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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女仵作 第192节

    池时一桶冷水直直地将周羡浇了个透心凉。

    “我那祖母,绝对是给她三分颜色她能开染坊,你递给她一根树枝,她能让母猪上树,你扶了她孙女一把,她能立马给你整个孩子出来!”

    若池时当真是个男儿,今天夜里池老太太恨不得就把她给打包了,送去同那凌敏成亲!

    周羡一个激灵,下了头,心中忍不住嘀咕道,池时不也是池家的姑娘!

    扶池时一下就怀孕?

    他心中想着,手已经伸了过去,一把扶住了池时的胳膊。

    池时一头雾水的甩了甩手,“我胳膊腿都没有断,要你扶什么?你便是想认我做爷爷,那也得看我排日子翻牌子……毕竟想当我孙子的人,从京城排到祐海去了!”

    周羡手被甩飞了出去,他在空中摇了摇手腕,笑道,“哪里有阿时这么好看的爷爷。”

    池时脸微微一红,被他笑得没了脾气。

    “怎么有你这样没脸没皮的人!”

    周羡见状,眼睛一亮,他抽出腰间的扇子,给池时扇了扇,“阿时可是忘记了,我以前那是号称谪仙的,你说的没脸没皮的人,那一万个不是我的。”

    池时翻了白眼儿,站起身来,将程非给她的药都收了起来。

    周羡离开池家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因为姚明涛来了,姚氏做了好些硬菜,姚明涛同池祝拼酒,喝了好大一坛子,两个人双双醉了过去。

    池时同周羡走在河堤之上,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的公子小姐,倒不是孤身二人,而是身后呼啦啦的跟了一大群丫鬟婆子。

    夜里的河风格外的凉爽,吹得人有些飘飘欲仙的。

    周羡手中提着灯笼,用余光瞟了瞟池时,她喝得不少,双颊红红的,仔细一闻,带着一股子酒气,平日里那双锐利的眼睛,像是起了水雾一般,看上去不那么聪明了。

    跟在她身后的罐罐,最近都没有怎么出来,有些蠢蠢欲动的四处看着,它好似看懂了周羡的眼神,对着他呲了呲牙。

    “看到那个穿着玫红色裙子,上头绣了大白萝卜的那个姑娘了吗?”池时问道。

    周羡微微抬眼一看,前方走来一个小姑娘,手中抱着一只毛茸茸的肥兔子,上身的小衫上,绣着一颗大白菜,玫红色裙边绣了一排大白萝卜。

    那萝卜绣得格外的活灵活现的,连上头缝隙里沾着的泥土,都绣了出来。

    周羡嘴角微抽,这是什么兔子精转世么?他还是头一回,瞧见裙子上绣这些玩意的人。

    “她已经从我们身边,过去六回了。每一回都像是她的意中人能有什么分身术,一次分成了八个,一个给她赚钱,一个给她洗脚,还有一个暖床……”

    “哦,笑得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池时的话一说完,那姑娘同一个男子,又走到了池时同周羡的跟前。

    她鹅鹅鹅的笑了几声,对着池时同周羡眨了眨眼睛,然后一个转身,从身后的女婢怀中,扯过来一个篮子,双手捧着,递给了池时,“池仵作,吃桃儿吗?”

    见池时没有接,她也不以为意,将那篮子直接搁在了池时同周羡的前头,嘿嘿一笑,拽起一旁的男子,一蹦一跳的就走了。

    池时木着一张脸,果然没有错,这不是地主家的傻儿子是什么?

    周羡将那桃子提了起来,拽了拽池时的胳膊,“酒醒得差不离了,咱们回去罢。明儿个观澜娶妻,还要你去帮着迎亲呢!”

    沈家已经倒了,沈观澜可以说是举目无亲。

    他平日里是个性子孤僻的,池时这种有过几面之缘的,都算是能去接亲的兄弟了。

    池时“哦”了一声,拿起一个桃子,用力一掰,掰成了两半,把带着核的那一半,递给了周羡,“夜里吃太多了,这个吃不下。”

    周羡手刚接到那个桃子,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尖叫声。

    这叫声太过惊悚,池时同周羡一个激灵,酒彻底的醒了过来,他们快速的回过头去一看,莫不是还有案子?

    可那叫声像是虚幻的一般,并未引起任何的sao乱,其他的鸳鸯们还是一个个的走着,说着悄悄话,浑然不像是发生了命案的样子。

    池时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脸黑了下来,“你信不信,明日咱们俩在河边分桃之事,传遍京城。”

    周羡挑了挑眉,拿起桃子咬了一口,偷偷勾起了嘴角。

    断袖分桃好啊!这下子,不光是池时没有人说亲,便是他也没有人来说亲了。

    ……

    翌日池时醒来的时候,种李院里静悄悄的。

    池时洗了把脸,换了一身颜色略微鲜亮一些的袍子,走了出门。

    “爹娘都不在家中么?哥哥要大婚了,怎么还去兵部?”她走到桌前,久乐已经摆好了朝食了。

    “夫人同舅老爷出去看宅子去了,老爷去钓鱼了。瑛公子说得到最后一日,方才得半日的假,关将军回了京城,边关调动大,兵部走不脱身。”

    池时倒是没有在意,她快速的用完了朝食,也没有坐马车,只同久乐一人骑了一匹马,朝着那沈观澜的新宅院奔去。

    那新宅院离楚王府不远,是池时同周羡一道儿去给沈观澜挑的。

    因为大婚,远远瞧着便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池时翻身下马一进那院子门,便瞧见一身红袍子,笔挺得像是一根青松的沈观澜。

    “这下齐全了,一个棺材板板,一个哭丧的……我这成个亲,感觉连活丧都先试过一遍了”,沈观澜转了转手晚上的手串儿,一张嘴便放了个毒。

    池时将马疆扔给了久乐,打了个呵欠,在周羡旁边,站着一个低眉顺眼的弱鸡,被这么一说,瞬间眼泪汪汪。

    “今日我便是哭了,那也是喜极而泣!”

    虽然是头一回见,但池时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两个字:韩王。

    “你想体验活丧?早说啊!没有棺材没有唢呐,不扔点纸钱,哪个小鬼让你上山?看在你今日大婚的份上,只收你一半的钱,若是有人瞧着有趣,你便告诉他,是我家棺材铺子给办的。”

    “指不定日后我们不光抬死人,还能抬活人了”,池时说着,看了那韩王一眼,“他一个人哭丧哪里够?像沈药师这么厉害的人,怎么着也得有八个孝子贤孙一起哭才是,另外七个,看在咱们乃是楚王府同僚的份上,就当是抵你的喜钱了……”

    第三九七章 送你一只手

    “给人哭丧能赚钱?”韩王一脸震惊!

    他穿着一件红白相间的儒生服,头上戴着个小帽儿,巴掌大的小脸上生得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同池时站在一块儿,谁不说他才是女扮男装。

    “你已经穷到这地步了么?”池时同情的看了一眼周羡。

    大梁到底是有多完蛋啊,皇帝的兄弟们,一个穷到吃软饭,一个恨不得去给财主老爷当孝子贤孙。

    韩王脸微微一红,忙摆了摆手,他有些窘迫的摆了摆手,“今日乃是沈兄大喜之日,不说这个不说这个。”

    沈观澜听着二人对话,牙咬得一嘣,他对着池时翻了个白眼儿,“原来你们还知道是大喜日子……”

    迎亲一般都是在黄昏的时候,这会儿功夫,还早得很。不过院子里,已经站了不少人了,池时放眼看了过去,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之中,对着她挥手的一个眼熟的女子。

    那人穿着昨夜那条绣着大白萝卜的裙子,不过今日换了一个妇人的发髻。

    见池时看她,她自来熟牵着一个面无表情的的男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我叫薛灵仙,这是我夫君,名叫关天意,我们刚刚方才从北关回来。”

    “我爹爹是新任的禁卫军大统领,哈哈,我夫君不爱说话,像个木头一样,不过他使得一手好枪法,听闻九爷武艺高强,胸口碎大石都不在话下,特别想要同你较量一二。”

    “他以前同沈药师,是发小。后来能提得动枪了,就跟着我公爹去边关了,多年未见,还以为一辈子都要镇守边关,没有想到举家回了京城。还恰好赶上了沈药师娶妻。”

    那薛灵仙说着,对着池时同周羡,眉飞色舞了起来,她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乐得直笑。

    她那笑声,格外的独特,让人忍不住想要接上一句“曲项向天歌”!

    周围的人听着,都忍不住把视线聚集了过来。

    薛灵仙捂了捂嘴,“战场上不是得叫阵么?嘲笑对方先锋一二,那便能激怒他,我先前只是小声的笑,可他们像是聋子一样,后来练习得多了,就成这样了,鹅鹅鹅,实在是叫你见笑了。”

    见池时毫无表情,薛灵仙又道,“我知道的,楚王殿下一直笑,您一直不笑,这平均了下来,那就是既高冷又亲和……简直太好了!”

    “昨儿个的桃甜吗?我在夜市里买的,尝了一个特别甜。本来另有礼物相赠的,可没有想到,昨夜突然遇上了。”

    她说着,从一旁的女婢手中,接过了一个锦盒来,递给了池时。

    又对着她眨了眨眼睛,“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听闻九爷你闻不得花香味儿,我阿娘以前也有这个毛病,后来偶得一个方子,便给治好了。”

    “我装在匣子里了,若是不放心的话,可以先找郎中瞧瞧。这不沈药师就在这里么……”

    池时没有抬手去接,“我们认识?”

    薛灵仙笑了笑,将盒子一塞,塞到了池时的怀中,“现在不就认识了么?哈哈,我们军中,也有很多祐海过去的兵将,一早听他们说过九爷的大名。”

    “再后来,京城的事情,也听说了一些。我公爹还说……”

    薛灵仙说到这里,她身边站着的那个魁梧的男子,对着池时还有周羡行了一个大礼,“多谢两位救了我表弟关曳。祖父说等我们在京城安顿好了,便要登门道谢,他老人家只有那么一个女儿。”

    “当年旧事,成了他的心病。如今真相大白于天下,我们一家子人,亦是死而无憾了。”

    不等池时同周羡说话,那薛灵仙又是伸手一抬,将她夫君关天意抬得站直了身子,“你提前把祖父的话说了,他老人家到时候说什么,大眼瞪小眼吗?”

    她说完,又看向了池时,“总而言之,就是非常感谢。”

    池时低着头看了那锦盒一眼,又吸了吸鼻子,微微凑近了些闻了闻,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薛灵仙一眼,“我瞧着不像是感谢,倒像是你同我们,还有沈观澜,有什么深仇大恨。”

    薛灵仙一愣,“什么?没有仇怨啊,我们刚刚从边关回来,就算要结仇怨,那都还来不及呢!”

    她说着,抬起手来摆了摆,可这么一摆,却是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只见她白嫩的手心,如今变得通红的,中间红红的,是血。

    她脸色一变,猛的将盒子从池时怀中抽了出来,打开一看,手一松,嘭的一声,那盒子落在了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的。

    盒子里的东西滚落了出来,赶早来帮忙的宾客,全都发出了惊呼声。

    那韩王尖叫一声,像是决了堤泄洪一般,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池时一瞧,皱了皱眉头,那盒子里头,放着的不是别的,乃是一个血淋淋的人手掌。

    “手掌的颜色尚未灰败,血都没有凝固,皮肤上头尚且有温度,应该是刚砍下来没有多久。看上去像是一个男子的右手。所以,关夫人,这就是你送给我的礼物么?”

    沈府的管家瞧着这情况,着急上火了起来,“这这这……公子这可怎么办啊,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啊!这手手手……见了血……”

    他说着,环顾了一下四周,却是没有看到人影,再往地上一瞧。

    只见池时还有周羡,以及沈观澜三人各蹲一方,围着那个大手就开始研究了起来。

    “你看到这人的手关节了么?很扭曲,这人应该有痛风之症。不过倒是没有中毒。这人不能只有这么一块吧,其他的部分呢?该不会要我把尸块都找出来缝起来,再娶妻吧?”

    沈观澜说着,皱了皱眉头。

    池时掏出手套,将那沾了泥土的大手拿了起来,“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很多人喜欢在瓷枕里藏东西,你不早点找出来,到了洞房的时候,就要被吓……”

    池时那个萎字到了嘴边,又被周羡给看了回去。

    他呵呵一笑,又清了清嗓子,“也未必就同观澜有关,这盒子是关夫人拿过来的,得先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池时嗯了一声,抬起头来,喊道,“久乐,你去家中牵罐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