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碗 岳飞枪挑宗泽
宣武元年七月,王钰大军在攻克扬州,苏州等大片土地之后,稍作休整,即兵发三路,直取杭州。由关胜率五万兵马,出苏州,迂回江南东路,绕向杭州西面。由索超率五万兵马,迂回两浙路,绕向杭州东面,而王钰自己,亲率十余万大军,直扑杭州。以图形成夹击之势,迫赵构退位称臣。 江南震动,赵构于杭州坐立不安,秦桧上奏,言王钰势大,不可与之力敌。赵构深以为然,已生求和之心,然蔡京独排众议,力主抵抗到底。赵构深知蔡京为相多年,在官场中名望甚高,自己的位置想要坐得安稳,少不得要借助于他。是以不得不暂时听众蔡京建议,下旨命诸将奋死抵抗。 七月下旬,关胜军团打到歙州,与驻扎在此张浚所部发生激战,攻势受阻。索超军团出苏州后,一路势如破竹,兵临杭州城下。不三日,王钰大军绕过太湖,与索超军团合兵一处,对杭州形成合围之势。赵构日夜惊恐,每每从睡梦之中惊醒,以为王钰攻破城池。 蔡京上奏,欲起用老将宗泽,负责杭州保卫战。但赵构以宗泽年老体迈为由,拒绝蔡京建议。七月底,王钰见赵构仍无退位称臣之心,下令大军攻城。十七万兵马,昼夜进攻,杭州城在金轮炮的轰击之下战栗不已。 蔡京再度上奏,力主起用老将宗泽,赵构无奈之下,只得从其言,任命宗泽为“京师卫戍区指挥使”,掌管驻扎在杭州的所有兵马。宗泽,字汝霖,浙江义乌人,世代务农,家境贫寒,元估六年应进士试,力陈时弊,建议改革朝政。言辞激励,主考官恶其言,抑为“赐同进士出身”而录取,而并非“进士及第”。赵构南撤之前,宗泽屯兵黄河一线,后随赵构撤至杭州,以年老为由,罢官不用。 宗泽上任后,将杭州保卫战,视为“守土抗敌”,因其江浙是其故乡,所以抗战决心较之他人尤甚。宗泽一面整顿军务,一天之内,撤换三名守城的不利的将领,并定下“伺机出击”的战略,并不满足于城内防守。 八月初,王钰久攻杭州不下,此时金兵扰边的传言越演越烈,使其忧心如焚,进退两难。而关胜所部,又被张浚阻挡在歙州,寸步不让。三面合围之势难以形成,王钰权衡利弊之下,渐渐萌生退心。 八月初五,连续攻城十数日的王钰大军不见动静,宗泽亲临一线,视察防务。于杭州城头上,遥望城下,连营漫天,王钰兵马雄壮,心里暗暗称奇。那杭州城墙,被敌火炮轰击十数日,满目疮痍,数处缺口。杭州保卫战打得极其艰苦,敌军无论人数,装备上,都zhan有极大优势,若其只围不攻,不出一月,城中粮草一尽,大势去矣。 “宗大人,陛下驾到!”部将奔上城楼,对宗泽报告道。宗泽一听此言,忙率众将出迎,赵构轻装简从,只带秦桧等几人登上杭州城头。宗泽率部将,正欲大礼参拜,赵构已叫平身。 立于城头,赵构俯视城外王钰大营,心生恐惧,环顾左右,感叹道:“王钰兵马如此雄壮,如之奈何?当年,先帝起用此人,不想今日成为宋室心腹大患。”身边众人,皆沉默不语。 独宗泽愤然说道:“陛下勿忧,臣既负守土抗战之责,一息尚存,便要抗战到底。王贼虽然势大,但近日屡有传言,说女真人兵出上雄,攻打幽云。臣料王钰心系北方边境,又见临安久攻不下,日久必生退心。” 赵构闻言,却是不以为然:“老将军有所不知,王钰此人,虽则年少,但其城府极深,他亲率大军南下,又岂会不防备金人?据蔡京所言,王贼在幽云驻有重兵,种师中,林冲,呼延灼三部兵马,共计三十余万,布防黄河以北,城坚器利,兵强马壮,女真人如何攻得进来?今年年初,种师中率大军出归化,攻克上雄,向来骄横的女真人也是慌了手脚,四处围堵。唉,这杭州城,又岂能抵抗得住?若依朕看来,不如……” 众人听赵构话中之间,似乎已有求和之心,秦桧心中一动,正要说话,却不料宗泽抢先一步,上前奏道:“圣上,种师中出幽云,瞒得过旁人,却瞒得不过微臣。此乃王钰以进为退这策,他调兵数十大军,血战上雄,其实并非为了攻城掠地,而是为打掉女真人挥师南下之心。不得不承认,此举已然奏效。王钰率大军下江南,北方只见传言,不见行动。但臣估计,王钰他不敢冒这个险,再坚守上十天半月,王钰必退!” 赵构听了,不置可否,又将目光投向王钰大营,连连摇头,面有忧色。就在此时,忽听一声巨响,声入云霄。城上众人,四顾相望,不知发生何事。还是宗泽反应及时,大喝一声“扑倒!”,不顾君臣之礼,上前护住赵构,压在身上。 赵构只觉天摇地动,两耳嗡嗡作响,胸口一闷,眼前一黑,立时昏死过去! “敌军发炮!乱军发炮!”城上士卒,放声大喊,纷纷隐蔽。宗泽摇去身上石屑,慌忙起身向赵构告罪,却见赵构一动不动。骇得他魂魄出窍,急声呼道:“陛下!陛下!”所有人都慌了手脚,扑上前来,又是抚胸,又是掐人中,好半天,赵构才幽幽醒来。 “啊,朕,朕可是死了?”赵构睁开双眼,漫无目的张望着。 “圣上,方才敌军发炮,误中此处。城头不可久留,请陛下速速回宫。”秦桧盯了宗泽一眼,对赵构说道。一听这话,赵构哪还敢在城上滞留,一骨碌爬了起来,抓住秦桧双手道:“恨不听爱卿忠言,以至于此,朕回宫之后,当召集百官,商议求和。” 宗泽听赵构有意求和,心中大急,连忙起身拜道:“陛下不可!连日血战,我军固然伤亡惨重,但王钰麾下将士,多为北人,水土不服,再坚守数日……” 话未说完,却见赵构摇了摇头,一脸晦气,在秦桧搀扶之下,步下城头。宗泽狠狠跺了跺脚,叹息道:“若此时求和,正中王钰诡计!” 大营之前,王钰将手中火把交给身边士卒,得意的笑道:“怎么样?没吹牛吧,这东西本相也会cao纵。当初凌振在造办局试制的时候,本相就去试过炮了。” 岳飞见那金轮炮如此厉害,也是大为惊奇,对王钰说道:“丞相,卑职在相州时,就曾听说,那梁山贼寇之中,有一人绰号轰天雷,善制火炮。其所铸之炮,能打出十四五里远近,炮落之处,山崩地裂,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王钰拍了拍手,笑道:“那倒是夸张了一些,十四五里是打不到,一千步还是不成问题。”语至此处,遥望杭州城,又叹道:“看来,本相也犯了那‘惟武器论’的错误,打仗不光是靠先进的兵器,最重要的还是人。咱们的装备,比杭州守军先进不少,可攻打了这么久,杭州城仍旧未破。你们这些带兵的将军,要好好研究一下这其中的原因。” “是,谨遵丞相教诲!”众将齐声应道。 王钰微微颔首,又瞧了那门金轮炮一眼,暗思这东西,到底还是不能跟自己生活的那个时代相比。要是在两千零七年那会,就是一门迫击炮,也不知比这金轮炮厉害多少倍。而且炮弹之中,还填有zha药,不像这炮,只是铁炮弹,打出去就靠撞击力。 赵构在杭州称帝以后,将原先赵佶行在,改作皇宫,立足未稳,便大兴土木,给予扩建。即便是在王钰大军,兵临城下之时,工程也未停止。伪朝廷中,大臣们多有议论,然赵构仍旧我行我素,听不进逆耳忠言。惟独秦桧,善于察颜观色,体察圣心,很受赵佶喜爱,官拜左仆射兼尚书门下,与蔡京分庭抗礼。 这日,赵构如今文武众官,商议求和之事。秦桧率先发表意见,言王钰势大,急切之间,不可与之争锋,不若放弃皇帝尊号,以后再作计较。蔡京历来主张强硬,但此时,见杭州城陷入重围之中,思前想后,也觉得这么硬扛下去,不是办法。赵构到江南,现在立足未稳,人心不服,倒是可以考虑放弃皇帝称号,向北臣服,积蓄力量,等时机一到,再出兵北伐。 “陛下,臣认为,秦相所言甚是。眼下,王钰率二十余万大军,兵精粮足,器械先进,京城守军,死伤甚多。再硬扛下去,于我不利。不如,暂时放弃皇帝尊号,广积粮,缓称王。” 赵构坐于龙椅之上,听到蔡京如此一说,奇道:“蔡相不是向来主张对王钰要强硬,不让朕放弃这皇帝尊号么?怎么今日……” 蔡京闻言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臣原先就不主张陛下称帝。但木已成舟,奈何不得,只得退而求其次,等王钰来攻。此时若议和,陛下放弃皇帝尊号,王钰方面,必定也会作出妥协。陛下请看,这是臣为陛下草拟的议和条件。”说罢,蔡京从袖中取出一道奏章,双手呈上。 赵构接过,展开细看一阵,频频点头道:“不错,好!若这些条件王钰能答应,岂不强似作这皇帝?” 秦桧在一旁,见赵构欣喜成这般模样,心里犯了嘀咕,不知蔡京这老东西又玩什么花样。正疑惑时,忽听赵构言道:“秦爱卿,你也看看。” 秦桧接过,展开一看,只见那蔡京所拟议和条件,分为如下几条。第一,赵构放弃皇帝尊号,但一不交出兵权,二不退出江南。第二,朝廷封赵构为定南王,位在诸王之上,永镇两浙路和江南东路。第三,定南王可在辖区之内,自行征收赋税,任免官吏,中央朝廷不得干预。第四,定南王麾下所部兵马的军饷粮草,武器装备,要由中央朝廷供给。 这简直就是割据一方,不是皇帝,胜似皇帝!自己占着这两路,自行征税,自行任免官吏,军饷还要朝廷供给,天下有这样便宜的事情么?王钰又不是傻子,他能听你的摆布? “陛下,臣以为,这条件怕是谈不拢。王钰为人,何等精明,他岂能同意这……” “秦相,您过虑了。王钰此来,看似来势汹汹,其实他心里比谁都着急,江南一天不平,他一天回不了京城。咱们只要吃定他这一点,不愁他不答应。”蔡京冷笑一声,十分自得。 赵构权衡之下,当即表态:“好!就按这个条件,与王钰议和。只是,派何人去为好?” “陛下,不急!咱们再等上几日,待宗泽打上一场胜仗,那时,又多了一个筹码,这些条件,王钰必定全盘接受!”蔡京急忙说道。 赵构大喜过望,问道:“哦?能打胜仗?王钰这一路来,势如破竹,宗泽他有何办法?” 蔡京见状,正要言明,但瞥了秦桧一眼,又故作神秘的笑道:“天机不可泄露,陛下只消在宫中静待,不出三日,必见分晓。” 中军大帐,王钰只着单衣,正在灯下夜读史书。天气炎热,军中将士多有生病者,好在王钰本是四川人,早就习惯这如火烤一般的天气。他手捧《唐书》,正看得出神。这《唐书》分为新旧两种,宋仁宗以前,刊行的都是旧唐书,但仁宗皇帝还算是个有作为的天子,他认为旧唐书浅陋,下诏重修。先后参与其事的,有欧阳修,宋祁,范镇等,终于修成了《新唐书》。 王钰到宋朝好些年,对这古文,虽然大有长进,但某些晦涩的词句,仍旧不能全部明白,只能是瞎子过河,摸着走。这会儿,他还真有些想那红秀丫头了,若是他在,必定一字一句,给自己解释清楚。 王钰看唐书,独服两个半人,李世民算一个,武则天算一个,李隆基算半个。前两个,都是励精图治,给李隆基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这位唐明皇一登基,开始倒还算勤奋,自律,可这杨玉环一出来,就坏了。李隆基贪图享乐,信任安禄山,终于把偌大一个中华帝国,搞得七零八落。 看来,这要治天下,领头的人就得以身作则,不能贪图享乐,随时都要把那根弦给绷紧了。还得知人善任,从谏如流,要听得进去逆耳忠言。不要以为普天之下,老子第一。 伸手端过案上水杯,一口气喝下半杯,正要接着往下看。帐外突然冲进一人,他带起的风,愣是把案上的油灯给扑灭了。 “嘿!见鬼了,你急什么呀?我这刚看得兴起,灯都让你扑灭了!”王钰训斥道。 “丞相,大事不好!”黑暗之中,看不清来人相貌,但听声音知道,这是黄信。他被岳飞一枪扎伤了腿,一直在营中休养。 听他如此焦急,王钰倒是稳如泰山,一边摸索到火镰点上油灯,一边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别急,天塌不下来。” “丞相!卑职刚刚收到消息,那新近上任的叛将宗泽,从海路出发,绕道东海出兵了!”黄信的语气中,透露出掩饰不住的惊慌。宗泽?这名字听着耳熟,好像在历史上跟岳飞有什么关系,应该也是一员名将。他从海上出兵干什么去了? 王钰端起油灯,行至地图之前,仔细察看。宋朝的地图,自然无法跟他从前看到的地图相比,但是仍旧能够辨别得出大概的轮廓来。地图上,中国海岸线依稀能够看得清楚,杭州之外,就是以后的东海,而整个大宋的东部沿海,都较为平整,却突然在杭州这个地方凹进一块,由杭州往东,可直入东海。由此处出海北上,可直达黄海,渤海。宗泽出东海,他想干什么? “丞相,据斥候回报,杭州城内,近来兵马调动频繁。宗泽调集大部兵力,由钱塘江入杭州湾,往北而行,用意不明。据卑职估计,他恐怕是想……”黄信欲言又止,没有根据的猜测,还是不提不好。 “没事,你有什么猜想,尽管说。”王钰的眼睛,仍旧盯在地图上。 “是,卑职猜想,宗泽出东海北上,可能是想在扬州登陆。”黄信小心翼翼的说道。扬州,已被王钰大军攻克,但只留少部兵马驻守,大军全部云集杭州城外。若宗泽在扬州登陆成功,便可直取庐州,那里,可是皇帝赵桓的帅府。 右手一抖,掌中油灯也是一阵摇晃,王钰这一惊,非同小可。若是宗泽率部打到了庐州,带走了赵桓,那自己,可就完全陷于被动了!不管他是想迫使自己退兵也罢,或者真想营救赵桓也罢,这一招不可谓不毒,简直就是釜底抽薪! “不行,不能在这里呆着,大军必须马上回防。万一庐州有事,那可是天下大变了!黄信,传令,召众将进帐议事!”王钰突然转身,大声说道。黄信领命,出帐而去,不多时,王钰麾下战将,云集中军大帐。 黄信将军情通报与诸将,众人闻讯,也都认为应该放弃杭州,退兵回去。见众将并无异议,王钰就想下达退兵命令。 “丞相,卑职有话讲。”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岳飞,突然说道。他在军中,本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官,能参与决策,完全是因为王钰的照顾。此时,他突然出来,倒让众将吃了一惊。 “哦?岳管营有何话讲,但说无妨。”王钰鼓励道。 岳飞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中站起身来,帐内众将,官衔都比他要高,这个投身行伍不久的芝麻小官不卑不亢,从容说道:“丞相,依卑职看来,宗泽出海一事,或许有诈。”岳飞语出惊人。 “怎么个有诈?你说说清楚。”王钰知道,岳飞不是久居人下之人。只要有机会,他就一定会崭露头角,这不,机会来了。 岳飞刚要说话,却见那帐中诸位前辈都拿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大宋军队,历来讲究论资排辈,不管你官衔多高,如果没有深厚的履历,以及出众的战功,在军队里面,你就说不上话。这帐里诸将,都是跟随王钰东征西讨,战功赫赫的嫡系。岳飞不但投身行伍不久,而且是江宁降将,在众人眼里,自然要矮上半截。 王钰瞧出了门道,鼓励道:“不必忌讳,我王钰帐下,不养闲人,有本事的,我自会提拔。没本事的,就别想顶着南府军的名号混日子。” “谢丞相,那卑职就斗胆直言了。首先,除去内陆各江各湖的水师之外,大宋海上水师,只有两支,登州水师,泉州水师。杭州驻军之中,全为马步军,何来水师?没有大规模的水师部队,宗泽他凭什么出海?眼下正是七月天,海上浪高雨急,如果不是航海经验丰富的水师,出了海就是有去无回。其次,如果宗泽要出海北上,打击庐州帅府,那必然要作得隐秘,为何会放出消息来?最后,庐州帅府,丞相留有守军,宗泽即便出海,在海上漂泊几十天,我军早已经回防,他还打什么?综上所述,卑职认定,宗泽出海是假,调我军回防,解除杭州危机是真!” 好个岳飞!果然不是凡夫俗子!王钰听了他这一番道理,大喜过望,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我得岳飞,胜似十万雄兵! 正要出言褒奖,却听黄信说道:“丞相,卑职认为,岳飞所言,尽管有理,然庐州帅府,事关重大,仍旧不得不防。万一天子有个闪失,担待不起啊。”众将闻言,深以为然,纷纷出言附议。他们都是王钰老部下,知道天子赵桓对丞相的重要性,所以不得不加个小心。 一阵思量,王钰拍案而起道:“不撤!继续攻打杭州城!” 深夜,杭州城内人影幢幢,士卒们整顿着军械,集结待命。将领们骑着战马,往来奔走,指挥着部队。从城门起,一直绵延数百步,全是兵马。杭州守军,似乎在准备一次较大规模的行动。 几匹战马从城内飞奔而来,马上,一员老将精神抖擞,宝刀不老,正是新近上任,所谓的“京师卫指挥使”宗泽。奔至城门口,宗泽勒住战马,环视众军,目光凌厉。圣上已经决意与王钰议和,回天无术,但即便议和,也要我方占据主动。所以今天晚上,必须要有一场胜仗,为明天的谈判,增加筹码。谋划这么些天,成败就此一举了。 “大人,探子回报,王钰大军,有拔营撤走的迹象!”一将飞奔而来,在马上欠身说道。 宗泽喜上眉梢,放声说道:“众将官,趁王贼大军拔营撤退,我等杀出城去,给他来一个措手不及!”当即发下军令,人衔枚,马摘铃,五千兵马,悄无气息偷出城外,直扑王钰大营。 当时,月黑风高,宗泽所部,隐蔽开进,远远望去,王钰大军营里,一片忙碌。军士们都在收拾行装,准备撤退。行至一箭之地,宗泽扬起手中长枪,大声下令冲锋!他本人更是当仁不让,身先士卒!五千兵马,一齐发喊,声势震天。 宗泽率先冲入敌营,那营寨门口的士卒,一见敌军偷袭,撒退就跑。宗泽所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入大营。王钰之兵,一触即溃,四散奔走。 宗泽只领数十骑,奔向中军大帐,意图活捉敌首王钰。宗泽马快,遥遥领先众人,一直奔至中军大帐之前,远见一人,背向外面,坐于帐中。料是王钰不假,双腿一夹,胯下战马如奔雷闪电,冲入大帐。 “王贼,纳命来!”一声暴喝,宗泽手中长枪,直搠出去,捅了一个通透。陡然惊觉吃力不对,定睛一看,哪是什么王钰,不过是个木头人,套着衣衫,背朝外面。 不好!中计了!宗泽刚刚反应过来,就听见大营之内,喊杀声四起,帐外军士禀报道:“大人,有伏兵!左右两路,一齐杀来!” 重重一拍大腿,宗泽喝道:“全军撤退!” 迟了,当宗泽领着数十骑奔到营门口时,退路已经被王钰兵马给断了。环视四周,黑夜之中,王钰兵马不计其数,手中火把如满天繁星,直把偌大一个营寨,照得如同白昼。宗泽倒是临危不乱,放声喝道:“事已至此,无力回天,当与敌决一死战!” 可五千兵马,与十几万大军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宗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马,被王钰大军压缩至营内,形成四面围困之势,插翅难逃。 “果然不出岳飞所料,宗泽当真来偷营了。”王钰骑着乌云盖雪马,诸将如众星捧月一般将他围在当中。话刚说完,却见营内一员老将,将一杆长枪,舞得密不透风,敢近身者,都中枪而死。 “好,宝刀不老,此是何人?”王钰环顾左右问道。 “丞相,此人想必就是老将宗泽。”身边岳飞回答道。王钰点头,又向宗泽望去,只见他抖擞精神,枪法不乱,以一人之力,所向无敌,于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丞相,待卑职前来捉拿此人,交与相爷发落!”黄信请缨。王钰知他伤势未愈,本不欲放行,但黄信再三坚持,王钰只得答应。 黄信拍马而出,直取宗泽。两员虎将,战成一团。百余回命,不分胜负,又有一名江宁降将陈忠望,愿去助战,王钰赞许,好言以壮其行。黄陈二人,围住宗泽,你来我往,仍旧不能取胜。 “须发皆白,英勇如昨,似此无人可敌,如之奈何?”王钰感叹宗泽老当益壮,有心生擒。 “丞相,卑职本可一箭取他性命,但他年过七旬,仍旧上阵杀敌,实在不易。若丞相有心生擒,卑职愿往。”岳飞在旁边看了半晌,瞧出宗泽枪法路数。王钰听他这么一说,倒想起一件事情来。据说,宋朝军队里面,挑选士卒,首先要看的就是臂力。因为早前,宋军大部分是步兵,在与辽国骑兵作战中,弓弩兵占很大的臂力,而且宋军的神臂弓,若无过人的臂力,是拉不开的。宋朝军队里,臂力最强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岳飞,他左右手都能开三百石的硬弓,而且是宋军之中的纪录保持人。 “岳飞,本相倒是有兴趣看看你的射箭本事,有道是射人先射马,你与我射倒宗泽胯下战马,有把握吗?”王钰饶有兴致的问道。 岳飞却是面露难色,在马上欠身道:“相爷有命,本当遵从,只是宗泽年迈,若偷袭于他,怕有损丞相英名。末将愿只身前往,定生擒宗泽而归。” 兵者,诡道,讲的就是一个兵不厌诈,不择手段。临阵杀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还讲什么大道理。不过王钰也没有说破,点头道:“好,你且上去,换下黄陈二将。”岳飞领命而出,手持沥泉枪,上前叫回黄陈二将,独自面对宗泽。 宗泽虽然老当益壮,可毕竟岁月不饶人,以一己之力,独战两将,此时已经是气喘吁吁,力气不济。四处张望,自己手下将士,伤亡贻尽,他却是毫有畏惧之心。见又有一将上来,把枪一按,作势欲刺。 “且慢!老将军,我敬你年高,又与二将力战多时,不想占你便宜。岳飞单手与你对敌,老将军,请!”岳飞在马上,单手持枪,让宗泽先动手。 他本是一番好意,可听在宗泽耳里,却无异于讽刺,恼羞成怒道:“匹夫安敢欺吾老迈!”说罢,挺枪就刺,岳飞单手与之对敌。宗泽连刺数抢,皆被岳飞拨过。心知不敌,打马便走,岳飞一见,已知他要使何种手段,拍马赶上。 “回马枪!” “嗨!”岳飞大喝一声,那枪直刺入他怀中。他却是眼明手快,右手一把抓住,用力一拖。岳飞是何等神力,这一扯,连人带马给拖了过来。宗泽坐立不稳,从马上摔倒在地,刚一起身,岳飞那柄沥泉枪却已经抵在了胸口上。 打扫战场已毕,王钰升帐,召集众将,命人将宗泽押至中军帐。只见宗泽被除去铠甲,五花大绑,押到帐中。左右皆厉声喝其下跪,宗泽面不改色,举目向天,冷哼道:“宋室忠臣,不跪反叛贼臣!” 众将皆怒,王钰喝止,亲自下帐,要解去宗泽身上绳索,谁料他却是不领情,一头撞在王钰胸口,直撞得他连退数步,不是岳飞接着,几乎摔倒在地。众将大怒,挺刀欲杀! “住手!退下!”王钰眉头一皱,大声喝道。说罢,再度上前,伸手去解宗泽身上束缚,一边笑道:“无妨,老将军,王钰身上铠甲乃先帝所赐,坚实无比,你再撞上几下,也不打紧。” 解去绳索,王钰命人赐座,好言抚慰道:“老将军当世英雄,何故明珠暗投,襄助赵构那篡国逆贼?” “天子被你所害,若说篡国逆贼,你当坐头把交椅!”宗泽激愤难当,出言不逊。 王钰不急不怒,哈哈大笑道:“天子就在庐州帅府,被我所害,从何说起?况且,此次大军南下,乃天子御驾亲征,人所共知。赵构等人,欺上瞒下,可怜老将军一腔忠义,却还蒙在鼓了,险些断送了一世英名。” 宗泽哪里肯信,一心求死,王钰敬他一代名将,有心招降,便命暂时关在军中,待退兵之时,再到庐州面圣。 此战,宗泽偷袭不成,反倒落了个全军覆没,杭州方面收到消息后,赵构大为震动,再不敢拖延,急派蔡京为使,入王钰大营议和。 第二日清晨,王钰刚刚起床,洗漱完毕,黄信就入帐报道,说蔡京在帐外求见。 “哟,来得真早,我这儿饭还没吃呢。”王钰笑道。当即命人摆上早饭,添上一副碗筷,又将帐前武士统统撤走,这才命人将蔡京请进来。 蔡京昂首阔步,直入大帐,环顾左右,不见一兵一卒,暗叹王钰此人,果是世之枭雄。 “王相,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否?”蔡京立于大帐门口,拱手笑道。 王钰也是笑容可掬,作揖道:“拖您老的福,一切都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不嫌弃的话,与本相同吃如何?” 蔡京倒也不跟他客气,走上前去,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瞧那桌上菜色,连连摇头道:“清贫,真是清贫,你堂堂一国宰相,早餐就吃这些东西?” 王钰哈哈大笑:“我哪能跟你比啊,我是穷人家出身,过惯了苦日子。哎,你不是知道么,当年我可是沿路讨饭进的京城。” 这两人有说有笑逗着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忘年之交,有谁会想到,他二人是多年的对手。 “我就知道你这老家伙没那么容易死。”王钰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我也知道你这小东西不会久居人下。”蔡京针锋相对。 “嘿嘿,这你倒说对了,不过我还是赢了你。”王钰寸步不让。 “你赢老夫什么?去年我被罢相流放,可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蔡京问道。 “我比你年轻啊,咱们就耗着,看谁拼得过谁,估计等你死的时候,我连儿子都还没有,哈哈。”王钰这一句话,还真说到点子上了,搞得蔡京无言以对。苦笑着指了指王钰,两人坐了下来。 王钰的早餐很简单,青菜稀饭,馒头,外加两碟小菜。他却是吃得津津有味,蔡京却哪里吃得下这些东西,象征性的喝了一口稀粥,想到这次来的目的,于是开门见山的说道:“王相,明人不说暗话,老夫这次来的目的,想必你也知道,咱们谈谈?” “拿来吧,给我看看赵构有什么条件。”王钰倒也痛快,不跟他拐弯抹角。 蔡京从袖中抽出一本小册子,双手递了过去,王钰嘴里咬着馒头,接过来只看了几眼,就扔还蔡京,接着吃了起来。 这倒把蔡京给弄得一头水雾了,试探着问道:“小王相爷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让你回去,整军备战。不过你得走快点,我早饭一吃完,就要下令攻城了。到时候一炮打着你,我可就不好意思了。”王钰一本正经,瞧不出来丝毫说笑的意思。 蔡京一愣,好在他与王钰共事多年,深知他的脾气,赔笑道:“咱们有事好商量,谈判谈判,总是谈成的嘛,就跟作生意一样,你不满意,就还一个价啊。” 王钰点头道:“这是你进帐以来,说的第一句人话。实话告诉你吧,第三条门儿都没有,任免官吏,征收赋税,这是国家的权力。我若答应了你,就是民族罪人,其他的还可以商量。” 蔡京闻言,翻开那小册子一看,第三条是“在辖区之内,定南王有权任免官吏,征收赋税,中央朝廷不得干预”。这一条,恰恰是最重要的一条。不过蔡京来的时候,就已经料到王钰不会接受,本来打算让宗泽打一场胜仗,谈判桌上也有底气,谁知道一败涂地。现在没有了筹码,也只能任由王钰压价了。 “好,咱们是老交情了,我也不跟你玩虚的,这一条撤除。剩下的三条……” 王钰此时吃完早饭,一抹嘴巴打断他的话:“其他三条也还得商量,封王没有问题,位在诸王之上也没有问题,他赵构想作藩王,我成全他。可‘永镇’这两个字,不能写进诏书里,只能是‘代表朝廷镇守一方’。还有,赵构的辖区,仅限于两浙路,江南东路。剩下的,我已经攻克的就不说了,其他凡是不属于这两路的地盘,都给我交出来。赵构麾下兵马的军饷装备,和其他卫戍区的一样,一个子也不能多。这两路的军事,中央朝廷不过问,但是行政官员,要由中央朝廷统一任免,你们无权过问。就这些,成就成,不成就回去备战。” 蔡京听罢,将大拇指一竖:“王小宝,你行,老夫一把年纪,也不能不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