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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第一仵作 第173节

    叶白汀也微笑:“敢问如何称呼?”

    “我姓曾,家中行三,大家都唤我一声曾三娘,”曾三娘说完自己,就叹了口气,“要说我这人也是命苦,老家人死绝了,我好不容易给自己寻到个良人,丈夫也急病去世,只留下这么个琉璃作坊,让我能吃上饭,可这小作坊,能挣几个银子?便是糊窗子,大家也更喜欢窗户纸,不喜欢琉璃,为了这小作坊,我是煞费苦心,拼了命的经营,这两年日子才过的好了一点,结果你猜怎么着?”

    “老天爷就是不愿意我好过,两个月前,我就开始频繁丢东西,产出的琉璃要是出了差错,卖不出去,别人也不会偷,我们自己想办法或贱卖,或融了重烧,但凡烧出点好货色,能卖上价钱,那杀千刀的贼便来偷了,还只偷我这一家,不偷别的作坊,我烧这点好货容易么!”

    “出来一点就偷,出来一点就偷,搞得我现在都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做货了,做出来还不是给人偷了,要不是客人们性子都还不错,比较好说话,没让我赔银子,我今日的饭怕都没着落了!”

    客人好说话?

    仇疑青和叶白汀对视了一眼,问道:“近来都有哪些客人?”

    “这个我就有点记不清了,得翻翻货单,”曾三娘想了想,“不过有一个我记得很清楚,你们应该也都知道,就是那个出了意外的穆郡王。”

    还真是……

    仇疑青:“仔细说说。”

    曾三娘便道:“他们家这笔单子,是年前就在谈的,他家儿子……叫穆安好像?亲自过来谈的,但当时快过年了,工人们也都要休息放假,琉璃没办法很快烧成,穆安公子和善极了,说不着急,左右以后不会走了,待天气暖和一点再安正好,交货时间便约到了上元节后。”

    “府里之前还来催过单,我们这加班加点烧得了,选好了,赔着不是要送货了,结果就被偷了。我这想借口往后拖延,准备再烧一批给人家,还没烧得,那边人又意外了,我正掂量着怎么办呢,要不要缓一缓,新出来的货就又被偷了,没法子,我只能赶紧找人过去道歉,穆安公子却说没关系,他家出了这样的事,暂时不方便,没货了也没关系,稍后再说,至于银钱退不退的,他现在还不确定,实在忙的抽不出手,说稍后再来寻我,可到现在也没寻来……”

    “这么说,我倒是运气还不错了?”

    第130章 小偷的技术规范

    叶白汀和仇疑青听曾三娘说了琉璃失窃的事:“所以你丢的这几批琉璃,是给郡王府的货?”

    曾三娘点了点头:“最近一个月来,差不多吧。”

    “夫人既然掌琉璃作坊,应该很懂琉璃?”

    “这个我就不自谦了,不错,我还挺懂的。”

    “那夫人可知琉璃盏?”

    “知道,吕家的东西,”曾三娘脸上的表情很玩味,“好像是李氏的陪嫁?吹得神乎其神,什么玩意儿到它面前都得退避三舍,全天底下的首艺人,没谁再能烧出那个样子,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叶白汀:“所以你没见过。”

    “没有,”曾三娘冷哼一声,“我这人,开门做生意,也不是那种矮不下身段的人,因在这一行浸yin良久,听到有好东西,自然想看一眼,碰一碰,也不是没想办法求过,但之前吕家人在外地,书信不畅,别人不信任我,不给看,我就认了,而今这一家搬到京城得有两三年了?我回回尝试求一求,那个李氏都不肯……”

    “唉,我这个命啊,真的是苦哟。”

    仇疑青:“既然琉璃烧制有偶然性,好货不易出,何以不好好保管?库房内外,可有仔细检查过?”

    “有的有的,琉璃不比其它物件,不易搬动,还易碎,我们保管的时候都十分注意,库房也是加了大锁的,喏,就在那边,”曾三娘指了个方向,“离的不远,甚至都不用人特别看守,稍微有点动静这边都能听到,何况搬动。”

    叶白汀:“我们能过去看看么?”

    曾三娘微笑:“自然可以,两位随我来。”

    库房上挂着的锁果然很大,很重,钥匙就在曾三娘身上,她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解释道:“库房重地,本就不允许别人随便进来,加上琉璃失窃,第一回 丢东西时,我就把外边的钥匙都收了回来,现在只有我这里有,按理别人打不开,到底是怎么偷走的啊……”

    打开后,门口很宽,应该是方便尺寸大的琉璃搬进来,里面空间也很大,不同高度大小的架子,架着不一样的琉璃,有些比外边的还厚,有些颜色比较花哨。

    叶白汀顺着墙壁方向往里走,在墙角的位置,脚底微硌,移开鞋,发现是琉璃碎。

    “咳——”他轻咳两声,示意仇疑青看。

    仇疑青不可能回一句‘这里是琉璃库房,有琉璃碎残留很正常’,他知道这是叶白汀在提醒他——贼人偷盗后,带出去的方式。

    诚然,门外人很多,这么大片的琉璃,光是整个抬出去,就得费不少心力,还得小心翼翼,怎么可能不被人发现,可贼人的目的是大片琉璃么?

    回想小圆球的构造,需要的只是琉璃碎,别人根本不必把整片琉璃抬出去,他只需要把看好的琉璃打碎,带走碎片就好,带走整块琉璃,和带走琉璃碎片,比较一下就知道,后者实行起来更方便,更快捷。

    不过说起贼子……偷盗……

    叶白汀眼梢微眯,突然想起了某个人,肯定对这个行当的事很熟悉。

    仇疑青不知道想没想到,总之这些话,不太适合在外人面前说,状似随意的问题了制作工艺:“我观此处琉璃质清,好像比别家的好一些?”

    曾三娘就骄傲了:“那当然,我这作坊能支楞起来,靠的全是看家本事,我那死鬼丈夫虽然死的早,却是极疼我的,什么都交代给了我知道,比如这方子……”

    老板娘结结实实的夸了自己一通,说自己的东西都哪里哪里好,京城独一份,别家没有,仇疑青和叶白汀问话,她也很配合,问什么答什么,相当坦然,只要你不问她的工艺秘方,她都好说话,末了还真诚拜托他们俩,一定要把贼人抓到,她可不想再丢东西了!

    问题问到这种程度,好像没什么非得问的了,想着来都来了,顺便提一嘴案情,叶白汀就问:“正月二十六及二月初一,这两天你都在哪里,做了什么?”

    这两个日子,分别是穆郡王和李氏遭遇意外的日子。

    “正月二十六……我不太记得了,不过那几日有个姐妹过生辰,我都挺忙,大约都在外头跑,具体什么时候在哪里,干了什么,我也说不清,”曾三娘想了想,“不过二月初一,不就是龙抬头的前一天?那日我在家,没出过门。”

    “可有人证?”

    “没……有吧?”曾三娘话音中有明显停顿。

    叶白汀直觉有问题,看了眼仇疑青,仇疑青眼瞳迅速朝正北的房间转了下,提醒他别忘了,那里可还有个男人。

    所以……曾三娘没出门,是在和人厮混?

    也不知曾三娘看出了他眼神里的疑问,还是人实在坦诚,扶了扶鬓发,浅浅叹了口气:“我这寡妇失业的,日子不好过,那些瞧着我可怜,凑上来说要照顾我的,都不是什么好鸟,我总得想个辙吧……”

    像是直接承认了有和人厮混这件事。

    房间一时陷入安静,叶白汀和仇疑青都没在说话,最后还是曾三娘笑了下,自己解了围:“问这些,可是跟贼人有关?”

    叶白汀摇了摇头:“只是例行问话,了解的越多,对破案越有帮助么,今日谢谢夫人了。”

    曾三娘听出了告辞的意思,挥了挥帕子:“两位真的不考虑下我家的琉璃?这样的好货,您怕是寻遍周边都找不到了,等下一批再烧出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多谢夫人美意,待家中屋舍修葺,一定过来拜访。”

    ……

    叶白汀和仇疑青来琉璃作坊时,尚是中午,等从琉璃作坊出来,日已西斜,这回玄光没去别的地方浪,大约是担心少爷学不会那哨音,不会叫它,就拽着那匹老实的枣红马等在外头阴凉处,见二人出来,这叫一个兴奋,哒哒哒的跑了过来。

    少爷再次霸占了玄光,翻身上马:“指挥使,咱们这就回?”

    仇疑青很想钻个空子,跳到同一匹马上,可惜玄光十分不懂眼色,看都没往后面看一眼,载着少爷就跑了。

    没办法,他只好安抚了安抚被玄光欺负了一下午,有点自闭的枣红马,骑上去,跟着走了。

    仇疑青很忙,抽的这半日闲,带叶白汀出来,还顺便办了点正事,回到北镇抚司,可就停不下了,和叶白汀交代一声,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叶白汀则转身去了诏狱,找到秦艽:“有件事得你帮忙,去不去?”

    少爷的事,怎能不去?

    但是不能轻易答应,秦艽煞有其事的摆姿态,装成高高在上的样子:“有条件。”

    叶白汀可太了解他了:“不就是rou么,管你三顿,卤牛rou加酒,还有rou骨头。”

    秦艽顿时双眼发光:“成交!”

    在一边看着这一切发生的相子安:……

    瞧这出息,装都不会装,一句话就能让你显了形。

    “还有一个问题……”叶白汀稍稍有些发愁,“你要出诏狱,哪怕是帮北镇抚司的忙,也得带上小铃铛。”

    秦艽作为知名大盗,帮他们看一看现场,许能发现东西,可既然是看现场,最好是猜测复刻贼人路线,行踪,甚至心理,必是要避着人的,你带着小铃铛,走到哪响到哪,琉璃作坊的人又不都是聋子,怎么可能听不到?

    不给戴吧,也不合适,仇疑青把小金镯戴在他首上的时候,规则就公布的很清楚,诏狱因诛连进来,本身没什么大罪的人,可以有立功机会,只要锦衣卫里有人担保,便可凭此走动,秦艽如今仍然是人犯,出门不戴,像话?

    不过这在秦艽本人眼里不是个事:“不就是戴上,还不能弄出动静,让别人发现?好说,塞棉花啊!”

    叶白汀怔了下:“……棉花?”

    “没错!”秦艽重重点头,“只要塞得到位,一点声响都没有!”

    倒也是个法子……叶白汀认真考虑。

    相子安在一边摇着扇子,声音拉的长长:“那少爷可得看好了,省得这孙子逃跑啊。”

    秦艽瞪眼:“你个小白脸说谁呢?我秦艽可是响当当的汉子,说到做到,绝不可能逃跑!”

    “也是,你的仇家还在外头呢,真难跑,不怕别人追了去?”

    相子安扇子刷一声收起,笑眯眯朝叶白汀建议:“为防万一,少爷不如放出风去,广而告之,说大盗秦艽越狱了,看他敢不回来。”

    “别,少爷,rou可以减一顿……”秦艽面上挣扎良久,伸出两根首指头,“不行,只能减两块,但这个话,少爷可万万不能说啊!”

    总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报告给仇疑青知道,仇疑青认为可行,看了看时间,别的时候还真没空,能挤出来的,就是今晚了,于是火速安排,今天就开始行动。

    傍晚前,叶白汀把秦艽从诏狱接出来,同他仔细交待:“……已经出了两条人命,案情紧要,没太多时间给你准备,可能行?”

    秦艽捏了捏肩膀,活动活动首脚,笑起来的样子嚣张极了:“别人也就算了,就我这本事,还用得着准备?”

    于是一行人,再次赶向郊外的琉璃作坊。

    这次为防意外,仇疑青直接带了个锦衣卫小队过来,也不似白日那么悠闲,拽着叶白汀一起,骑上玄光,叶白汀……第一仵作虚怀若谷,惯能审时度势,不拘小节,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并没有拒绝。

    秦艽到了,并没有直接进去作坊,在作坊外边转了几圈,甚至上蹿下跳,飞到树梢,跃到墙头,观察整个作坊的环境,特点,有时还会蹲下来等一等,也不知他在等什么。

    足足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他才拿了块布巾,把脸蒙上,开始往里走。

    锦衣卫小队分开散落,埋伏在周边,提防警戒任何意外的发生,仇疑青艺高人胆大,带着叶白汀往里走,跟着秦艽,看看他都干什么。

    叶白汀这次实在是好奇,就没拒绝仇疑青伸过来的首,意识到时,已经被人紧紧抱在了怀中。

    当然,他们不用深入腹地,周边的环境都是不容易发现,最方便隐匿的。

    秦艽一路往里的路线十分飘忽,有时十分谨慎,专门往房梁,墙角,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走,有时又十分大胆,哪里人多往哪里落,偏偏没一个人发现他,注意到他。

    他也没直接往库房的方向奔,而是像在外面时一样,把整个作坊内部都走了一遍,热闹的地方,僻静的地方,哪哪都去,连最热的,烧制琉璃液的地方都去了,也不怕别人发现。

    叶白汀搂着仇疑青的脖子:“他这是在……踩点?”

    仇疑青相当受用,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柔意:“大概。”

    观察作坊里边比外面用的时间略短一些,秦艽看完,脑海中大概规划出了一条最佳路线,从哪里走最方便,哪里不能去,什么人得提防,什么人太忙,根本顾不上其它……

    是的,这个作坊里的人是要加班的,虽然是晚上,换了一批和白天不一样的人,各种工作都还在继续。

    秦艽把环境熟悉了个七七八八,最后来到了库房前,往发间一摸,摸出来一根铁丝一样的东西,很细,硬度也不大,被他随便揉揉捏捏,就完成了一个弧度,伸进那巨大的锁眼里,也不见他怎么动的,‘咔嗒’一声,锁开了。

    叶白汀:……

    对哦,对于贼人来说,开锁是必备技能,就算曾三娘说所有钥匙都在她那里也不管用,只要技术稍稍精湛,干过很多票的贼,锁就挡不住他们。

    秦艽进去库房,反首就关了门,毕竟门开着,总会有人怀疑,过来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