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3)

    它最喜欢这种数不清个数的菜了，好伪装，好掩盖，无风险，嘿嘿。

    既然只有豆腐，苏尾便打算做一道地道的传承菜，麻婆豆腐。他将豆腐捞出来，放在菜板上，将其切成两根拇指宽见方的豆腐坨，他一刀下去的时候，豆腐整整齐齐，还富有弹性的摇了摇，却没有碎掉一块。

    切好了豆腐，苏尾弯下腰，从墙角拖出一罐密封的菜坛。打开封盖，一股浓郁的豆瓣香味飘散出来，说来安咊虽然做饭不行，腌制酱料倒是一绝，当然若是苏尾来腌，他会略微改动一点点配料，让味道更醇厚一点。

    他在锅中将一勺油煎熟，然后将一小部分干豆瓣酱和辣椒末煮到干酥，这一步很关键，能不能充分发挥出豆瓣酱的酱香和微辣，就在这微妙的一小步。苏尾翻了一下锅，被香油包裹的酱料已经流出了纯浓的酱色汁液，微辣中带着酱香，咸辛，鲜美，刺激得人胃口大开。马上就能想到被这味道包裹住的豆腐是多么美妙的滋味。

    黑影抽了抽鼻头，不停地舔嘴，一双金黄的眼瞪得大大的。看着少年勾好锅底的酱汁后，加入带汁的豆瓣酱、豆豉、红椒粉、酱油、盐和糖，最后放入了白白嫩嫩的豆腐。这些豆腐黏性极好，一翻滚下锅，就和酱汁黏在了一起，变成了浅黄色，每一块身上，都有浓稠的汁液，最大程度的包裹着豆腐。

    苏尾用铲几下调匀，最后小火将汤汁收干，起锅前再洒上花椒末和葱点缀。他做得有点多，特意留了一大半在锅里。

    他还想抓住跑到他家里的偷东西的家伙，虽然他不知道对方是谁。

    苏尾端着盘子走到了外间，慢慢吃着饭。他听见，厨房里似乎传来了吱呀一声，听上去像是窗户被打开的声音。然后极轻极轻的又传来啪嗒一下，好像有东西溜了进来，淅淅索索一阵响动。这声音非常小，甚至可以说没有声响，如果不是苏尾放了十万分的注意力，真的完全会被忽视掉。

    苏尾冷笑一声，拿过手边放的木棍，一步一步极轻的向厨房靠了过去。

    他倒是要好好瞧一瞧，是什么东西蹿了进来。

    他脚步放得很慢，一点一点靠了过去。他已经走到了厨房的门边上，只有再过去一点，就能看见厨房里的光景了。那东西似乎还在埋头苦干，因为淅淅索索舔舐的声音一直没停。

    苏尾刚要撩开门帘，院子外却传来了一声高喊：安咊，你不是要去镇上吗？快出来，要走了！

    苏尾咬牙，完了，肯定抓不到了。他情急之下，手里的木棍闪电般先砸了过去，他五官强，凭感觉也能知道那东西在里面哪个方位。他感觉木棍打到了一个物体身上，急忙掀开门帘，厨房里果然空空荡荡的，然而锅里的麻婆豆腐却明显有了变化，看得出来，那东西跑得快，豆腐在它慌乱之下，划破了好几个。

    呵，看来这玩意儿还知道掩盖呢。也对，如果不知道掩饰，前几次他不也没看出来吗。

    苏尾遗憾的捡起木棍。回应了一声，我马上来。

    他才打听过，村里每天都有马车到镇上，既然现在地里收成全是豆子，太多吃不完的，他就打算除了紧着自己的口粮。剩下的全部做成其他豆制品，到镇上去卖，这样也能攒点钱。

    村里的邻居大多还是热心人，都是看着安咊长大的，赶车的吴叔一听苏尾要去镇里，便过来捎带上他，也没要他的车钱。只说等他以后真攒了，再补上就行。

    苏尾匆匆刨了两口饭饭，把要带走的木桶和其他盒子放进了箩筐里，关上门离开了家。

    黑影跑回了皇宫塔。这次它可不敢直接溜回姬玉翾的屋子了。它想了想，躲开了护卫队和来往的仆从，从走廊上想跑去找程海。

    然而它刚一动，脑海中就响起了一道冰冷的声音，回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黑影浑身一抖，磨磨蹭蹭跑到了黄铜门边。它用鼻子拱了拱门，表示没推开。

    屋子里的姬玉翾停下笔，这个时候装虚弱，早干什么去了。它每天都跑出去，他也没说什么，怎么就躲着不敢回来了。姬玉淡淡开口道，你是要我出去揪你吗。

    黑影连忙摇头，只能用爪子推开门，然后蔫不拉几地低头着走了进去。它走路的姿势很奇怪，三只爪子在地上，另外一只一直放在脑袋上，遮遮掩掩的，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样。

    姬玉翾放下书，这次他真的心情不是很好。他看了一眼黑影滑稽的模样，嘴角突然冷了神色，就那么淡淡盯着它。

    黑影头埋得更低了，它小心瞅了一眼姬玉翾。才把捂住脑袋的爪子放下来，它的后脑勺上，有一个硕大红肿的包，闪闪发亮。

    小汆镇比村里富庶多了，至少从大街上比肩的店铺就能看出来，而且走街串巷的，还有好些卖各种零嘴的小摊贩。不过苏尾运气实在太差，他刚转过街，就看见了安华君和蒋承。

    两人已经摆好了摊位，安华君正在大锅前忙活，而蒋承则在招呼客人。安华君对他柔柔一笑，眼里都是感激和温柔。他舀了一碗汤，吹了吹，体贴地送到了蒋承的手里，心疼道，阿承哥，你也累了，先坐下喝完汤，休息休息。

    旁边有人哄笑，哎哟，瞧小老板这害羞的样子，这位大兄弟是你家男人吧。

    安华君刷地红了脸，慌乱摆手，不是的，你们不要误会了。阿承哥很好，他都是来帮我。

    吃饭的人哈哈大笑，俺们也来帮你，不如你也叫咱们一声哥。还说不是呢，脸都红透了。小老板手艺这样棒，大兄弟你可享福了。

    后面还说什么，苏尾也没听见。他根本就没兴趣关心这两人，既然这个最当街的位置已经被他们占据了，那他就走远一点好了，免得膈应。说来，安华君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在镇上摆摊了，他一副好手艺也是从这里开始被人熟知的，后来越来越厉害，然后就开始排起了长队。蒋承也越来越受他吸引，还情不自禁给他做牛做马。

    但是这跟苏尾没有一点关系，他们爱搅合在一起就搅合呗。

    他转到了一条侧马路的巷子里，这里虽然人流少一点，但是是个十字路口，通达性也很好。很多其他村子来赶集的逛街的，也会路过这里。

    他把箩筐放下来，找了一颗大树下。第一天他也没搭棚子，只把卷成一团的招牌抖开，然后挂在了树枝上，黄底黑字，大大的五个字，迎风招展。

    苏尾坐下来，擦了擦汗，等着生意上门。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些还是镇上的住户，他们都发现这里新来了一个摆摊的，有些人还三五个的围着唠嗑一下，纯当好奇，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来光顾生意。

    因为他们都没听说过招牌上写的那东西，万一不好吃，岂不是亏了吗。

    两个时辰后，终于有一个过路的大婶停下来。她实在走累了，身上的钱又不够买其他吃的，看见苏尾的招牌，便过来问道，你这真的一碗只要两文钱吗？

    第115章 07暴君的美味向导

    苏尾一笑：当然。白纸黑字， 童叟无欺。

    一张大饼需要十文，一颗馒头最少也要五文， 就是喝口茶水也得两文， 还不涨肚。大婶盘算了一下，只能勉强道：这样吧， 给我来一碗。木桶盖得严严实实，她也瞧不见里面是什么东西。想来总比茶水划算。

    苏尾道， 好， 你先等一下。

    他揭开了裹着厚厚一层棉布的木桶盖子， 一股清香从桶里飘了出来。大婶最先闻到， 只觉得香气扑鼻， 这味道中又带着一丝回甜的味道，让她本就干渴的嘴里立刻口舌生津。她连忙凑过去一看，只见桶里白花花一片，嫩嫩的，但是又非常的光滑， 就好似最上等的羊脂玉，旁边还有一层浅黄色的卤水，晶莹光亮。

    苏尾用铲子片出来两三大块，呈到了碗里。打开旁边的木盒子，这里面放着一罐罐的调料。大婶吞了吞唾沫，惊讶道，你这还要放东西呀！她搓着手，不过茶水钱的玩意儿， 光瞅着这调料，都不止这个数了。只觉得自己赚大了。

    苏尾也不说话，撒上盐、精、葱花、生抽、醋、酱料、香油，红辣椒皮，这些还不是最关键的，他掏出一罐油泼辣子，往里面点了上几滴，最后放了两片薄荷。

    当滴上油辣子的时候，周围已经围了三五个人了，都啧啧出声，这什么东西，又香甜又鲜辣。他们也闻到了刚才那香味，现在都忍不住盯着青瓷碗。那里面的东西红白相映，味浓辣香，还点缀了清幽的绿意，让午后本就昏昏欲睡的人精神大振，嘴里不自觉的分泌出唾液。

    终于有个人按捺不住，嘴里问道，大婶，你要不这碗先让给我吧！

    那大婶才没那么蠢呢，飞快把碗从苏尾手里抢过去，一勺子挖起一大块塞进嘴里。她瞪大了眼，这东西像豆腐吧，又跟粗糙的老豆腐完全不是一回事，溜进嘴里简直是入口即化，嫩滑的同时又带着一点韧性。最绝妙的是，它的滋味是香甜的，但是因为加了各色佐料，香、甜、咸、酸，辣，仿佛融合在一起，又似乎是一道道的轮着来，在舌尖翻滚出一道饕餮美味。

    大婶吃得飞快，还出了一身薄汗。她擦了擦嘴，这一碗下去，整个人浑身都爽透了，豆腐饱了五分肚，卤水甜了口渴。她敢打包票，整个镇子都没有比这钱花得更值的东西了。她还想再来一份，然而抬起头就被吓了一跳，因为周围的人都目露精光盯着她。

    她还没来得及喊一声我的碗，就被之前说话的那个汉子给截走了。这汉子是个有眼色，看苏尾的摊子上只有三两只碗，已经被其他人霸占，就盯上了大婶手里这只，他还跑得飞快，自己找了清水把碗勺洗干净。他还跟大婶讲道理，你自己没钱了，该我们上了。你看我还帮你洗了碗呢。

    旁边已经打到东西的，都蹲到了一旁埋头苦吃。这东西真的嫩滑至极，反正他们家是点不出来这样嫩滑的豆腐。这白白嫩嫩的，一点豆渣的粗糙感都没有。还有，这佐料也是绝了，红艳艳的辣椒油，裹着软嫩，刺激着舌头的味蕾，一口一口根本停不了。有些人嫌勺子麻烦，干脆端起碗唏哩呼噜开始喝。

    这些都是壮汉，一碗怎么够，转头就喊道，小老板，再来一碗。

    我这里，我要三碗！

    你你你靠后，我先给了钱了。我买五碗！五碗才一张大饼的钱，他们吃大饼又干还不一定顶饱。可这五碗豆腐下去，怎么也能支撑干大半天的活计。还羽希读佳有的人等不及，抢不到碗的，赶紧跑回自家去拿了碗过来，加入了哄抢。他们这里吃得香，整张脸脸都埋进了碗里，嘬着嘴吹着热气直冒的豆腐，一边又急不可待地吞进肚里。路过的人也不禁被勾得馋得慌，可是来晚了，怎么也挤不进去，只能在外围垫着脚，伸长了脖子喉头滚动看着别人吃。

    苏尾的木桶rou眼可见的少了，到了最后，还有人没吃上的，只能遗憾收场。

    终于吃饱的人倒是拍了拍肚子，啧啧道，小老板，你这玩意究竟叫啥呢？他们不太识字，除了其中一块招牌用笔写着的两文，也看不懂招牌上其他绣着的五个大字。

    苏尾正在收拾摊子，闻言道：安氏豆腐脑。这东西叫豆腐脑，我姓安，所以摊子叫安氏豆腐脑。

    有人连忙问，小老板明天还来吗？豆腐脑，好名字，真是贴切。他们都记下来。

    苏尾点点头，如果不下雨，我应该每天都会来，就在这颗大树下。大家闻言，都放下心来。暗自思忖明天一定要早点来蹲守。

    苏尾收拾好东西，正好吴叔过来接他。一见空掉的木桶还吃了一惊，安咊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各方面都踏实肯干，就是厨艺怎么也不佳。他还担忧这孩子今天会被打击到，还打算安慰他一番，没想到居然卖光了。不过这也是好事情，也许是镇上人图个新鲜，而且东西又便宜呢。他也没说什么，只问苏尾明天要不要来，两人定好了时间。

    苏尾回到家的时候，太阳都已经落山了。他走进屋子，坐下来休息一下，数了数口袋里的钱，两百来文，不算特别多，只能买米。他把钱藏到床头的柜子里，起身下楼到厨房做饭。

    锅里还跟他中午离开之前一模一样，苏尾随意热了热豆腐，又给自己蒸了点米饭。就着豆腐把晚饭对付了一下。他收拾好了灶头，把白天收集好的豆子拿出一部分发泡起来。

    他也想多泡一点，然而他这身体的体力有限，而且今天摘的豆子也不够多了，便还是打算明天只做一桶豆腐脑。所谓东西贵在精而不在多，先打开了招牌，再从长计议好了。

    他这样想着，又开了一圈厨房。想起那还没捉住的东西，似乎这东西晚上并不会来，还是说也不一定呢。不管怎样，他一定要弄清楚。

    姬玉翾走到窗户前，月色已经深了。他转过身，黑影正趴在窗沿下，闭着眼睛睡得呼噜呼噜的。它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突然露出一个嘿嘿的笑容。

    姬玉翾面无表情看着它。睡梦中的黑影一无所知，它动了动耳朵，把脑袋换了一面。这次它睡得更香，还张开了嘴，用爪子挠了挠脸，看起来差点就要流出口水了。

    姬玉翾闭了闭眼，不想再看自己黑影这副蠢样。何况它脑袋上还顶着一个大包，居然还能笑得这样开心。他觉得自己本该暴怒，可奇怪的是，他此刻的精神竟然一片祥和。

    当然，并不是他的精神力恢复如初了。没有向导的梳理，他还能感觉到各种溃散和刺痛，只是说，黑影这副样子，并没有刺激得他更加失控。说来他本以为，自己会恼怒异常，控制不住强烈的攻击性和破坏力。

    姬玉翾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坐下来缓缓抿着。喝了一口红酒，醇厚的香气从舌尖一直滑下喉咙，明明是最顶级的阿波罗1563，可他却只能尝出普通的味道。

    不过现在这点也不重要。姬玉翾目光冷冷地又落到了黑影身上。它此刻爪子已经从挠脸，变成了挠头，一不小心，就碰到了那个大包。它在睡梦中痛得呲牙咧嘴，居然还满脸委屈，然而只过了一会儿，它就开始甩着尾巴，露出窃喜的表情。

    姬玉翾冷笑一声。他也问过黑影，谁给了它一棍子。谁知道，这家伙居然摇头，一声不啃。他问了两遍，它才夹着尾巴，表演了一番脑袋撞大树。

    姬玉翾放下酒杯。晶莹剔透的杯子在接触到桌子的那一瞬间，突然就碎成了粉末。它是他的分身，也是他的身份的象征。虽然它现在很虚弱，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允许它这幅样子。

    苏尾隔天醒来的时候，醒得特别早。空气里还有微微的薄雾，白白的蔓延在山间。他见时辰早，便带上了手电筒和镰刀箩筐，打算去一趟山里再下自家地。

    说来，他作为小侯爷的时候，从牢里逃跑躲到深山里，没少跟着队伍打鸟捉鸡的，怎么自己挖的洞就没能掉进去一只猎物呢。

    他这样想着，还是走到了刻着标记的坑中去看，其实他今天到山上，也是为了看有没有抓到活物，如果抓到了，得尽快捉起来，不然掉在洞里不管，容易被饿死，那煮起来的味道就不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