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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第一仵作 第118节

    典妻……

    叶白汀知道这个词。

    所谓典妻,就是把妻子作为商品进行买卖,在古代封建男权社会里是不违法的。女人在这个社会体系里,不能独立存在,一定要依附男人,没嫁人前,她的管辖权在父亲,在兄长,父兄可以左右买卖,嫁人之后,则是丈夫拥有了所属权,这时候进行的买卖里,很大一部分分支,便是典妻。

    典妻行为常出现在穷人家里,把妻子像物品一样卖给别的男人,时限可以是永久,可以是几年,年限不同,价格不同,在此期间生育的孩子,归买方男人所有,到期只归还妻子,有些时候,这是大户人家因不同缘由,用来‘借种’的方法。

    整个交易过程里,丈夫典妻,得了银钱,买方男人花钱,‘使用’了别人的妻子,甚至为自己留了种,家里有了男丁,皆大欢喜,唯独没有人考虑过女人的心情,她们被当成物品买卖交换,是一种什么心情,被自己的丈夫推出去,被迫跟不认识的男人同房,还不能抵抗,心里是怎样的难过,几年之后,又与自己生下的骨rou分离,又是什么伤害……

    没人去管,也没有人在乎。

    “不过我比别人幸运,至少没有生过孩子,要生生尝那骨rou生离的痛苦。”

    马香兰垂着眼,话音讽刺:“我娘家曾小有薄产,只我一个独女,父母都极尽宠爱,可人又不测风云,父亲突然出了意外,病重将逝,不想耽误我的婚事,便将我速速嫁了,因是早就相看好的人,每次上门表现也都很不错,母亲也放心,没出两年,就随父亲一起走了,自此天人相隔,再见不着面,逢年过节面对的,只有冰冷冷的墓碑。”

    “人心隔肚皮,他们哪里知道,哪怕是知根知底,看着长大的人,也不是真的好,也是会变的。父母一死,我那丈夫态度就变了,我被锁在屋子里,哪里都不能去,嫁妆被强制接管,再不属于自己,就算曾经有忠心于我的陪嫁下人,可我都已经是别人家的人了,顶着别人家姓氏,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别人能怎么样?那些嫁妆就被一点点侵蚀,成了丈夫家的东西。”

    “我丈夫不但抢走了我的东西,还怕我记恨,要好好教训我,要彻底驯服了我,他倒没打我,呵,他只是设计了一件小事,以‘不贞’为由,将我典卖给了别的男人,让人随便使用,没有限制要求,打骂都可以。你看,有的男人明明心思这么毒,却好像自己很善良,至少他没有动手打我不是?”

    马香兰冷笑一声:“我过去的人家,男人是有正房的,正房娘家有钱,腰板硬,只是早年落了寒症,生不了孩子,便想典妻生个儿子,可我不知怎的,明明好好的,就是怀不上,遭了这家人记恨,那家男人对我非打即骂,说白花了钱,买回来一只不会下蛋的鸡……”

    “我那丈夫也是个没出息的,将我的嫁妆抢了去,明明可以衣食无忧,万事不愁,竟然染了赌瘾,家里的东西都输光了,我的所有嫁妆铺子,也都被他卖了出去。我‘下不出蛋’,被男人送回来,那男人问我丈夫追要罚银,说他没说清楚,我根本不能生育,丈夫扛不住他的势,契约上也的确理亏,就认了些赔银,将我领回了家。可吃过了甜头,外头又欠了银子,他哪肯放弃这个生钱法子?转过头,他又把我典卖给了另一个男人,只不过这次会事先约定好了,说我不一定能生孩子,生了就归对方,生不了那就是缘分没到,但‘使用’起来是没问题的……”

    “我那丈夫精明的很,担心我跟别人久了,会起异心,每次典期都不太长,最多也就一两年,不超过三年,如此三番四次,我被典卖到了郑弘春手里。郑弘方那时还没有发家,也就是个街巷混混,郑弘春也混,兄弟俩到了年纪,都没有姑娘愿意嫁过去。”

    “那时郑弘方结识了一个大人物,每天忙得脚不沾地,顾不上干别的,郑弘春年轻些,爱玩,可又没钱总是去外头青楼,便典了我,他爱打人,我能受,反正……都习惯了。郑家从老到小没个像样的女主人,家里一摊子事,老爷子病着,两兄弟都不管,便随便扔给了我,左右我没别的事做,便看着处理,大约是处理的习惯了,郑家觉得我还能用,到了时间又续了年限,后来我丈夫被追要赌债的人打死了,郑弘春也就理所当然的扣下了我,没把我还回去。”

    “郑家原本不在京城,是从外地过来的,郑弘春也没把我当妻子,只不过后来他觉得我用着顺手,想娶别人又娶不上,再到后来因着郑弘方的关系,混了个小官,官场来往走礼,内眷交往很重要,他干不了,而我干的又尤其出色,这才对外宣称我是他的妻子。”

    “于我而言,日子倒是没什么变化,从这个男人到那个男人,还不是这么过,只是终于,能安定了。我早年帮母亲打理过铺子,学过掌家,每回和官场夫人们交往都能学到点东西,生意也能打理的不错,而这恰好是两兄弟都不擅长,甚至没心思手段能察觉的,我便想法子左手倒右手,存自己的钱……”

    马春兰冷笑:“不瞒你们,我那嫁妆铺子,就是这么赎回来的,还有我手里所有的生意,都是这么慢慢积累的。郑家兄弟脾气不好,郑弘春嘴滑好色,爱喝酒爱打人,我知道,我见过的男人不少,很多都有这毛病,但我屈从他们,并不是我怕了,我只是……得活着。一旦哪天我能活得好,我便要全部还回去!”

    马香兰眸底灼灼,燃起一片火光:“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瞒的了,辗转过这么多男人,也没必要要脸,没什么不能说的,姓郑的打我,可他也离不了我,没钱的时候还不是要问我要?我今天能有手段克制住他,明天就能弄死他!但这个案子的确与我无关,我说了,我早有其它打算,手有银钱,未来无忧,没必要把自己赔进去。”

    申姜瞪眼:“ 你女儿呢?你还没说!”

    “百户大人急什么?”马香兰嘲讽的笑了下,“不是说要我交代一切?这才刚开个头,不是还没说到么?”

    叶白汀微一展手:“夫人请继续。”

    马香兰闭上眼睛,深深呼了口气:“小薇……的确不是我的女儿,我这身子,也生不出。那些被典卖的日子里,我既希望自己能生个孩子,有个自己的骨rou,漫长时光能聊以慰藉,又害怕自己真的生了孩子,有朝一日一定会分离,我会受不了,最终知道自己不能生,释然的同时,也有些遗憾。我喜欢小孩子,真心喜欢,尤其女儿,只要我有,我一定好好护着她,好好陪着她,让她过很好很好的日子,绝对不要被欺负,要一生平平安安,顺顺遂遂的。”

    “小薇是我养大的,你们猜测的没错,她就是郑弘方的孩子,郑家两个兄弟,一个赛一个的渣,弟弟要才无才要能无能,除了会打妻子窝里横什么都不会,哥哥也不是什么好人,整天混在道上,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可他运气不错,遇到了贵人提携,也不知是他自己招惹的,还是贵人送的,总之,他身边有了女人。”

    “身边有了知冷知热的人,又不肯把人正经娶回来,不明不白的,就有了个孩子,也许那女人认清了这人的真面目吧,没要这孩子,生下来就送到了郑家,郑弘方也不管,嫌不是男丁,带着没用,就扔给了我。之后郑经方死了,这孩子就一直由我来照顾,记在了我名下,管我叫娘。”

    “他们都不要,我喜欢。小薇从小就很乖,除了饿了难受了,都不会哭闹,笑起来能软到你心窝,你跟她说什么,她都好像都能懂,长大一点也很贴心,才将将四岁的时候,我有天不舒服,咳了两声,她都知道拿开我的账本,软软的说娘休息…… ”

    马香兰这次没忍住,眼泪落了下来。

    “都喜欢儿子,不喜欢女儿,可明明儿子才是长大后会混蛋的那个,女儿才会更懂的体贴你关心你,理解你的付出,知道心疼你……外头那些腌臜事,我舍不得她碰一点,我希望能给她最好的,她想要什么就可以有什么,她不想要什么,就可以拒绝什么。我希望她能活的顽强倔强,像韧风中的草,像大风里的蝴蝶,拔不下刮不走,一直能有自己的方向,自己的主意,不为任何人屈服,不为任何人摆布! ”

    马香兰眼底燃着火,抬起头,异常勇敢的直视堂里所有男人:“所以你们谁也别想欺负我女儿!我知道你们怀疑她,可她不可能是凶手,别说她做不到,她根本不会去做这种事!”

    仇疑青指尖轻轻叩在桌面:“所以,你只知郑白薇生父是郑弘方,却不知道郑弘方怎么死的,也不知道郑白薇生母是谁,可是如此?”

    马香兰:“正是如此!他郑弘方在外头做了什么事,我一个内宅夫人,如何得知!”

    “不尽然吧?”

    叶白汀跟着仇疑青的话,指尖毛笔转了一下:“你既然能管理中馈,料理兄弟俩并不擅长的家事,还能在外头做生意风生水起,悄悄攒银子置办东西,会不提防着两兄弟?尤其是这个看起来更加凶狠暴力——一旦惹着了,后果可能不是挨顿打那么简单,可能会直接让你送命的郑弘方? ”

    申姜跟着喝声:“没错!这郑弘方的事,你要说不全知道,我们还能信,你说一点都不知道,骗谁呢?我们锦衣卫看起来像傻子么!”

    马香兰没有说话,看起来就有点像耍赖了,反正就是这样,你们爱听不听,再问我也不说。

    倒也符合她的性格。

    叶白汀笑了下:“好,咱们换个问题,夫人为什么讨厌容凝雨?”

    马香兰:“之前不是说过了?因为她讨厌小孩子,她自己做那种生意,哪来的资格讨厌小孩子?”

    “眼帘迅速垂下,肩膀紧绷,下意识舔唇,你不是口渴,你是在紧张。”叶白汀看着马香兰,“夫人还是和上次一样,我们一提到容凝雨,你就会特别紧张,为什么?”

    马香兰:……

    她下意识站得更直一些,可这样的行为,反而让她的肩膀更紧张,更被人说中了。

    叶白汀:“上次你来北镇抚司,提起郑弘方本是不经意,发现我们因你丈夫的死,必须得问起他之后,你觉得隐瞒反而不大好,更可疑,就故意说了很多,扯到不祥,福运……”

    “问及容凝雨更是,你本可以说不熟,对她没任何观感或情绪,直接带过过,却担心这样可疑,也故意说了很多……可能这是你的处事智慧,这些年你都是这么做的,话说的半真半假,会看起来更可信,可以你之能,做生意的水平,对商机,内宅之事的敏锐程度,这就是漏洞了。”

    “我……”马香兰不但口有些干,指尖都有些颤抖了。

    叶白汀目光明亮到让人心慌:“郑白薇,是容凝雨的女儿,对么?你可能最初并不知道是她,但你在郑家,早已经营的不错,位置不再像以前那么无关紧要,你经历颇多,早就养成了事事预警习惯,你想好好养大女儿,你需要掌握所有相关信息,去除所有可能会出现的潜在危机,你一定会想办法,找出这个女人是谁。郑弘方在外面生意上的事,你许不尽清楚,但他行踪,尤其是每天出去,回来时的时间,你一定会关注,观察日久,你一定能知道他在外面的女人是谁,住在哪里,有什么本事,你甚至可能因为女儿的事去试探过她,见过她,对么?”

    马香兰:“这都是你自己说的!你是看到了我当年做的事怎的,竟能这般胡——”

    叶白汀:“我有没有胡言编造,你最清楚。你说你讨厌容凝雨,说她不喜欢两三岁的女孩子,可锦衣卫查过,容凝雨并没有不喜欢孩子,只是孩子太小的话,未来有很多可能性,没必要非在戏班子里耗,捡到年纪太小的,她一般都是先送到慈幼堂,而过了七八岁的女孩,在慈幼堂里显年纪大,在外头又显年纪小,做不了什么,她才会斟酌着收下,带回戏班子学艺。你讨厌她,不想提起她,因为她就是郑白薇的生母,你觉得她抛弃了亲生女儿,不值得得人尊敬,对么!”

    马香兰也不否认了,眼神愤愤:“如若你们有证据,什么都能笃定,什么都知道,自己查不就是了,何来问我!”

    仇疑青指节叩了叩桌面:“你确定郑弘方死了,别人却不知道,为什么?是你杀的他?”

    马香兰到底畏惧指挥使的气势,没敢再大声:“不是。”

    仇疑青目光逼视:“那就是你看到了。你看到有人杀了他,是谁?容凝雨?”

    “不是,我没看到!”

    马香兰咬着牙:“我只是……只是看到郑弘方死了!那天有贵人在西山温泉庄子办堂会,郑弘方作为攀上贵人的狗腿子,带着郑弘春和我一起过去伺候,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我又去不了前头热闹正厅,就往外随便走了走,因是第一次去那种地方,周遭都不太认识,我迷了路,看到前面有沼泽,便知道自己该返回了,可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郑弘方……他已经死了,脸上,胸口全是血,一动不动,陷在沼泽里,腿已经看不见了,很快整个人都会被吞没……”

    “我有什么法子!他那么高那么壮,我一个女人哪里拽得出来!真敢去做,我能和他一起陷进去,死在那个沼泽里!我也不敢和别人说,万一被指为凶手怎么办?我日子好不容易过得好一点,哪怕别人瞧不上,也是我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达到的,怎么可以为一个烂人毁掉!郑弘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做混混的时候就敢杀人,也是因为什么脏事都敢干,才傍上了贵人,他本就该死!有人杀了他,我拍掌叫好还不够,凭什么给他收尸!他想的美!”

    马香兰一口气说完,闭了闭眼睛,看向叶白汀:“你说的不错,郑弘方一直在威胁那个女人,也一直在威胁我,女儿并不是那个女人主动送过来的,是郑弘方抢的,虽不是男丁,不能传承香火,他不喜欢,但只要别人喜欢,他能利用着谋得好处,为什么不用?”

    “他逼我帮他做事,帮他把些肮脏事处理收尾,逼外头那个女人帮他去讨好笼络贵人,好提携他……他根本不是个东西,不死,早晚我也会想着杀了他!他死了,再没有人逼我做事,也再没有人逼那个女人做事,那个女人重得自由……我也的确怀疑过,人是不是她杀的,但我没看到,我没有证据,自也不会像你们一样,随便指摘!”

    叶白汀点了点头:“ 你丈夫死的这一日,可有何异常?”

    马香兰垂了眼:“没有。”

    “后来回想,也没察觉到任何不正常的地方?”

    “是。”

    “他的死讯,有没有人在锦衣卫之前,给你送消息?”

    “没有。”

    “案发现场呢,你可曾去过?”

    “没有,”马香兰表情淡淡,话音平直,“我的这门生意,只为客人行方便,任何会打扰到的行为,都不叫方便,院子的确是我买来租来经营的,但从我到下面人,都不会和客人直接接触,连接单子收银票都在一个专门的盒子里,客人付了钱,写了条,拿了钥匙,住了房,我们只需要按照时间或其它要求,收回或提供各种服务,其它的什么都不会做,那院子既然已经被客人订下,我当然不会过去,案发之后更不能,不是被你们锦衣卫围住了?我也过不去。”

    叶白汀又问:“鲁王世子,在他死的那个院子里住了几日?里面的东西,吃食,银霜炭,都是你的人送过去的?”

    马香兰想了想,才道:“世子好像是付了五日的钱,不过应该是没住够的,一应吃食用物,我们都是根据他写的条子送过去的,但只送进大门口,不进屋,他死时房间什么样子,我没看过,并不能确定屋里的东西是不是都是我们送的,他本人又有没有出去过。”

    叶白汀点了点头,看向仇疑青,仇疑青也点了点头,没其它问题,再看申姜,申姜就更没问题了,小幅度摇了摇头。

    “如此,锦衣卫暂时没更多的问题,请夫人去屏风后入座稍待。”他指了指房间西边的长幅屏风。

    马香兰看了看,似有些不解。

    叶白汀温声道:“本次案件特殊,稍后恐有问题还需要夫人解答,不若节省来去时间,请夫人在此稍待。需要提醒的是,稍后我们问话的对象,夫人应该都认识,那还请夫人缄口不言,不要制造出任何声响,如有以上两种行为,我们就会视为——夫人在向凶手提醒示警。”

    马香兰:……

    锦衣卫办案都是这么不要脸的么!为了破案什么招数都能有!

    申姜也跟着贴心提醒了一句:“为了不冤枉别人,请夫人一定要管住自己,不要随意出声哦。”

    马香兰咬了咬唇,转去了屏风后,发现这里还站着一个穿锦衣卫衣服的小兵,小兵手里装模作样的拿着把扇子,见她来了,冲她微微一笑,指了指旁边的绣墩。

    连看管的守卫都准备好了!

    马香兰假假一笑,坐在绣墩上,闭了闭眼睛,情绪未有半点松懈。

    今日这一场,只怕不好过了。

    下一个叫上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此前反复提起的,容凝雨。

    容凝雨穿了一身浅妃色的衣裙,头发挽起梳成高髻,只右边鬓侧垂下一络发丝,配着纤眉杏眸,有一种特殊的温柔之美,比起出色的相貌,她让人记忆最深刻的便是周身气质,好像看到她,你就能忘掉所有忧愁一样。

    厅堂非常安静,最先开始说话的仍然是仇疑青。

    “容班主最近生意可好?”

    “多谢指挥使垂问,”容凝雨声音也很温柔,有一种特殊的韵律感,听着很舒服,“日子勉强能过得下去。”

    第92章 我不配做别的人娘亲

    猎猎北风,寒寂冬日,北镇抚司的厅堂,连摆设都透着疏冷,容凝雨的一身妃色,似为房间注入了一抹暖意,似柔柔春风。

    仇疑青像半点察觉不到似的,仍然一身肃冷,威严半点不减:“本使得知,燕柔蔓近日又夺了你们一笔大单,从此刻到正月里,你们日子怕都不丰裕。”

    容凝雨浅浅叹了口气:“是。”

    仇疑青:“她不但抢你的单子,还抢你的人,锦衣卫查实,燕家班大半个班底,都是从你容家班挖的人。”

    容凝雨垂眉:“是。”

    “她这般待你,你为何对她那般纵容,从不记恨,从不回敬?”仇疑青肃声道,“无需斟酌袒护,本使知道,你是有这个本事的。”

    房间安静许久,容凝雨才又答了话:“何必呢?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阿蔓有她自己的想法和坚持,我不能要求别人的路必须和我一样,只我是对的,这个行当,大家都活得很辛苦,我不能处处体谅,至少能尊重别人的选择,或许……这是她们唯一能挣到钱,好好活下去的法子,我为何只因想法不同,她不听我的,就一定要破坏?”

    仇疑青:“你好像也不怎么喜欢这条路,撑的很辛苦,为何不换个活法?”

    “换哪一种?”容凝雨明明话音很苦,脸上却仍然是带着笑的,“我打小在戏班子里长大,平生会的,也只有这个。”

    叶白汀和仇疑青对视一眼,温言道:“你这么说,倒让我们很好奇你的故事了。”

    容凝雨:“我有什么故事,不过是不堪回首的日子,乏善可陈,能坚持一天是一天吧。”

    “那一年燕柔蔓叛出容家班,”叶白汀提起当年的事,“听说是老班主过世,引出了一场大风波,有外头的男人想要趁机谋你姐妹,可是如此?”

    容凝雨眼神暗了暗:“是。当时的确事出仓促,老班主的死我们谁都没预料到,一切发生的都很突然,可我和阿蔓也早不是之前的小姑娘,没有底气,也想不出办法保护自己,就算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事情一发起,也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我不想就范,自然会想办法反抗,在过去的路上,也已经布置铺路,想好了后手……没有人能勉强我。”

    “燕柔蔓呢?”

    “她也去了,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还通知了另外一个,特别喜欢她的男人,那男人位当时在朝中风头正盛,是个脾气大,独占欲也很强的人,并不愿意和别人分享美人,听到风声跑了过来,看到美人被抢,再被阿蔓几句话拱拱火,怒发冲冠,两边就打了起来……两个男人都不是普通人,打起来场面很乱,根本拦不住,我和阿蔓虽没被占了便宜去,也都被波及了,我鼻子受了很重的伤,失去了嗅觉,她……小腹受了伤,休养了月余才能重新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