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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辟谷多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最后呕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韩浅站在残垣上,漆黑的眸子迷茫地看着这片沾染着战火与血rou的废墟,他第一次失去了方向。 韩浅没有自己的人生,曾经在地下斗场时,他为了活着而活着。后来来了玄霜仙宗,是宗主和师尊需要他变强、需要他料理仙宗事务。 他的人生一年年的走下去,剩下的只有保护宗门的惯性。 如今,师尊死了,门派也没了。 韩浅迷惘地站在那里,他甚至感觉不到愤怒和悲伤,只是觉得心脏仿佛空了一个巨大的洞,那洞正在吸走他身上所有的力气与情绪。 直到他低下头,看到悲痛欲绝瘫软在地上的陆元州,他空洞的生命似乎才又抓起救命稻草。 他抓起陆元州的手臂,将人拽起来,几乎是强硬地说,“走。” 陆元州抬起头,透过泪眼朦胧,他看到韩浅那张仿佛永远没有波澜的面庞,好似从来不会痛苦,就像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折断他。 曾经这些年陆元州恨透了韩浅情浅,他的冷漠总是给人心理上挫败的痛感。可是这一刻,韩浅却成了他支撑自己最后的那口气。 他行尸走rou一般跟着韩浅,好像他人还在,魂儿已经走了。 他们一起埋了其他的弟子,看到那些死相惨状的同门,陆元州忍不住又吐起血来,韩浅却还是好像什么都没有感觉得到。 男人一个一个认出那些血rou模糊的面庞,在纸上登记了弟子们的名字,然后将陆元州看都不敢看的尸体清理干净,全部埋入英雄冢。 他们干了一天一夜,白天埋人,傍晚时他们在废墟上重建了简易的居所,晚上时,陆元州蜷缩在角落,看着韩浅坐在破败的桌边,就着星光在纸上写写画画,一个又一个纸鹤由他手中飞出门派,飞向那些枉死的弟子们家中报丧。 陆元州木然地注视着那个身影,恍惚间,他以为自己还在过去,那时韩浅也是这样坐在桌边,有条不紊地处理那些枯燥的事务。 曾经最无法融入进玄霜的异类,成了玄霜最后的顶梁柱。 陆元州曾经以为自己很熟知韩浅的为人,在他心里,韩浅是个过于冷淡浅情的凉薄之人,就像是养不熟捂不热的狼,这个世间很难在他心中留下什么痕迹。 可是如今,陆元州却迷茫了。 他似乎不了解苍寒凌和苏景泽,更不了解韩浅。 第二日,他们出发去寻江元霜,虽然玄霜已灭,修仙界也被重创,但如果江元霜愿意带着全部身家的傀儡相助,或许大战还有转机。 陆元州已经没了魂儿,他几乎是木然地跟着韩浅奔波。 有韩浅在,好像日子便还有些奔头,不至于失去方向。陆元州强迫自己忙起来,不去想死去的师尊和兄弟们,更要努力不去想苍寒凌。 不能将苍寒凌和灭门一事连接起来,不然陆元州真的承受不了。 最终,江元霜终于同意出面,与此同时,许多隐世的尊者意识到这场大战的可怕性,也纷纷出手。 又花了几十年的时间,修仙界奋力反击,终于击退妖魔大军。 最后一战,韩浅和陆元州终于与苍寒凌面对面。 苍寒凌变了,他身上再也看不出曾经那个沉默寡言高冷的样子,他一身黑色长袍,眸子看过来时是满不在乎的杀气和玩弄之意。 他懒散地笑着,仿佛并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对。 “本来便是我错了。”苍寒凌淡漠地笑着,“我生而为妖,怎么会想去与你们修仙者获得圆满呢。星罗峰也好,你们也罢,我们从出生开始便不是一类人。” “只以为这个,你就要杀了宗门上下所有人吗?”陆元州喃喃道,“当年我师尊带你回来,他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恩将仇报?” 苍寒凌不笑了,他只是定定地看着陆元州。 “陆元州,多年未见,你还是一样幼稚。”他淡淡地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是玄霜弟子,玄霜之于整个修仙界是什么地位,云天成是什么水平,我自然是最清楚的。既然是挡路石,难道不该清理干净吗?” “那我们四个呢?”陆元州悲怆地说,“我以为我们是兄弟!” 苍寒凌看着陆元州,他又笑了起来。 “苏景泽是世家公子,你是宗主关门弟子,就连韩浅,他的爹娘也是修仙界的大人物。”苍寒凌说,“我们从来就不是一类人,就像你们只关心苏景泽,却从来没有真心在乎过我的日子是何等难过。” 陆元州怔住,他不敢相信地问,“你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已经无所谓了。” 苍寒凌举起双手,仿佛整片大陆上的河流溪水都向着他涌来。 那是一场苦战。 三人修为均已到到达大尊者境界,尤其是陆元州,已经到达距离大乘期一步之遥的渡劫期,这是已经比曾经云天成等宗主长老们还要高的成就。 整块巨大的仙岛在他们三人手中猎猎作响,几近要碎裂向着人间坠去。 苍寒凌很强,他设计好了一切,打算将韩浅和陆元州埋葬在这里,他每一招都不留余地,果真像是个心狠手辣的魔皇妖尊了。 然而他又很执拗,像是要拼命证明什么事情,哪怕在错失了最好的时机,在二人联手中逐渐走向弱势,苍寒凌也没想过要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