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宠妃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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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不大,但盖过了风啸雨声。 那男人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微抬起伞柄,露出那张脸。 眸光内敛,瞳孔墨黑,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拉着宋枝落一起卷入无边的回忆。 宋枝落在午夜梦回也会设想,她和周时昱是在灯火阑珊处重逢,还是在人声鼎沸处重逢。 但大都抵不过现实的雨,浇醒了她。 宋枝落解下腰间别着的那块玉佩,一阶一阶走下,直至和男人平视。 她看见男人眼里闪过惊愕,却又慌忙低下头,“对不起,您认错人了。” 说完,匆匆转回身,往下走。 他的衣袂从宋枝落伸出的手中溜走,徒留空气。 雨还在下,宋枝落遥望那人离开的方向,眼底晦明。 一直到戌时三更。 焚香阁里的火焰赤烈地燃着,余烬未了。 火光映着宋枝落的侧脸,她叫住要离开的方丈,“方丈,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方丈听完宋枝落的描述,爽朗一笑,“施主说的,莫不就是周公子?” 宋枝落心一紧,周公子、周时昱。 真的是他。 “他为何来兰昭寺?” 方丈捻了捻胡须,叹道:“只能说造化弄人啊!周公子戎马十年,功勋卓越,是圣上亲封的西越少年将军。可渡沧一役,惨遭埋伏,全军溃败。” “世人都骂他刚愎自用,咒他死。他求死不成,一直困在自己的梦魇里走不出,最后来了兰昭寺清修。” 宋枝落听着,心不止地颤。 她从来没想过,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在她不知道的这些年里,经历了这么多。 她也从来没忘,宫闱之中他鲜衣怒马的样子,撕裂了暗无天日的黑,成了她眼中的一点光亮。 “方丈,他住在哪里?” 方丈遥遥地指了一个方向,然后轻叹一声,“女施主,贫僧不知道您与周公子有什么纠葛,但看得出,你们缘分未断。” 宋枝落一怔,缘分未断吗? 可当她走到周时昱的厢房门前,宋枝落却没了敲开门的勇气,问一句“你还好吗?” 宋枝落紧紧地攥着那块比目玫瑰佩,连指甲掐进rou里都不曾发觉。 第31章 三十一 生辰宴 就在宋枝落转身离去的时候, 厢房的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 宋枝落诧异地抬头,直直地撞进周时昱的眼眸里。 那眼神里,宋枝落看到了挣扎。 她还没开口, 就听闻周时昱不冷不淡的声音:“这位女施主,我真的不认识你。” 说完, 就想提着琉璃盏走开。 宋枝落眼角发红,盯着周时昱宽阔的臂膀, 脱口而出:“周时昱,你忘了我没关系,可你忘得了你说过的话吗?” 周时昱背对着宋枝落, 浓密眼睫垂下来, 胸口像被扼住般窒息。 “你说过的那些承诺, 我都当真了。” 宋枝落微不可闻的一句话, 终是破碎在雨声中。 周时昱走了, 背影决绝。 宋枝落离开兰昭寺的那天,连绵的雨停了。 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才低声吩咐道:“走吧。” 马车的轱辘碾过京城城门口的黄沙路, 却并没有朝王府的位置驶去, 而是在近郊的一座大宅院前停下。 灰砖白瓦,门前荒草丛生,像是破败已久的样子。 林寻上前一步推开宅门, 发出“吱嘎”一声,惊动了门后的人。 “谁?”走出来的女人头发高束, 眉眼英挺,玄红腰带间插着一把短匕首。 可在看到宋枝落时,头慌忙低下,声音不再清脆, 带着几分忌惮,恭敬道:“参见主子。” 宋枝落淡淡地应了声,抬眼问道:“潼阳,京城气候还习惯吗?” 潼阳微微颔首,“习惯的。” “好。” 宋枝落一直走到宅院最深处,剑割裂风的声音渐渐变小,数十名黑衣男人手握剑柄站成一排,齐声道:“参见主子。” 微风乍起,吹起宋枝落烈冶的红色裙摆。 她柳眉上挑,扫了眼面前的人,声音绷得紧,“我从前能救你们的命,现在照样可以要你们的命。” 空旷的院子里只能听见偶尔的鸟啼声。 “我不希望再有第二个魏明。”宋枝落眸光清寒,“血影容不下叛徒,也不需要废物,知道了吗?” “属下明白。” “京城不像云城,你们做事手脚都干净点。” “是。” …… 宋枝落回到王府的时候,夜色浓重。 路过景离的书房时,宋枝落看见淡白的窗棂纸透着微黄的光影,她脚步顿住,轻轻叩了叩景离的门,“王爷,还没睡?” 她等了几秒,门被人拉开。 景离只穿了件月白的锦袍,松垮地露出锁骨下的一片肌肤,他斜靠在门框上噙着笑,“再不回来,本王都以为你跑了。” 声音又低又哑,没了白日里的矜贵,却留下暗夜里的一丝欲。 宋枝落浅浅地笑了笑,“王爷说,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说着,她背在身后的手慢慢举到景离面前摊开。 景离垂眸看去,她的掌心里躺着一枚黛蓝的香囊,上面绣着一朵绽开的鸢尾花。 他执起香囊,放在鼻尖闻了闻,那双水光波动的含情眼漾着笑,步步走近宋枝落。 宋枝落不动,依旧立在原地,感受着男人的体温靠近,听见景离蛊惑的声音:“香囊很香,和你一样。” 两人近在咫尺的距离被月色纠缠成了丝丝绕绕的影子,在宋枝落眼前波动、摇晃、迷乱。 景离的唇压下来的时候,宋枝落没有躲。 欲望和执念在她的血液里叫嚣,撺掇着烧了一把大火,把理智烧得一干二净。 宋枝落宣泄般的,踮起脚捏住景离的领口,狠狠地纠缠。 吻到胸腔里的空气耗尽,景离用粗粝的指腹揉着宋枝落的唇,低眸凝视着她,目光晦暗,“去睡吧,明天一早,我们还要进宫。” 宋聘是有诰命的,所以对于进宫,宋枝落并不陌生。 但跟着景离从御道进宫,是第一次。 凝妃的生辰宴,设在永寿殿。 十里红绸,歌舞升平。 金銮座上的女人眼角贴了金色的花钿,浓如墨深的乌发盘成髻,两边插着细长的六珠步摇,红色的宝石细密地镶嵌在金丝之上,说不出的雍容华贵。 她娇笑着靠在祁胤帝身上,喂他喝酒。 待歌舞停下后,在场的所有人端起酒杯,齐声道了一句:“皇上万岁,凝妃福寿安康。” 凝妃染着丹蔻红的手举起酒杯,朝在座的人笑了笑,仰头一饮而尽。 这是宋枝落第一次见景离的生母。 世人皆说,凝妃被盛宠至今,是她那张绝美的皮囊勾了祁胤帝的魂。 她既不是权臣的女儿,也不是大家闺秀,却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稳坐四妃的位置。 倘若真的只靠一张脸,只怕死了一千次都不够。 宋枝落小口地抿着手里的酒,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今日前来祝贺的人。 后宫的妃嫔来了不少,各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笑意盈盈,一口一个“凝妃jiejie”,叫的亲热。 除了金銮座下穿素色凤袍的女人,只是端庄优雅地坐着,唇角扯出一抹极淡的笑,与觥筹交错的热闹格格不入。 宋枝落知道,这是大祁的一国之后,姚未浅。 若不是姚未浅的长子景琮失足坠下阁楼,那太子之位根本不可能落到景湛头上。 五位皇子分坐在永寿殿的一侧,然后是一些朝廷重臣。 凝妃饮完一杯又一杯敬酒,精致的面容带笑,在祁胤帝耳边说着悄悄话。 祁胤帝看着兴致很高,朝坐席一角望去,“景皓。” “儿臣在。” 宋枝落闻声看去,站起来的男人刀削般的轮廓,如玉雕一般,剑眉星目,是不同于景离的硬朗。 他年少从军,征战沙场,手握十万精兵,被祁胤帝特封为辰陵王。 “凝妃真是为朕养了个好儿子,西羌屡次进犯我大祁,朕早就忍不了了。如今你平定西羌,朕心里呐,舒坦。” 景皓两手作揖,不卑不亢地回道:“为父皇分忧,为大祁出力,是儿臣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