制,扼住了命脉,令人分外窒息,足以让人在刹那间肝胆俱裂。 这,就是书里最大的反派魔尊吗? 不知为何,一滴泪从他眼角坠下。 他想,这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顾厌侧头看去,那张昳丽明艳的面孔上,此时正在流泪。 见过太多美人哭泣,他一向的做法是让对方哭的更狠。哭的愈烈,他就越畅快,就越高兴。 可是眼前这张脸不一样,他甚至说不上是哪里不一样。 那双漂亮的瞳孔涣散无神,纤长的下睫毛挂着一颗摇摇欲坠的晶莹,眼尾晕了些红,氤氲着惹人怜惜的楚楚。 苍白的唇依稀能看见淡淡的橘,像黄昏时分云朵送来的霞霭,夹杂着馥郁缱绻的花香,馝馞中带着引人遐想的甜。 心毫无预兆地颤了下,他不禁想,三界第一美人,也不过如此吧。 然后无意识地问:为什么哭? 季远溪不肯承认,硬着嘴道:我我想起不好受的事情小时候摔了一跤,把腿摔断了差点就变成瘸子了可疼了可疼可疼了 顾厌很想戳穿他的谎言,逼他承认是被吓哭,再将其狠狠呵斥一通,让他再也不敢在自己面前露出这种这种能掀翻他长久以来淡漠无澜心境的神情。 但不知为何,编织好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变成一句轻的不能在轻的别哭啊,是我忘了你在身边。 如此轻柔的声音,犹如一根鹅毛轻轻飘在心上,不知从何而来的委屈在顷刻间决堤,季远溪瞬间泪眼朦胧,坐了下去,止不住的放声大哭。 哄人的话反而惹对方哭的更厉害,这种架势顾厌从没见过,他一点经验和头绪都没有,一时不知如何自处。他默了片刻,也坐了下去,静静的听季远溪哭,静静的一动不动的陪伴着。 季远溪越哭越大声,梨花带雨的,眼泪把衣襟打湿了,头上的两根玉簪也不知何时落在了一旁,毫无形象狼狈不堪的痛哭着。 但季远溪是个爱面子的人,等他哭了好久好不容易哭完后,马上就翻脸不认账了:读书人的事,怎么怎么能叫哭呢! 他一副悲伤蛙的表情抱着腿:我这叫叫叫声情并茂的抒发情感! 顾厌勾了勾唇,逸出一个他自己都无法察觉到的极浅的笑。 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彼此间萦绕淡淡沉默。但没人因为这份沉默感到难以自处,空气摇曳的无边无际的安宁缓缓荡着。 白日来临,夜色又再次降临。 夜风吹来,季远溪冷不丁打了个喷嚏:阿嚏! 顾厌问:你不喜欢用修为护体? 季远溪忙聚起灵气:不是不喜欢,是不习惯,毕竟我是半路出家,所以老是忘记。 顾厌:嗯。 身畔的人全然无了之前的恐怖或许说季远溪身为校霸该死的尊严让他对人的害怕习惯性的最多持续三分钟更加合适,他说:我好意外,你居然就这么放过了白哲。 顾厌:杀他没意思,懒得动手。 季远溪: 顾厌:他现在应该已经往生了。 季远溪:啊?彻底死了? 顾厌:大概率是。他是极阴体质,又吸取那么多属阴女子的灵魂,不好好藏着在外面乱跑,很快就会被发现,而后撕食吞噬掉。 季远溪:被什么发现? 顾厌:妖和魔都有可能,这对他们来说是上佳的补品。 季远溪沉默了,隔一会又问:之前我从万虚阁弟子口中问到,是他把人杀了炼鬼的,女鬼都在庙宇里,怎么你又说白哲把人灵魂吸走了? 先把人杀了,再把魂魄中可以利用的部分吸走,剩下无用的生魂再拿去炼鬼。顾厌见季远溪脸上浮现一丝迷茫,打了个比方道:就好比某些妖和男人上床是为了吸□□气,多吸几次对方就只剩下残渣,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季远溪: 我合理怀疑你在搞簧色。 不明白? 明白了明白了!季远溪终于想起被他遗忘到天边的两个人,对了,云洛师侄和云妄师兄呢? 你师兄去买东西,一个男子用糖哄骗走你师侄,你师兄发现就追过去了。 季远溪: 他歪头想了想,应该是某个备选攻出现了。 他又想了想,卑微的问:你干嘛打昏我还不管我 顾厌默了瞬,道:一直昏迷着,和死了有何区别? 说完就不说话了。 等了一会,没等到后面那个问题的回答,季远溪只好又问:那为什么不管我? 顾厌终是答了:阿狗不是在吗? 季远溪终于想起这茬,但猫咪乖巧听话又黏人,他实在无法和一只凶狠会吃人的猛兽联系到一起。 他没话找话问:为什么叫它阿狗啊? 它比狗吃的多。 ? 就这? 就这??? 就这????? 哥哥,别的书里的魔尊身边跟着的都是霸气凶猛一声吼叫就能吓死人的高阶妖兽,名字不说了那也都是一个赛一个的拽,你这也太拉胯了吧??? 季远溪有种想把白眼翻到天上的冲动,但他忍住了,继续没话找话:你怎么今晚话这么多啊。 有吗? 有啊。 是吗? 是啊,而且问什么答什么。季远溪凑近了些,蹙眉怀疑地盯着身旁人的脸,压低了声音猜测:你该不会是被什么鬼附身了吧? 是吗?顾厌冷笑,语调微微上扬,什么鬼敢附在本尊身上? 近距离看见一个骇人神情,季远溪不自觉的往后撤了撤。 我随口乱说的,魔尊大人! 与此同时,清霜宗某处传来一阵难以置信的咆哮:什么!?白哲死了!?我的心血啊!!!! 本来只差几个人就可以了的!就可以了的! 早知道上次就强行把他拖进阵法里了,不至于现在全盘皆无! 现在他死了,我去哪里再找一个吸食如此多魂魄极阴体质的生魂啊!!! 我的孩儿,我的儿子,父亲没能如期复活你,是父亲没用!!! 姓季的,我要杀了你!!! 第24章 同俞岚去查探庙宇,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季远溪怕遭到牧光远的暗箭,所以跟着惊雷宗的人一起行动,多少有个照应。 如今是没那个必要了。 遗留了物件在酒楼里,季远溪让顾厌在原地等他,他只身前去酒楼,到后远远便看见牧光远脸色阴沉地堵在门口,看样子似乎在这等了许久。 好你个季远溪,昨晚竟然一夜未归,不对,是一天一夜未归! 迎面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引的路人纷纷侧目。 这人是谁啊?和庄主大人有过节? 听庄主的语气,似乎是关系不错的样子。 我听上去怎么感觉是那种关系? 啊,难道是 路人的窃窃私语尽数入耳,说的好像季远溪是个背信弃义抛妻弃子在外花天酒地的渣男一样。 季远溪懵了一瞬,道:我跟你很熟? 说完径直走进酒楼。 季远溪步伐很快,牧光远快步才得以跟上,你就说你为什么一天一夜未归吧! ???袖口被扯住,季远溪一脸莫名其妙,我有事?不行? 牧光远警惕地看了圈四周,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去见哲弟了? 季远溪直视他说:没有。 然后甩开他,走进房间拿东西,我要走了,你不是说要把我的命留在这里吗? 牧光远跟进房,掩饰般地笑了两声,我那是吓唬你的,你还真信了? 信什么?见季远溪许久未归,一个移形换影现身在房间的顾厌问道。 牧光远下意识一望,竟是他之前见过的和季远溪一起的男人,脑中顿时冒出一个想法此人不好惹。 季远溪煽风点火:牧庄主,你上次同我说把这人杀掉了,怎么他还活着? 牧光远用扇子扇风,顾盼道:我那是开玩笑的! 顾厌不带感情地看了他一眼,乱说话,小心你的舌头。 牧光远瞬间感到一阵彻骨的凉意顺着脊梁骨爬上他的背,冷汗一下子浮上额头,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牧光远麻溜的滚了。 顾厌看向牧光远跑走的背影:此人纠缠你? 没有。他是点星庄的庄主,和炼制吸魂阵法有关的那个人。 顾厌就一副不想管的模样了:嗯。 季远溪:你不是说有仇要报吗?你要去吗? 报完了。 ?季远溪,这么快。 嗯。 季远溪垂着头不敢看顾厌,用有些怂的语气开口:那我们就在这里分开?我去找云洛他们,你你等我们回宗门了再来找我,我到时候就带你去禁地。 反正也照宗主的话带他出来了 季远溪能感受到有视线落在他身上,但他没有听到对方说话,隔了好一会才听见了一个字。 好。顾厌说。 好耶! 又能多苟一段时间了,到时候再多拖几个月回去,量顾厌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好耶! 那我们就此分别吧。说着季远溪怕他反悔,赶紧走了出去,到门外一脸轻松地朝顾厌挥了挥手,下回见。 顾厌的目光静静的,没有说话。 季远溪在酒楼醒后第一时间就通过衍月宗联系用的信物玉牌给苏云洛他们发了信息,但一直没收到回复,当他走出东岭镇后,玉牌倏然亮了起来。 季远溪费力辨认着:师叔我们在清霜宗。 季远溪想起,清霜宗的宗主,名为凌墨,正是书里苏云洛的备选攻之一。 旋即御剑而去。 听闻第一宗门的霁月尊者要来,清霜宗摆起了大阵仗迎接,季远溪震惊于原主面子如此之大的同时,又意外看见了那个让他胆战心惊的人。 顾厌,你怎么在这? 救命,这个下回见是不是过于快了点! 顾厌凝视前方景色,并未把视线转过来:来找人。 ?季远溪问,你在清霜宗有认识的人? 烈狐。 季远溪: 完蛋,忘了顾厌在找烈狐的麻烦,还忘了烈狐就在清霜宗。 顾厌垂眸,终是把头侧了过来,扯开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好巧,又遇上了。 季远溪下意识就把视线挪到别处,哥哥,别用这个表情看我,我会害怕! 这时苏云洛跑了过来,师叔咦?原来你们是一起过来的呀? 哈哈哈哈哈季远溪只好说:是的。 仙门百家,各花齐放。清霜宗在宗门榜上排名中游,属于三四流宗门,季远溪一行人前来,自是受到最尊敬的待遇,住的地方也是最好的亭台楼阁。 夜晚,季远溪在房间里好奇的这看看那看看,随着一声轻微声响,竟被他发现书柜后的一条密道。 该死的胜负欲一下子就起来了。 他不服,他还想玩密室逃脱。 密道曲曲折折,蜿蜒崎岖的不知通向哪里,但并不长。 季远溪很快走到尽头,悄悄推开内里的门。 里面是一间暗室,季远溪用灵识在黑暗中看了一圈,看上去还是一间书房,只不过摆满的全是些话本和坊间杂谈之类的故事文集。 书柜上摆的整整齐齐,唯有一本有半边余在外面,似乎是之前翻阅的人走的匆忙,没来得及仔细摆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