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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四合,深秋的风压下高高的芦荻,现出不远处的一条—— 瀑布! 阿苦眼前一亮,朝那瀑布奔了几步,便感觉到扑面的水汽,令人神清气爽。那瀑布从山崖上披挂下来,溅落水潭,又汇作一条淙淙小河,流经他们身边。哗啦啦的水声直到这时才猝然惊响在她的耳畔,原来这四周竟是一座极深的山谷,四面都是险峻的高山断崖,谷中除却流水芦花,也不过只有几棵枝干虬曲的老树。 阿苦回头,黄昏的风拂起她的额发,双眼笑得眯了起来,像两弯月亮,“我们要住在这里吗?” 未殊被这一笑晃了心神,片刻,才怔忡地道:“只要你喜欢。” ☆、第68章 沉沦 “我喜欢!”阿苦笑道,两手比划着道,“我们可以在这里建一座木屋,地面搭得高一些,不要沾着潮气;那边向阳的石头上可以晾衣服,我还能晒药草;你不是会武功?我们搭一个灶台,做几张桌椅,还有,还有床……” 他安静地看着她叽叽喳喳,心绪随着她的设想渐渐欢悦地漂浮起来。这样避世隐居,好像全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二人,他觉得很满足。她蓦然回头,便对上他那双深深凝注着她的眸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呢,你有什么需要的吗?” 他轻声说:“我需要衣服。” 她的脸红透,“这个,还真的只有等杜医正来……” *** 阿苦的性子是说做就做,容不得一点拖沓,暮色之中,已开始动手搬木材,到月色浓时,两人已搭好木屋的一部分构架。阿苦拍了拍手,甚是得意地道:“今晚在烽燧里再睡一夜,明天就能住进这里啦。” 未殊肩头有伤,阿苦都不许他搬动重物,这会儿看着这树在荒天野地之中几根潦草的直木,心中慢慢地,竟是叹了口气。 他抬手,修长的手指抹去了阿苦额上的汗水。阿苦觍颜一笑,“我也该去洗洗了。” 未殊的手却轻轻划过她柔嫩的脸颊,他的表情很郑重:“阿苦,谢谢你。” “谢我什么?”她不自然地道。 未殊微笑,“若不是你,我肯定不愿花时间做这些事情。” 阿苦打了个哈哈,“那是我比较能来事儿。” “……”未殊想了想道,“也许吧。” 阿苦拍掉了他的手,大咧咧地道:“我去洗澡啊,你不准偷看!回去,回烽燧里养伤去!” “你是不是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未殊被她推着往那城墙下走,一边道,“一个放牛的男人,偷走了仙女的衣服?” “你是说牛郎织女?” “对,”未殊点头,“就是牛女二星。” 阿苦狐疑地攒了眉,“你想说什么?” “你今天,害我没有衣服穿,”未殊回头看她,夜色之中,他的眼里浮荡着星光,“是不是故意的?” 片刻之后,一声尖厉的叫喊响彻整座无名山谷。 “你无耻,你耍赖!”阿苦尖叫道,“你知不知道我才是女的?!你都是仙人了,你还要做仙女吗?!” “不对吗?”未殊还在想象,“无妄正可以做那头老牛……” 七日后,当杜攸辞第三次来到龙首山中送东西,未殊的伤势在阿苦的调理下已好了不少。两人已经搭起了简单的茅屋,扎好了床榻,做出了木桌木椅,院落里甚至还晾起了药草。 杜攸辞的手指轻轻敲着藤木编织的桌子,感慨道:“你真不像是在逃亡。” 未殊侧首,目光追随着那个忙进忙出的娇小身影,嘴角始终噙着一抹他自己都未发觉的淡笑,“她比较能来事儿。” “……” 未殊转过头来,“往后你也不必常来,以免引人怀疑。” 杜攸辞道:“我也的确是很忙的……” 阿苦这时候端来了两碗水,放在桌上。杜攸辞摸了摸,碗是用碎陶片粘起来的。这小丫头,怎么就那么有活力,能那么快乐地做事情? “我知道,”待阿苦走了,未殊才发话,“圣上伤势很重,你身为太医署的医正——” “你便好好呆在这里吧。”杜攸辞笑起来,“如花美眷,如画江山,多少人羡慕的。” 杜攸辞离开后,未殊仍坐在院中没有动。 阿苦站在门边,看着昏黄的暮色一点点吞噬了他的背影。她慢慢地朝他走过去。 他感觉到了,回头,对她摇了摇头。 杜攸辞还是不肯说。 不肯说小葫芦他们现在如何了。 阿苦的心沉了一沉,面上却扯出笑来:“我将你打的山鸡烤了一部分,腌了一部分。马上要落雪了,吃食不好找,明日咱们多去打些野味来……” “想在这里过冬吗?”他却发问。 阿苦一怔,“……不好吗?” 未殊看她半晌,“好。” 两人吃过了晚饭,便挤在一张简陋的床榻上聊天。被褥是杜攸辞带过来的,柔软的,能令人回想起纸醉金迷的西平京。阿苦呆呆地望着房顶,那里有些漏光,冷冷的月华射入来,浸得人一身寒意。 未殊因为肩伤的关系,七天以来都是侧身而卧,背对着阿苦。这样也好,他也怕自己情不自禁。没有了肢体的接触,两人天南海北地聊了七个晚上,才发觉原来对方的世界都是那么精彩,而自己过去竟都没有认真去了解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