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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景泽蜷缩着, 苍白骨节分明的手指颤抖地捂着自己的头, 仿佛陷入巨大的痛苦里,甚至听不到虞若卿的话。 虞若卿心生彷徨与无措。 她从未见过他人崩溃的场景, 都不知该如何稳妥地开口, 才能不给他造成二次伤害。 似乎所有的安慰在苏景泽所受的创伤和伤害面前都那样缥缈, 像是深渊悬崖上轻飘飘的羽毛,填不平他心中的痛楚与黑暗。 苏景泽的脊背起伏着,墨发如瀑布般散落在肩膀和地面上,他喘息着、颤抖着,带着痛楚压抑的声音, 像是困兽一般绝望。 看着他的样子,虞若卿的心也开始阵痛起来。 哪怕是微微一想那个可怕的可能性,她仿佛就能体会到苏景泽的愤怒、绝望与悲伤。 那个十多年里唯一来看望自己的老友, 有可能是曾经那场灾难的幕后黑手,更可能与自己的弟弟合作,这样的陷害与背叛,谁能受得了呢? “师兄。”虞若卿低声道,“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我们会陪你到那一天。” 她看着苏景泽的后背,说,“我还想等着你重新修回金丹期,看看让那么多人都念念不忘的苏氏剑法是什么样的呢。” 苏景泽的颤抖轻了一些,他勉强撑起自己,却仍然背着她坐着。 “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到过去。”苏景泽声音嘶哑地说,“我没有我自己想象得那么坚强。” “不是回到过去,是走向未来。”虞若卿说,“一个有大家陪着你,看着你重新启程的未来。” 苏景泽的身体一顿,他终于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她的方向。 青年前额撞击的血已经染红了长布,几滴血迹落在他胸前的衣袍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脖间的伤更是骇人,哪怕那是钝刃的木剑,可在苏景泽那么狠厉果断的一剑下,一道有些红肿的痕迹横穿他的脖颈,许多地方都破皮渗血。 从练剑到失控,苏景泽流了很多汗,脖颈的红痕在苍白的皮肤上晕染开,带了些朦胧的脆弱。 他似乎终于冷静了一些。 好像感受到虞若卿的目光,苏景泽又想将头转过去,却感到女孩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虞若卿拿出手帕,一点点擦干净苏景泽的手,仿佛像是在用这样的方式照顾安慰一个在外面摔了跤的小男孩。 苏景泽也感受到了同样的含义,他的耳尖顿时染上红晕,低低的唤道,“师妹,别……” 他像是一个废人般要师妹照顾。 他本该觉得更加自卑的,可不知为何,不知道是不是虞若卿一向稳定纯粹的性格,苏景泽在她身上感受不到任何负面的东西,这中断了苏景泽自毁倾向的情绪。 虞若卿低下头,一点点擦干净苏景泽手上的泥土与血迹,左手擦完了再抓右手过来擦,而没用清洁术法。 “小的时候,我师尊就这样给我擦手。”她的声音像是缓缓流淌的溪水,带着一种安宁,“以前训练输得太惨、又把自己摔得太狼狈的时候,我就很想自暴自弃,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 她抬起手,清洁了手帕,又轻轻地擦向苏景泽的脸颊。 “可是等换了干净衣服,再好好睡一觉,就又不觉得昨日过不去的坎算什么了。”虞若卿说,“师兄,摔得很痛吧。” 苏景泽怔然地坐在原地。 之前身上的伤他毫无感觉,可虞若卿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他脑海里那条最后紧绷的线也断开了。 苏景泽没有抵触和反抗,虞若卿便一直干自己的活。 她用术法清洁了苏景泽的衣服,擦干了他脸上的血和灰尘,唯有脖颈前的那道红痕有点难办,看着就疼。 虞若卿不会治疗,所以只能给苏景泽一粒丹。 他一直一声不吭,任由虞若卿将丹药塞入他嘴中,安静得不像话。 虞若卿看着他一直不抵抗,便伸手摘下了苏景泽已经染血的长布。 苏景泽垂着睫毛,淡灰色没有光彩的瞳孔怔怔地‘看’着地面。 直到他的一滴泪划过脸颊,虞若卿才发现苏景泽这么安静的原因,竟然是一直在哭!哭得布条都染湿了一小块,睫毛都湿润了。 虞若卿想过他各种反应,但绝对没想到,苏景泽竟然会哭。 “师、师兄……”虞若卿磕磕巴巴地开口,“我、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你别怪啊。” 苏景泽轻轻地摇了摇头,他伸手挡过虞若卿凑过来的肩膀,不让她靠近。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到苏景泽的眼泪在空中落下,掉在地面上。 虞若卿欲言又止,最后低低的唤道,“师兄……你是不是生气了,才不愿理我了?” “我没有怪你,你没做错什么。”苏景泽沙哑地低声道,“我只是……” 后半段话,他迟迟没有说出来。 “师妹,让我一个人静静吧。”过了一会儿,苏景泽垂着眼睫,他轻声说,“多谢你,我感觉好多了。” “真的?”虞若卿问。 苏景泽微微颔首,“你去木屋里等我吧。” 虞若卿不太放心,但也没什么办法,她知道他和苍寒凌不同,苏景泽更加年长成熟,他需要有自己的空间,捡起自己的体面。 “那你要快一点。”她嘱咐道,“我都饿了。” 虞若卿离开后,苏景泽长久地坐在原地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