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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娇百宠 第102节

    外面的府卫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傅臻手下的暗卫见状立即进来帮忙,暗器终究有限,剑身斩落飞来的箭矢,一阵激烈的哐当声响过后,西面墙壁之后终于彻底空了。

    带头的暗卫俯身道:“沈将军,这里不能久留!”

    沈烺才颔首应下,随即听到锁链摩擦的声响,下一刻,身着红衣的姑娘已从木床上跑下,红着眼睛飞奔过来抱紧了他。

    “阿嫣……”

    他声音哑得厉害,手掌轻微颤抖着抚上她瘦削的双肩,久违的温度几乎吞没他残存的理智。

    想要抱紧她,可自己的身体却支撑不住地倒了下来。

    几日几夜不眠不休,他太累了,几乎完全脱力,所有的重量都落在顾嫣的肩膀。

    耳边只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沈烺的眼皮却沉沉地阖上了。

    第110章 .晋江正版独发手中的湖笔竟被生生折成……

    一夜过去,宫中众人无不心有余悸,即便不曾亲眼看到神武门逼宫的惨烈,那些残酷的厮杀声却犹在耳边回荡。

    天刚破晓的时候,宫道上的风还带着刺骨的寒意,浓稠的血腥味、铁锈味、烟尘味飞散在宫城的每个角落。

    晨曦的微芒落在王雪织呆滞的面孔,她无力地环抱双膝,独自坐在玉照宫那堵紧闭的宫门前,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两颗瞳仁像发霉的花生,血液里都是凝滞的苦涩,整个人如同一尊风干的雕塑。

    外面已经没有动静了,她能听到扫帚洗刷地面的声音,无比沉重而卖力,都能想象那些顽固的血迹是何等难以清理。

    王雪织不知道自己还在这里做什么,也许只是在等待属于她的死亡。

    她的父亲、她的丈夫或许都已经死在昨夜的动乱中,他们将永远冠以谋逆的罪名。

    她完了,昭王府完了,整个晋阳王氏都将万劫不复。

    青灵同她说的那些话,她苦苦想了一夜,后来在听到那些惨烈的刀枪剑戟声后,脑海几乎冻得凝固了,眼泪也流干了,没有办法思考。

    晨光熹微,她在地上坐了很久。

    直到听到铁甲的摩擦声和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有人身披沉重的盔甲走到她面前。

    王雪织连喜悦的神色都没有,只是缓缓抬起空洞的眼眸,认出眼前熟悉的人。

    好半晌,她干裂的嘴巴轻轻嚅动了一下,仿佛出现了幻觉,“父亲……”

    已经流不出泪了,唯有眼底闪动的金芒能照见她心中的暗潮汹涌。

    她抓住爹爹的手,粗糙而温热,是常年带兵的手,每一道厚茧都是真实的。

    心口剧烈地颤抖着,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爹爹还活着?”

    大司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自己的女儿了,她那么瘦,往日天真无邪的眼眸没有一丝神采,所有的愧疚和疼惜一时齐齐涌上心头。

    当然,更多的是庆幸,无比庆幸。

    大司马低垂的嘴角微微弯起,露出苍白的笑意,“雪织……爹没反,爹还活着。”

    王雪织眸光跳动了一下。

    大司马沉沉地吁了口气,厚重的嗓音在一夜的疲乏过后也变得无比沙哑,“跟爹回家吧。”

    “回家……回家……”

    王雪织重复地咬着这两个字,觉得非常陌生。

    她还有家吗,哪里的家?

    大司马望着自己的女儿:“雪织,爹带你……回我们自己的家。”

    王雪织忽然意识到什么,怔忡地抬头看着爹爹,艰涩的眼眶又泛了红。

    青灵一直远远站在廊下陪她等。

    其实汪顺然已经告诉她,陛下与大司马暗中早有往来,但并不能百分百确定大司马能够坚定地站在皇帝身后,毕竟他是王妃的亲生父亲,昭王让他出兵相助,必然也许下天大的好处,而世上富贵无不是险中以求。

    直到方才看到大司马来接女儿,青灵才真正确定他没有反。

    只要他不反,王妃就不会有危险。

    大司马实则也对自己的前路几乎一无所知,因为直到今日出兵之前,皇帝与他私下的往来只有那一封信,至于如何布兵排阵,如何引人上钩,统统都没有。

    也许皇帝根本就不在意他的态度,只因考虑到门阀世家牵一发而动全身,而晋阳王氏祖祖辈辈劳苦功高,皇帝不过是给王氏留一条生路,不至于连根拔除。

    反也罢,不反也罢,皇帝都已经胜券在握。

    面前是生门还是死路,都是他王鸷自己的抉择。

    今夜神武门后那几千精兵,再加上皇帝身后千军万马,连沈烺的出现也在他意料之外,就算他真跟着昭王反了,也几乎没有逼宫成功的可能。

    好在,他选对了。

    一切也都结束了。

    青灵在他们离开之前走过来,向大司马拱手施一礼,然后将手中的书信递上前。

    书信一角,还有一块烧黑的印记。

    大司马看到信笺抬头一行醒目的字迹,骤然瞪大双眼,一时说不清是错愕更多还是激动更多,“和离书?昭王亲手写下的和离书?”

    青灵颔首,抿了抿唇。

    当日她潜伏在书房之外,见昭王将一摞书卷扔进火炉,随后因急事出去了。

    青灵那时还不知书房中有密室,翻身跃下,在还未烧完的炉火中找到了这封只签下他一人姓名的和离书。

    当日也没想那么多,横竖也要被烧毁,倒不如留待后用,没想到今日真能派上用场。

    青灵看了一眼王雪织,“王妃应该还记得吧?除夕当日,太后获罪的消息昭告天下,那时昭王便拟好了这封和离书。”

    王雪织怔怔地点头:“……确有此事。”

    青灵目光笔直地看着她,“若非此事一激,昭王殿下如何哄骗王妃亲笔书信送到大司马手中,表明自己对昭王殿下一生不离不弃的态度呢?”

    王雪织无力地后退一步,胸口像被大石压得喘息不过来。

    大司马一想就明白了,拿和离书来刺激女儿表明态度,逼他站队,昭王有多渴望他手里的兵,他还能不知道吗!包括昨夜以女儿被挟持的名义出兵,实则都是借口。

    谋大事的人,心都是冷的,哪有什么真情可言。

    他情不自禁地攥紧手中的书信,大掌微微颤抖地扶上女儿的肩膀,慈爱地说:“是好事,原本爹爹还要去求陛下让你免受牵连,如今只要这和离书一签,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你与乱臣贼子没有任何瓜葛,我王鸷的女儿今后依旧尊贵体面,谁敢置喙一句,先要看看我王鸷答不答应!”

    王雪织死水般的眼眸终于有了触动,饶是一时间还难以接受这么多信息,可胸口却随着爹爹慷慨激昂的话轻微地起伏着。

    王鸷郑重地朝青灵抱拳,“姑娘有心了。”

    青灵亦俯身回礼,沉吟片刻过后看向王雪织,喉咙微动,“揽月巷西面一角,门口有两盏烟青色风灯的便是奴婢的住处,慈幼局孩子的衣裳尚在奴婢家中,姑娘可随时差人来取。”她微微一顿,“当然,姑娘若是不愿,奴婢也可亲自送到府上。”

    经过昨夜,王雪织其实还有些害怕看到青灵的眼睛,她略略偏开目光,眼睑低垂,只是道了句谢。

    青灵看着他们离开,直至那两道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

    回府的路上,大司马问女儿:“方才那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她自称奴婢,可看她的装束,并不像宫中的女官。”

    王雪织想起昨夜她与汪总管毫不避讳的交谈与接触,还有汪总管见她受伤时关切的眼神,实在有些说不清,不像是下属,倒是有些像……

    她摇摇头,赶忙掐断脑海中这个荒唐的念头。

    且青灵先前的身份非常敏感,很容易被崔家盯上,王雪织思忖了下,瞒着爹爹道:“应该是宫中的护卫吧。”

    大司马顿了下,又问:“是她把你带进宫的?”

    王雪织眼睫轻轻颤了颤,点点头。

    大司马想起昨夜情形仍觉心惊,叹了口气道:“今日你若是在昭王府中,刀剑无眼,便是爹爹也无法确保你万无一失。你在宫中,反倒是安全。”

    王雪织垂下头,慢慢攥紧了手中的巾帕,眸中微光闪过。

    青灵待她很好,她一直都知道。

    可今夜青灵说那些话的时候,她竟然还怀疑青灵带她入宫她是为了要挟王爷。

    她真是……太傻了。

    大司马心下思忖片刻,转头望她:“你可知走之前她话中的意思?”

    王雪织怔怔地看着爹爹,“她说……来日会将那些小衣裳送到我府上?”

    “她一身女护卫装扮,走的是刀尖舔血的路子,宫外私宅本就危险重重,如果只是想将东西送来,何必自报家门?”

    大司马幽幽叹了口气:“雪织,她言下之意,是想说日后你有需要她的地方,都可去私宅寻她。此女与你无亲无故,待人却是真心,你莫要因昭王的缘故疏远了她。”

    王雪织慢慢地顿住了脚步,原来青灵……竟是这个意思。

    她转身往后面望一眼,可已经绕过几道宫门,身后早就没有青灵的身影了。

    宫道的风太大,风里仿佛还残留着神武门外的硝烟细尘,王雪织渐渐地模糊了双眼。

    我会去的……

    青灵,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

    顾嫣还不知沈烺已经找到了meimei,见他晕倒,一时方寸大乱,赶忙请皇帝安排在昭王府中的暗卫将人护送回自家的顾府。

    顾襄夫妇看到活生生的女儿,一时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顾府的下人听到消息,全都跑出来看小姐。

    那暗卫首领已经命人进宫,太医马上就到,顾嫣安置好沈烺,立刻走到爹娘面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将自己是如何被昭王掳走,这半年又是如何应对一一告知顾襄夫妇,只是怕他们担心,有些细节并未提及。

    顾夫人早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她将顾嫣扶起来,才看到女儿手腕那些血迹斑斑的伤口,难以想象这半年来阿嫣遭受了怎样的折磨,心疼得不知说什么好。

    顾襄看到女儿瘦削单薄的身子,长长地吁出一口浊气。

    被囚于密室长达半年,事关女子名节的问题顾襄实在不忍问出口,只连声叹道:“活着就好,还活着就好!”

    那头汪顺然带着宋怀良匆匆进府,顾襄赶忙带人到内屋。

    宋怀良放下医药箱,立即替沈烺把脉。

    顾嫣紧紧盯着床上面色苍白的男人,双眼都快要急出火来。

    方才看到沈烺晕倒的时候,她从一种崩溃又走向另一种极度的崩溃,所有获救的激动喜悦都被他沉重的身躯压碎成齑粉,有那么一刻几乎是绝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