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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风华正茂 第6节

    麻衣少年一听,立马紧张起来:“郑夫人又来找您了?还是崔小姐?卢公子?”

    少爷绑好了匕首,衣衫一撩,长发一甩,露出一张,呃,乌漆嘛黑的脸。

    长随少年惊骇欲绝:“少爷!您中毒了!”

    少爷一指头敲在他脑袋上:“抹的锅底灰。”

    “哦哦。”,长随少年这才定下心来,仔细看自家少爷的脸,夸赞道:“少爷,您抹地还挺均匀的,我都看不出来,而且,这么黑了还这么俊!”

    少爷长叹一声。

    没办法啊。

    “天生丽质难自弃。”

    长随少年心有戚戚地赞同点头,转而又疑惑:“少爷,您这副打扮是准备去哪?”

    然后便见他家少爷黑俏黑俏的脸蛋露出一抹惆怅。

    “长顺啊。”

    “嗯嗯少爷您说?”

    “你家少爷我,不想努力了。”

    长顺:?

    “少爷万万不可!”

    想想这几日狂蜂浪蝶般的郑夫人、崔小姐、卢公子……

    长顺一个哆嗦,为了自家少爷的清白,急忙拿出怀里的蝴蝶玉钗,“少爷您看!咱们有钱了!”

    “咦?”

    黑俏少年星眸一闪,接过玉钗,没涂锅底灰的手洁白纤长如玉,托着那碧绿的玉钗,仿佛洁白的花朵,托着心中一点绿蕊。

    第5章 只有一个公主

    乐安去了宋国公府打牌,这消息当晚就传遍京城权贵圈,于是翌日,各种宴饮游乐邀请便雪花一般地飞到了乐安公主府上。

    想着多活动活动的乐安自然不会拒绝,挑挑拣拣选了几个邀请,今日打球,明天赛马,后日荡舟,大后日赏花……未来好几天的消遣都安排地明明白白,有动有静,有看有玩儿,兼顾身体锻炼和心理熏陶,养尊处优的长公主的日子,就是这么地朴实,无华,且枯燥。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如果没有齐庸言这傻叉娶新妻这事儿的话。

    “哎哎你听说了没?齐大人要娶妻了,新娘子才十五岁!”

    “听说那位新娘子长得楚楚可人,我见犹怜,是个大美人儿呢!”

    “我就说嘛,公主当年就不该那般冲动,齐大人那么好的驸马,过了这村哪还有这店哪,如今公主花期早过,齐大人却还春秋鼎盛,啧啧~”

    ……

    仿佛一夜之间,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齐庸言要娶新妻。

    也仿佛一夜之间,全京城都在可怜叹息乐安孤家寡人人老珠黄没人要。

    乐安本人当然是没听见,也没人敢当着乐安的面说这些话,可公主府其他人近几日出门,却有意无意地,总能听到这些话,而府里的人再跟乐安这么一学,乐安自然也就全知道了。

    乐安:……

    还没等乐安消化完,又一个挑战赫然摆在了乐安面前。

    “公主,您不能去!”冬梅姑姑拿着张烫金染香的茉莉花笺,双手挥舞如狂风扫落叶,“这个南康,从小就见不得您好,这次八成也是不安好心!”

    “公主,不要气,不要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来,喝汤,奴婢刚熬的。”侍女秋果端了一碗补汤,似乎生怕乐安一个激动厥过去。

    “公主,奴婢也觉得不要去比较好,南康公主一向跟您不对付,这邀请了您,却又特意安排那位刘小姐亮相,奴婢只怕……来者非善。”侍女夏枝比较稳重,话语平和,眉眼间却也十分忧心。

    年纪最小资历最浅的春石不敢说话,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眼巴巴地看着乐安。

    乐安:……

    乐安接过了秋果手里的汤,喝了一口,然后差点全吐了。

    “怎么这么苦?”

    秋果微微一笑:“奴婢放了黄连,清热除湿,去火解毒。”

    乐安好险没翻个白眼,随即微笑,一把将汤盏塞回侍女手里:

    “说地不错,这么好的汤,赏你了。”

    秋果苦了脸:“公主……”

    乐.无慈悲.安无视了秋果的哀求,朝冬梅姑姑伸出手:“冬梅姑姑,把请柬给我。”

    冬梅姑姑有些犹豫,似乎生怕那薄薄一张纸笺会烧到乐安的手似的,但看着乐安的眼神,深知她性子,只得叹息着,将请柬双手奉上。

    乐安打开对折的请柬。

    跳入眼前的,是最醒目的七个大字:千桃宴,南康公主。

    南康公主是乐安的meimei,当然,同父异母的那种,且年纪差了十岁,因此,南康运气比乐安好,一出生父亲就是皇帝,她就是公主,而等到七王之乱时,她又还小,谁也不会在意一个年纪小的公主,因此从头到尾也没遭过什么罪。

    总而言之,跟乐安比起来,南康算得上运气十分好了。

    可南康却从小单方面跟乐安不对付。

    小时候跟乐安争父皇的宠,长大了,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当时年仅十四岁的南康,竟然看上了大她八岁还是鳏夫的齐庸言,要跟乐安争齐庸言……

    结果不言而喻。

    于是从此,南康似乎就盯上了乐安似的,有事没事儿总喜欢给乐安上上眼药,说说酸话,只可惜——一次也没赢过。

    倒难为她屡败屡战了。

    而这次,乐安不用猜都知道,南康那顶多核桃大的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无非就是想抬举那位刘小姐,好给乐安难堪罢了。

    乐安笑着摇摇头,将请柬轻轻一弹,薄红色请柬如桃花在空中飞落:“这时节,千桃园的景色应该是很美的吧?既然如此,不去看看,岂不遗憾。”

    躲避?

    退缩?

    若连这种根本算不上事儿的事儿都要退缩躲避,她就不是乐安了。

    *

    千桃园,顾名思义,是个有着千亩桃园的地方。

    原本也是皇家园林,可惜七王之乱时毁坏大半,便渐渐被皇室舍弃了。七王之乱后,朝廷陆陆续续补种桃树,修缮建筑,近几年才刚刚恢复了些当年的盛况,而刚一恢复,这地儿便被许多达官显贵盯上,每到春日桃花季,各家轮流在此举行宴饮,而其中最出名的,便是南康公主举行的千桃宴。

    作为少数几个当今皇帝姑姑辈儿的公主,南康虽声望地位食邑皆不如乐安,但比起普通权贵,却也够看了,起码年年桃花开得最好的几日,必然是被南康公主府霸着,广发请柬,遍请权贵名流,还搞出各种玩乐花样,几年下来,千桃宴倒也办地有模有样。

    乐安到千桃宴现场时,人已经大致都齐了。

    一望无际的千亩桃林里,无数粉色纱帐做隔,无数绫罗锦缎铺地,入目皆是锦绣膏粱,莺歌燕舞。南康特地挑了个官员的休沐日,因此此时在这般繁华景象里,不仅有平日无事的闺阁女眷,还有许多蟒袍玉带的朝廷官员,以及儒衫道袍的三馆六学的学子。

    除了没有平民百姓在此凑热闹,整个阵仗,比之曲江宴也不差什么了。

    乐安便在这样热闹纷呈的时候,压轴出场。

    与之前的简便出行不同,今日,乐安乘一架铺金饰玉的华丽玉辇,比桃花更娇更薄的轻纱层层堆叠,天女散花般由玉辇顶部洒下,清风吹过,好似天上云涌。

    “乐安公主到——”

    伴随着侍人调子拉地长长的通报声,无数人的动作为之一顿,目光纷纷看向那玉辇。

    玉辇之内,坐着一位美人。

    轻纱微微遮去她的面容,却遮不住她的身姿,并非时下流行的风吹即倒的柔弱美人,也不是寻常贵夫人常有的饱满丰腴,而是增一分则太肥,减一分则太瘦,恰到好处,正正好好。

    她并未正襟危坐,而是微微斜倚着,仿佛海棠春困,又仿佛名士醉酒,有些随意,有些轻佻,叫人觉得并非不可亲近,甚至可供亵玩,然而,微风吹过,轻纱后的那双眼露出来。

    那不是年轻小姑娘小猫小鹿般清澈无辜、楚楚动人的眼,也不是久经风月的花魁伎子勾魂夺魄、含笑媚人的眼,更不是无数奔波尘世的人们意气消磨后被平庸侵蚀、浑浊倦怠的眼。

    那双眼清澈,却不清浅,而是高远而深邃,宁静而幽深。

    如高天星辰,如月下寒潭,如深林寂响。

    仿佛一看到这双眼,躁动不安的胸膛便莫名静了下来。

    千桃园也的确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那架玉辇,和那玉辇里的人。

    随即,有声音响起:

    “拜见公主。”

    “拜见公主。”

    “拜见公主。”

    ……

    一声又一声,如山岚,如海潮,先是零零散散,而后波涛汹涌,伴随着这拜见声,是无数人在道旁跪伏下拜的身影。

    无论朝堂官员,还是后院女眷,乃至白身学子。

    作为当今品秩最高、加封最多、食邑最大、名声最隆、最受敬重的长公主,她当得起在场所有人这一拜,甚至哪怕现场仍有其他公主在场,可人们却下意识地只称呼其为公主,而未加任何封号。

    因为,若当世只能有一位公主,那么毫无疑问,只能是、也只可能是,乐安公主。

    *

    从入场到落座,不过短短数百米。

    可乐安却生生牵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等她终于从玉辇下来,翩翩落座,旁边似乎才有人从呆愣中惊醒过来。

    “jiejie可真是……好大的排场。”说话的,自然是此次千桃宴的主人,南康公主。

    方才那无数人齐声拜见的场景,是同为公主的她,从未享受过、甚至从未敢想过的待遇。

    当然——若她将自个儿府中下人全集在一起,命令他们如此,倒也差不多可以模拟下,但——那还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