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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薛府另一边正上演着全然不同的一幕戏。 薛晖甫一回府就听赵管家说府中来了贵客,稍一思度,便猜到了七八,连忙唤人带路,自游廊疾步行至西院,见到太子三人同立于檐廊之下,心中微讶,却依旧敛着沉静的神情欻步而去。 高成淮收回目光,重新投到薛晖身上,见他虽穿一身燕居常服,尤其儒雅,但到底遮盖不过他眼底肃发的威势。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纵是亲臣,该有的规矩也一样没少,薛晖正要下拜,就被高成淮伸手托起,“舅舅这是折杀我了。” 他嗓音轻缓,隐约带着一丝寡淡的笑,继而便见薛晖罢回手,与他持开了一段恭敬的距离,方垂首道:“臣不敢。” 话落,高成淮不动声色地望他一眼,转而抬脚踅上游廊,眼底映入一片殷红的山茶花,莫名心生烦闷,皱了下眉。 二人一路无话,仿佛各自怀揣心事,却又都在等着对方先启口。 半晌,薛晖终究没忍住,低声问了句:“殿下今日突然来此,可是宫中出了甚么事?” 太子殿下身为储君,理应与外臣避些瓜李之嫌,怎倒好学起二殿下那般登门造访? ——除非,他已知晓二殿下曾与自己私下接触,今日前来,便是为了试探自己。 思讫,薛辉唇角隐隐勾勒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心道他与殿下同处这许多年,到头来竟要被一个捕风捉影之事而拖垮,真谓可笑啊。 高成淮朝他递去一眼,“我只是近日得了些有趣的物什儿,想着表妹兴许会喜欢,恰巧今日朝中无事,便拿来与她,顺道看看舅舅和舅母。” “殿下有心了,臣代她们母女谢过殿下记挂。”说着便又要揖礼。 “不妨事,左右不在宫里,舅舅大可不必这般约束。” 宫中四处都有眼睛时刻盯着,君臣之礼确少不得,可他现下已然出到薛府,便是有什么隔墙之耳,还不是由他们说了算。 廊下清风渐起,兜头灌来几许寒冽之意,高成淮漫步走入亭中,负手站定。 “还记得少时那次,我拿着一个做不懂的学问偷偷跑来舅舅府上求教,那天下了好大的雪,外边的行人都缩紧了脖子,朝手上呵气摩搓。” 他抬起下颌往前面点了点,“便是在那儿,跪着一个褪去衣衫的男子,身上没有一块好rou。我问舅舅那人因何受罚,您却未答我,只跟我说了一句,‘小痛在体而长利在身’。” 此言作罢,薛晖知道他这是不打算与自己打太极了,轻笑一声:“都是些陈年旧事了,难为殿下还记着。” 高成淮侧过身,注视着那双沉稳内敛的眼睛,略低沉了声音道:“舅舅所教与我的,我俱仔细记在心里,不曾稍忘。” 薛晖亦抬眼直视着他,不再接话。 仿佛有一股微妙的气息在二人之间徘徊摇荡,彼此推拉,相互猜忌。 良久,终于听他再度开口:“如今,我正好有一问想向舅舅赐教。” 薛晖拱起手,“殿下请讲,臣定知无不言。” 高成淮眸光深凛,闪过一瞬难以察觉的阴鸷,幽幽问道:“如若舅舅哪日发现自己亲信之人背叛了自己,该如何处之?” 一言毕,留在亭中的是落针可闻的寂静。 薛晖似乎犹豫了一刻,方才不紧不慢地吐了四个字。 “当断则断。” 李聿返回李府时,天色尚不算漆黑,浅淡的霞光照在长街上,俱是温柔颜色。 甫一跨进大门,就见到陆衡肃容立在廊柱旁,似是随时准备过来向他禀话。 李聿笑了笑,眼里像是点了一盏明灯,“那本剑谱,寻到了吗?” 离腊月初八左右不剩多少时日,应诺薛翦的生辰礼物,也该准备稳妥了。 陆衡随他旋身踏上长廊,摇首道:“属下多次前去,却始终不见其主人出面,大抵还需要一些时候。” 说来奇怪,他前后拢共去城外寻了那人七次,每回出来招呼他的都是另一张生的面孔,像客栈似的,没一个长久之人。 可登云堂流出的消息,几乎从未错过。若说持有剑谱之人就在那里,他多去几次,总该能见上一面。 李聿闻言略一颔首,只吩咐他:“加紧些。” 陆衡称了声是,复斟酌着提道:“对了,公子。最近在府外总有一些莫名的身影出现,已经数日了,不知该如何处理?” “父亲知道么?” 陆衡一摇头,“大人这几日一直在书房忙着,让人勿去打扰。” 李聿抬起眼,不冷不热地轻讥一声,不知是对准了自己还是旁人,“看来二殿下还是不肯死心。” 说着又不轻不重地拢了拢襟口,剔一眼院墙外,“无妨,继续派人盯着,若有别的举动随时报与我。至于父亲那里,待他得空了再着人去禀罢。” 横竖也料宫里头那位使不出什么花样。 陆衡垂目道是,继而又窥一瞬他的神色,问道:“公子是有什么开心事?” 灯影煌煌映照在他风流隽秀的脸上,嘴边噙着笑,“你说女孩子都喜欢些什么?” 话音方落,便又见他摆摆手,“罢了,问你也不知道。况且她也不是寻常女子,她喜欢的东西,该跟旁人不一样。” 说及薛翦,李聿面上光华更盛,唇线不自觉地高高牵起,仿佛在谈一件尤为骄傲之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