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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女仵作 第203节

    “我出事你为何要踏平山庄?楚王府的人的已经要闲得推山填海了么?”

    池时眨了眨眼睛,有些揶揄地说道,就开始他们那一副土匪下山的样子,若搁在后世,那定是没有楚王府拆不了的钉子户。

    周羡耳根子一红,整个人都不自然起来,可恶,他怎么好似从这话中,听到了一丝丝的调戏!

    明明这种恶霸把小娘子说得满脸绯红的事情,应该他来做!

    不等周羡回答,池时话锋一转,又道,“倘若按照你说的,那这幕后之人,走一步看三步,乃是一个下棋的高手,且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有得烦了。”

    “明日里我叫棺材铺子的人,将几个孩子都敛了,送回家去。也得让他们,守着那一锭卖命钱,食不下咽。”

    为了心安理得的拿那个钱财,安慰自己说孩子被卖去了大户人家当小厮,连官都不敢报。若是没有柳荣,那么……

    可正是因为柳荣这副性子,正是因为柳荣在她家铺子里当学徒,所以他们兄弟方才被选中了吧。池时想着,叹了一口气,她伸出手来,想要摸一摸那孩子的脑袋。

    他像是梦到了什么似的,出了一额头的汗。

    可她的手一伸过去,只碰到了周羡的手背。

    周羡清了清嗓子,眼眸一动,“这小子睡得一头汗,我拿帕子给他擦擦!别把你的手弄酸了。”

    说到擦擦两个字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有了一股子咬牙切齿的味道。

    池时听着,好笑的缩回了手。

    “阿时你说,喜欢撑伞,是在说,你也有一丝丝的心悦我吗?”周羡说归说,还是细心地给柳荣擦了汗珠子,将帕子收了回来,抬眸认真的看向了池时。

    见池时不说话,他又说道:“我……”

    池时却是伸出手来,打断了他。

    周羡定睛一看,只见池时手中摇晃着一串明晃晃的钥匙,因为是夏日,马车的小窗户帘子,是拉开的,月光从那里穿透过来,直接打在池时的手上。

    周羡不明白,是因为月光,还是因为他激动地心潮,让池时的手上,仿佛带上了一种神圣的光。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说,可是他却好似已经听到了池时的回答。

    还是阴阳怪气,比放了三天的馒头还噎人的话,“我是买卖人,这一辈子的软饭钱都收了,断然没有把人赶出去的道理。”

    “虽然人不咋地,瘦了吧唧胸前没有二两rou,一看又不是个好生养的,但看在你嫁妆丰厚的份上,便勉为其难的收了。”

    “活人烦得要命的,与其再认识一个烦死的人,不如就你了,至少同我差不离高的,说话的时候不用低头,省得脖子疼……”

    诸如此类的,他的脑子里瞬间都能够想出一万条来。

    可是,这些比辣椒还呛口的话,怎么用池时的嘴说出来,就那么甜呢?

    他都能够想象得到,池时说这些话的时候,那种三分凉薄七分不屑一百分的真心实意了。

    “再笑口水都要流出了,若我跟你似的,一穷二白了,那是一万个笑不出来的”,池时瞧着周羡笑眯眯,早已经不知道脑补了一万字的什么古怪东西的样子,忍不住出声道。

    周羡笑眯眯地收回了思绪,“嗯嗯,有了阿时,别说一穷二白了,就算是在我自己个的灵堂上,躺在金丝楠木大棺材里,那我都得笑啊!”

    池时哼了一声,将那一串钥匙收了起来,“谁躺在金丝楠木大棺材里不笑?”

    “便是他们不笑,我那棺材铺子里的师父,也会赠送他们一个含笑九泉,要不然的话,那些孝子贤孙可是会借口他们爹娘不喜欢,要换掉的……”

    “这年头,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钱不好赚了!”

    周羡噗呲一下笑出了声,他对着池时拱了拱手,“听君一席话,日后某都不用为饭食烦忧了。”

    池时挑了挑眉,也跟着笑了起来。

    待进了城之后,那群王府的侍卫,自行押着犯人前去京兆府不提,而池时同周羡乘坐的这辆马车则是悄悄的一拐,先去了那柳荣家的巷子里。

    柳荣早已经醒了过来,越是靠近他的家,他的脸色便越是惨白,眼睛也泛起了红,“池仵作,你说我阿弟会疼么?把血rou从身上剥下来,会很疼吧?”

    池时一愣,摇了摇头,“不疼,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人死了之后,躯壳不过是一摊泥,要回归尘土。而他的魂魄,去了地府。你弟弟不过是个孩子,什么错都没有犯过,又是枉死,这种人,地府里一定会让他投个好胎。”

    “有疼爱他的父母,下一辈子,都会幸福安康。”

    柳荣吸了吸鼻子,重重的点了点头,等马车停到了他家门口,他抢先一步跳下了马车,“恩人且先稍等片刻,我去去便来……”

    柳家人住在一个大杂院里,里头住了好几户人家,门虚掩着,里头亮着灯。

    柳荣跑进去之后不久,那院子里头,便传来惊天动地的哭嚎声。

    池时听着,轻叹了一口气,不一会儿的功夫,柳荣又跑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九爷大恩大德,柳荣没齿难忘。小子无才,不知道何时方才能够还上这恩情。”

    “日后只要九爷有需要,便是小子这条命,都可以直接拿去。我的爹娘友人,无一人信我。九爷今日与小子初见,便敢以性命相托……帮我找回弟弟来……”

    他说着,吸了吸鼻子。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你好好活着便是,别忘记去我家酒坊里干活,不去可是要扣工钱的。”

    柳荣一愣,复又重重的点起头来,直到看到池时同周羡乘坐的马车,走到没有影子了,他方才走回院子里去。

    那里头乱糟糟的,一大群人跑了出来,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虽然你家孩子死了可怜,但是这里是大家伙儿一起住的,怎么可能搭灵堂?”

    “对哦对哦,四岁的孩子,那是早夭的,又是被人杀了,那搞不好要出乱子的。这样的孩子,都不用立碑,连祖坟都不得进的……”

    那些人对着柳家的父母亲说着,一见柳荣进来,瞬间静了声。

    柳荣眼睛一瞟,瞬间冷了脸,“正是因为早夭了,才要搭灵堂,做法事,好好的把芳儿安葬了。不然的话,他一个小孩子,在荒郊野岭的害怕了,指不定就要寻你们这些叔伯婶娘好好絮叨絮叨了。”

    第四一八章 姜芸进门

    马车很快就到了池府,府里头张灯结彩的,大红灯笼高高的挂着,这会儿已经夜深了,宾客早已经散去。

    空气中的那些烟火味儿却仿佛还残留着,告诉众人,今夜这里有过一场盛大的喜事。

    池时没有惊动门房,悄悄地在角门下了马车,姚氏在这里安排了守夜的婆子。

    周羡也跟着跳了下来,“你快些进去罢,明日晚些起来。那些孩子的事情,我嘱咐常康去办就行。今夜你没有回来,明日可要好好的同嫂嫂解释一二。”

    池时“哦”了一声,打了个呵欠,朝着角门走去,背对着周羡,摆了摆手。

    “阿时!”周羡突然呼喊出声。

    池时扭过头去,询问地看向了他。

    周羡笑了笑,眉眼弯弯地,“明日应该是下雨天,我撑着伞过来接你。”

    池时点了点头,“撑大一点的,龙骨多的。不然的话,万一你淋了雨着了凉一命呜呼了,有辱程非神医的名头。”

    周羡“嗯”了一声,见了池时进了屋子,角门已经关闭了,这才上了马车,朝着楚王府行去。

    种李院里头静悄悄地,贴着大红喜字的池瑛屋里,红蜡烛还点着,但已经没有了响动。

    石头桌子前,池祝托着腮帮子,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同一只猫儿对弈。

    池时瞧着,压低了声音,“阿爹半夜里不睡觉,在这里扮野猫子吓鬼么?”

    她说着,跨坐在池祝对面的石头凳子上,那猫儿见她来了,轻轻一跳,跳进了池祝的怀中。

    池时拿起白子儿,替那猫儿落了一子。

    “鬼有没有吓到,我是不知道。你老子我被你吓了个半死,倒是真的。你哥哥大婚这么大的事情,若非你陷入了什么局中脱不开身,根本不可能不来的。”

    “楚王那满口的胡话,也就是糊弄人的。久乐回来唤他,我都瞧见了。吃饭了没?”

    池时心中一暖,摇了摇头,“当真没有想到,您半辈子不做人,一做起人来,还挺像样的。”

    池祝一听,眼睛一瞪,抬起手对着池时的脑壳就是一巴掌,“等着,就知道你饿着,让人给你留着好吃的,梅干菜扣rou,粉蒸莲藕……都是你爱吃的。”

    他说着,抱着那只猫儿,摇晃着身子,朝着种李院的小厨房行去。

    什么君子远庖厨之类的话,在池祝这里,是一万个不存在的。

    你见过吃软饭的君子?

    不一会儿功夫,他便乐呵呵的拿着托盘,端了几个大海碗过来,将桌子上的棋子连棋盘端到了地上,又将吃食摆了上来,给池时倒了一小杯米酒,自己个倒是倒了一大杯。

    “今夜哥哥大喜,你还没有喝够呢?”

    池时瞧见夹了一块粉蒸藕,扒着米饭快速的吃了起来。

    “喝是喝了,在这里等你一宿,这不酒早就给吓醒了。这北地人都爱吃馒头烧饼,那些不都是朝食么,吃了我总觉得像是没有吃一样,还是这大米粒粒香。”

    池时深表赞同,埋着头吃了起来,她的嘴巴塞得满满当当的,是在是腾不出空来说话了。

    见池时吃得香甜,池祝打了个呵欠,站了起身,他吃得极快,跟前的那一碗米饭,已经吃得一干二净了,“年纪大了,不能熬夜,要长白头发的,我先去睡了,不然我怕你阿娘冷。”

    池时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儿,“听听树上的蝉鸣。”

    哪个人夏天会怕冷?

    待用完了饭,池时将碗筷收拾好了端去厨房,发现了锅子上温着的水,忍住勾了勾嘴角。

    因为在地牢里待过了,浑身粘腻得很,甚至带着一股子霉味儿,池时好好的沐浴更衣了,坐在那桌案前,又将那锦囊里的两张纸条拿了出来。

    她用手搓了搓那纸张,格外的厚实,乃是上好的纸,通常都是权贵之家,用来写帖子的,比寻常的纸要硬朗许多。

    池时想着,拿起那纸在鼻尖闻了闻,可惜地摇了摇头。像这种纸,一般都会有隐隐约约的香味,显得高雅又奢华。可是因为被黎氏放在了装有烟雾弹的锦囊里,整个味道都被破坏了。

    再看上头的纸,写的那是一手十分规整的楷书,仿佛从字帖里一笔一划临摹下来的一样。

    好归好,但是并没有什么特色,应该是幕后之人,有意为之。

    她琢磨一会儿,都没有新的发现,困意又涌了上来,便将这东西收好了,倒床睡了过去。

    这一夜好眠,翌日一大早,池时是被雨声惊醒的。

    她推开窗棱,那雨水瞬间拍打了进来。

    “阿时你醒了。昨夜的事情,我都问过久乐了,日后可不能只身犯险了。”

    池时朝着窗外看去,只见池瑛撑着伞,站在院子里,他的身边,还站着略带娇羞的姜芸。

    “周羡这厮,倒是能掐会算了”,池时轻声嘀咕道。

    然后又朝着姜芸行了礼,“嫂嫂,昨日实在是有案子在身,池时在这里向你赔礼了。”

    那姜芸一听,笑了笑,“阿时莫要这么客气。你去救了那个叫柳荣的孩子一命,嫂嫂比什么都开心。一家子人来日方长,不差那么一时半会儿。”

    池时乖巧的点了点头,想着自己个还穿着中衣,忙自去更衣洗漱不提。

    虽然姚氏不是那等爱立规矩之人,但今日到底是姜芸进门第一天,一家子人早早地坐定了,等着新婚小夫妻们,来给长辈们敬茶。

    姚氏同池祝,给了姜芸一套上好的头面首饰,池老太太同长房的那些人,也并未刁难,都痛快的拿出来符合礼法的见面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