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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喜欢 第16节

    季姝如若在家,付可今必会听见她对季清和数不清的指责,例如家务没做好,成绩未考好,作业有问题等等。但在付可今眼里,明明季清和已经样样做到top1了,季姝却总能挑刺出来。

    即便付可今是作为季清和的朋友在场,季姝也不会给季清和所谓的“面子”,数落一句不少。

    第一次遇见这场景的付可今很尴尬,立在原地手足无措。

    季清和便是这样,沉默地牵着付可今逃进房间里,躲清静,将季姝隔绝在门外。

    门板代替季清和将指责抵抗,再送给她们一片小宁静。

    但季姝有次很猛,即便季清和将门关上了,甚至锁起来。季姝也要翻出来钥匙,打开季清和的房门,进来数落季清和不懂事任性。

    那次也将付可今吓不轻,母女之间的battle让旁观者的她恨不得掘地三尺钻进去将自己埋了。

    有小时候的前车之鉴,这次付可今进来后也下意识地往门锁盯,在确定季姝走了后且不会再进来,才堪堪放下心同季清和说话。

    “虽然你妈现在比以前好很多,但我每次看到她对你脸一沉,还是会害怕。”这都算得上她青春期阴影了。

    季清和笑笑,没答,递给了她一杯水。

    付可今接过咕噜咕噜喝一大口,转头又看见地毯上大张的行李箱,惊讶问:“你也要走了吗?”

    “嗯,明天上午的飞机。”

    季清和正在收拾着化妆桌上的瓶瓶罐罐,一股脑通通塞进化妆袋里。

    付可今想到接下来的几天江城又只剩下她和符远南,只感无聊和孤寂,仰躺在沙发,惆怅地说:“你们怎么都走了。”

    想到之前几人一起热闹聚一起场景,对比之后可预料的冷冷清清,便觉得无趣。

    付可今那声“你们”令季清和整理行李的手一顿。

    默了默,她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声:“白嘉树今天走的?”

    付可今没发现她的异常,大喇喇掰着矮几上的青柚,点点头,边回她:“今天下午走的,他本来昨天就要走,奈何航线没开通。”又说:“他们公司一堆事等着他,再说他这个年三分之二都没在家,家里也记挂着他。”

    季清和哦了声,没再说话,低头整理床上的行李。

    付可今接着说起昨晚的烟花:“你没去真是可惜,好漂亮,好壮观。”如果不是因为和符远南吵架,她以往这时日都在禾城的家里。自结婚后她已有很久没现场看过江城的烟花,此次一看,恍若青春回来。

    “宝如果你在就好了,还记得我们高中时,只要江边有烟花就会跑去秘密基地看。”付可今感叹一声:“时间过得真快啊,眨眼十多年过去。”

    她回忆起高中的他们一起站在那个楼顶的画面。

    那是一个夏夜,晚风轻晃,空气中燥热与清爽交织,于是迎面的凉风也掺着五分暑意。抬头不见月亮,却可以见到满眼的璀璨星火。

    她站在季清和身旁,抬眼惊讶天上的烟花。夜空中巨大的爆竹声也没掩盖住付可今身侧传来的表白声。

    付可今听见季清和身侧的男孩对她说:“清和,我喜欢你。”

    他说:“我想每年都和你一起看烟花。”

    可笑的是,男孩的“每年”甚至都没撑过高考到来。

    永远都不要为未来的自己许下承诺,不然不是在打脸就是在被打脸的路上。

    想起他也是晦气。付可今用力甩甩头,将记忆里的男孩丢出思考里。

    她坐在季清和身边,将手中剥好的柚rou放到她的唇边,亲昵地喂给她吃。

    清甜的汁在口内溢开,季清和不可避免地想起除夕前夜,她递给白嘉树的那块柚rou。还有神情。

    这令她恍神又恍神,手上的动作慢了些。付可今见她收拾地慢吞吞地,三下五除二解决水果,帮她一起收拾行李。

    恰时,房内的电视结束完综艺的播放,开始滚动播放广告。

    电视机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付可今转过头去看,见到电视屏内的人,微微惊讶啊一声:“是纤纤啊,她还接了这个牌子。”

    季清和闻声看过去。电视机内文纤纤身着一袭无袖白裙,棕长发微卷披在两肩,笑容可人。代言的是一个知名牛奶品牌。

    见付可今对文纤纤昵称亲切,季清和佯装无意问她:“你和她很熟吗?”

    文纤纤点头,“她和符家关系挺好的。”她想起季清和不知道,补充说:“文纤纤是文宋的亲meimei。”

    文宋,同符远南一样是白嘉树的发小。

    厌恶季清和的程度比符远南有过之无不及。

    与白嘉树恋爱时,文纤纤还在国外与母亲一起生活。季清和只听说过文宋有个meimei跟着mama在国外,却不知道那人竟是文纤纤。

    怪不得,这样一想什么事都理解通了。

    电视机内文纤纤声音倩倩,付可今看着她,说:“她人挺不错,有些公主病,但又不是特别自我。不招人讨厌,挺招人喜欢的。白家很满意她。”

    她的话令季清和想起去年参加品牌晚宴时,听化妆师和助理聊天的八卦,他们说起文纤纤会是未来嘉元夫人。还有那天在杂志拍摄,偶遇文纤纤,她对于与白嘉树关系的那句“还,还不是男朋友呢!但如果我幸运的话,可能不久就会是了”。

    她面色如常,点点头,神情像是在与付可今聊不熟人的八卦一般。还垂着眼,清理着大床上的杂物。

    而一旁,付可今再三确定季清和没有异常,便心中以为季清和早已放下与白嘉树的过去,所以毫不避讳地与她聊起文纤纤与白嘉树的事。

    “文纤纤很喜欢白嘉树,一直倒追着。我见着白嘉树好像一直对她客客气气,挺冷漠的反正,但她一直锲而不舍。”

    付可今一边帮季清和折衣服,边说得眉飞色舞。

    “但是白嘉树父母很满意她,一是家室匹配,二是文纤纤着实会讨长辈欢心。”

    一次几家一齐吃饭,付可今有幸见过文纤纤对白家父母的讨好。

    着实让她都学了一把。

    付可今摇摇头,说:“也不知道他们最后会怎样,虽说白嘉树对文纤纤不是很感兴趣,但如果两家要联姻,也由不得他喜欢不喜欢。”

    季清和未语,略略点头,回应着付可今的话。

    她听着电视机内传来的文纤纤的声,手上继续动作着整理行李,看不出情绪。

    付可今走后,季清和洗漱完便要睡,季姝却突然敲响她的房门。

    她趿拉着鞋,起床去为她开门。墙边时钟已十二点,季姝一般这时早就入睡,不知这么晚什么事?

    门把扭动,季姝身着一套浅色睡衣站在门边。她手中是一个红色的小福袋,最上有一圈金黄色的线,将敞口系紧。

    季姝将福袋打开,里面是一尊玉佛。

    “这个保佑你出入平安,我年前特意去求的。”

    季姝之前是一位坚定的无神论者,这次不知是不是因为癌症的缘故,竟也开始信起神神佛佛。

    季清和将福袋接过。

    垂眼看着。

    碧绿青得透彻,翡翠经过精细雕刻成一尊小佛,种水极好。

    “不用天天戴着,放在枕头边就好。”季姝说。

    季清和嗯了声。

    下一秒又听见季姝低低的自喃,像无奈像释怀:“你工作离我很远,我无法保护到你。我只能多多拜托神明,保佑你出入平安,身体健康。”

    季清和一怔。

    久久不语。

    房内的书桌抽屉里的最里层,放着一本日记,记载着她所有青春的日记,里面写得最多的两句话便是:

    “我的mama不爱我”

    “我希望mama多爱我一些就好了”

    季清和想,如果高中时的季清和听见季姝这样诚恳体贴的话,可能会当场哭出来吧。

    但如今的她没哭,因为她为这个破碎的家而流的泪,早在高中时就哭干了。

    第21章 蒋一

    # 21

    出发禾城的那日, 张继宇同季姝一同陪送季清和到机场。

    季姝一路话少,叮咛嘱咐的话大多都由张继宇说, 断断续续地说着天冷加衣,饿了要吃饭,等等这种车轱辘话。季清和一一听着,也没嫌烦。

    送行的脚步在安检口前停住。

    “我走了。”

    季清和用拿着登机牌的手向他们挥了挥,转身通过安检,往候机楼前去。

    季清和的步伐一步步向前迈,张继宇和季姝则立在原地, 一直目送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才回神。

    张继宇收回视线,身侧的妻子的目光仍粘在季清和方才走过的通道。

    他说:“我们走吧?”

    季姝却未动, 也未回答他。双眼仍直直看着前方,心中想着,季清和上大学时, 她从没送过她一次。

    高考填报志愿时,季姝当时想让季姝留在省内,江城也有很好的顶尖985。但季清和不肯,她想脱离母亲的掌控, 于是默不作声地将每一个志愿都改成离江城天南地北的学校。

    季清和瞒得风声不露,直到禾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家,季姝才知道季姝将志愿改了。

    其他家里,若是孩子受到禾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家长必会开心, 祝福和拥抱全送给孩子。

    但在季家,季姝看见通知书后,给了季清和一巴掌。

    原本已近乎冰裂的母女关系,因这件事极度恶化。季姝也因心中郁气, 从未送过季清和去上学。

    自上大学始,季清和总是背着行囊独来独往于江城和禾城,她从未说过一句抱怨或者委屈,坚强地像出生起就不用依赖任何人。

    此刻,季姝站在这,像是对于当年未来送行的姗姗来迟。

    她努力幻想着女儿当年离开的背影,是不是也和今天一样,或许比今天走得更坚决。提着行李和书包,自己一人奔赴两千公里外的遥远禾城,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时候的女儿,总被人夸独立令家长省心,但在季姝的眼里,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对她家长权威的反抗,是实打实的叛逆。

    其实小时候的女儿,乖巧懂事听话,爱抱着她的腰奶声奶气叫mama。那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清和开始叛逆,母女相处得像仇人呢?

    季姝认为这一切错误的起点都源于季清和高中时的早恋。

    当初她以命相逼,才将季清和与那个男生拆散。本以为一切会回到正轨,但没想到轨道从这里偏离后再也驶不回她原本为季清和预期的规划内。

    自此,季清和的逆鳞,一片片长起,布满全身。

    一切都是从那时候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