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5)
然而,冥冥中像是存在着某种力量,让他根本不能保有那段记忆。 听他若有所思的语气,李银航很快反应过来。 南舟不是会撒谎的人。 她自知自己解决不了南舟的困惑,索性抱着南极星乖乖缩到了一边:休息一会儿吧。等舫哥醒过来,我们再说。 南舟问她:没有办法叫醒吗? 我试过。李银航摇头,不行的。 其实她也没敢做出大力摇晃、泼水、放南极星等暴力叫醒行为。 梦中时,他们的意识都被扣押在游戏NPC掌中。 贸然轻举妄动会导致什么后果,她可不敢去尝试。 南舟也没有去尝试。 根据任务时间倒推,李银航睡了将近15分钟。 而自己是在沉睡了两个半小时后才苏醒。 他决定给江舫半个小时时间。 一旦超出三小时时限,那么接下来的三扇门,恐怕就不好过了。 南舟单臂枕在脑下。 江舫还在他身侧沉睡,呼吸均匀。 也不知道他在梦什么。 想到这里,南舟动了动身体,才发现,自己的鞋被脱掉了。 他回想起,当汹涌的睡意疯狂涌来时,还没挨着床、精神防控又基本为0的自己已经整个人软靠在了江舫身上,身体和精神都全方位做好了沉睡的准备。 他不知道江舫是怎么抵抗住睡意,单单给他脱了鞋的。 明明江舫自己的鞋子都没能来得及脱。 南舟坐起身来,窸窸窣窣地给江舫脱下了鞋,好让他能躺得舒服点。 李银航一直神经紧绷地挺在床上,连鞋都不敢脱,随时准备跑路。 好好一张床被她活活睡成了棺材板。 南舟醒了,她才敢悄悄蹬了鞋子,蜷在床上,一边休息,一边等待江舫回来。 预备再次躺下时,南舟突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领口。 发现扣子系得好好的。他再次纳罕了。 自己向来是没有把衬衫领子解开的习惯的。 这个动作分明是多此一举。 南舟怀着隐秘的心事,衣冠楚楚地躺回江舫身侧。 大概是出于好玩,或是出于一点别的心思,南舟把穿着雪白袜子的脚探到江舫脚边,脚趾一动一动地踩在他的脚面上。 催促他快点醒过来。 在距离南舟温软的唇畔只有几厘米时,江舫顿住了。 鼻息暧昧地纠缠、勾兑,在酵母、麦芽和糖霜淡淡的芬芳中,怎么看,接下来酝酿出的都该是一个至甜蜜不过的吻。 但江舫还是停了下来。 一方面,是他的理智在叫停。 另一方面,有种触感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怎么说呢。 有一种被流浪猫碰瓷蹭裤脚的感觉。 江舫低头看去,却只看到二人交缠在一起的倒影,和彰显着真心的欲望。 刚才那一瞬的心动,以及眼前的场景,让江舫意识到,他在中毒。 对这种荷尔蒙导致的冲动,他从后天习得的只有不信任和痛苦。 然而他已经越界了。 因为一时冲动,江舫打破了本应该严格保持的安全距离。 所以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江舫垂下头,倒退一步,轻声说:对不起。 刚才那样好的氛围,刹那间荡然无存。 狼NPC:你他妈是不是不行啊。 刚才的无数个节点,狼NPC都觉得能水到渠成了。 喝醉的时候。 坐在他脚上的时候。 二人倒在地上、有茶几做掩护的时候。 还有刚刚。 只要让他完成了过度的亲密动作,那么,他就能拉玩家沉入无尽的欲海与黑暗中,再也走不出这永久弥漫着暧昧和潮湿的梦。 和《小红帽》里树立的形象一样,狼一直是个忠实的演员。 还是一个手捏着即时剧本、随时可以在幻境中那最旖旎、最高潮的部分强势插入的演员。 李代桃僵,取而代之。 但眼看着江舫已经起了生理反应,狼NPC觉得自己只需要再接再厉就好。 他惟妙惟肖地按照剧本,继续出演:你不舒服? 江舫:有一点。 狼NPC念出南舟在此刻对江舫说出的话。 语气、神情,都是完美还原的直率与坦诚。 南舟:我懂,你是想要求偶了。 江舫仰头望向他,走向街角,将自己隐匿在了一片黑暗中:只是一时的。任谁都会有这样的冲动吧。 南舟认真发问:需要我帮忙吗? 说着,他就想靠近江舫。 然而,江舫却喊了停:你就站在那里等。别过来。 南舟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喔。 另一边,黑暗中的江舫,面不改色地用一支圆珠笔的笔尖扎入了大腿。 疼痛助推着欲望的潮汐渐次褪去。 他整理好衣襟,抹去额角的冷汗,恢复了光鲜的模样,缓缓步出黑暗。 南舟始终乖乖等在那里,没有离开一步。 狼NPC颇感无趣,现在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 站在这里的南舟,是江舫记忆中的那个幻影。 江舫主动迎了上去:刚才对不起。 南舟: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江舫解释:这在人类世界的规则里,是很失礼的一件事。 南舟:为什么? 江舫:因为,在不对人动心、不能负责的前提下,做出这种事情,是严重的不礼貌的行为。 这是很诚心的致歉了。 南舟的回应却带着点小动物特有的好奇:为什么不能动心? 心不动的话,心还能用来做什么呢。 江舫哭笑不得,试图解释:动心不是可以在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 南舟:我们不是朋友吗? 江舫:朋友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的。 南舟困惑地皱起了眉毛。 在他看来,和江舫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就该是朋友了。 他对其他的关系不大感兴趣。 江舫继续教他:有的朋友可以动心,比如男女朋友。有的朋友是不能过线的。 南舟:嗯。 江舫:懂了? 南舟:懂了。 南舟:那我可以去交别的男朋友吗?我想知道什么是动心。 南舟只知道自己对江舫有生殖冲动。 动心这个新概念,听起来是一个非常有趣的课题,值得学习。 江舫猛地一咬牙: 好在他马上控制住了自己。 他在满腔弥漫开来的酸涩中,努力扬起了一个笑容:好啊,以后有机会可以尝试一下。 南舟:嗯。 江舫:我们走一走吧。就在这里。 午夜时分的纸金,街道上是没有行走的NPC的。 他们路过的每一扇窗户,都透着光怪陆离的热闹和易朽的浮华。 它们的美好和喧嚣是这样脆弱。 因为江舫知道,它们都是电子和数据构成的泡沫,只要有人在背后关闭了服务器,啪咻一声,万事皆灭。 而他们在这样易碎的繁华中,静静散步。 在他们飘忽不定的过去、当下和未来中,这都可以说是一段奢侈的经历。 最终,他们一起来到了路的尽头。 谢谢你陪我走过这一段路。 江舫的一只手,轻抚上了南舟的腰身。 感知到这样暧昧的动作背后释放的信号,狼NPC再次蠢蠢欲动,马上夺舍。 紧接着,他就听到江舫伏在他身侧、用耳语的音调轻声检讨:我原来说过这么多的混账话。 江舫早就醒了。 就在刚才险险吻住南舟的那一瞬间。 不过,多亏了狼NPC的陪伴,让他强迫式地回忆并重演了自己彼时对待南舟的每一句冷言。 每一个推开的动作。 每一个失去的机会。 很疼,但很有效果。 这告诉他,要珍惜。 在一片骤然亮起的电闪火花、弥漫开来的皮rou烤炙味道、还有狼NPC惨烈的尖嗥声中,江舫再次后退。 他望着在地上翻滚、层层褪下画皮的狼,甩了甩右手中还在吱吱发热的电击器。 演得太差了。江舫轻声说,那种时候,他也不会闭眼睛的。 作者有话要说: 狼:wdnmd 第104章 脑侵(十七) 江舫醒来时,感觉眼睫处有些酥痒。 有只不大安分的手,在轻轻拨弄他的睫毛。 江舫笑着伸手抓住了那捣乱的手腕,顺手替他把西装袖口的皱褶拽齐理平:好了。已经醒了。 本来因为时间而焦虑的李银航听到江舫的声音,精神一振,马上自觉下床,在黑暗中摸索着去穿鞋。 南舟一点也没有动手动脚被抓现行的羞涩,把手交给他,听凭处置。 江舫:刚才是谁在踩我? 南舟:是我。 在黑暗里,江舫用拇指轻按一按他的掌心:那谢谢南老师带我回来。 说完,江舫起身下床。 结束游戏后,NPC并没有像前两关一样现身给他们以指引。 屋子里没有丝毫光源,黑天墨地,所以他们只能摸黑行动,寻找脱在黑暗里的鞋子。 南舟盘腿坐在床上:你花的时间最久。 嗯。多浪费了一点时间。 江舫率先找到了一只鞋,用指尖试了一试:非常值得。 那并不是江舫的鞋。 江舫转向南舟,说:先给你穿。脚。 南舟听话地把脚伸给他。 但他依然忍不住满心好奇:你梦到了什么? 江舫握住他的脚踝,动作微妙地一顿。 他想到了那一天不慎让南舟喝醉的后续。 他们走到了街尾处时,南舟就说困了。 所谓的困,也是酒力上涌的副作用。 因为他很快就困倦得需要江舫背着才能行动了。 江舫将南舟带回了宾馆,开了一间房。 用通讯器向队友简单说明了他们现在的位置后,江舫将南舟放到了床上,一点点帮他除去了身上端庄挺括的西服、衬衫和西装裤,好让他别睡得太过拘束。 南舟醉得眼睫湿漉漉的,但还是有些意识在,努力坐稳身体,双手把住床沿,发蒙的脑袋一点一点的,看得江舫心软不已,有点想抱住他的头揉上一揉。 所幸他克制住了。 屋内的中央空调温度打得稍低了点。 江舫居然开始担心,一个无所不能的强大纸片人会不会生病着凉。 但他很快就失笑地一抿唇。 还说什么强不强大,明明都喝醉了。 彼时的江舫,就像现在给南舟穿鞋一样,口吻温和道:你稍坐一会儿,我给你换件衣裳。 他取来了浴室里的浴袍,简单笼在南舟身上,又替他妥善掩好了前襟和下摆。 将他简单打理洗漱一番后,南舟眼看着困得几乎要坐不住了。 江舫准备收尾了。 他兜住南舟的腿弯,稍举起一点,另一手又去揽抱他的腰。 可另一边,南舟察觉到他的动作,以为自己被允许上床了。 他自行一挪腰,整个人向后倒去,把江舫也连带着勾倒了。 一条修长结实的长腿搭在了江舫的单侧肩膀。 江舫的指尖也不慎顺着棉质浴袍柔软的质地滑入其中,肘部压住了膝盖,一路滑入浴袍分叉的尽头。 江舫另一手撑在南舟腰侧,垂下眼睛,静静望着南舟。 他童年时想要拯救的象牙塔少年。 他少年时的精神伙伴。 他现在的,触手可及的朋友。 然而,江舫什么也没有做。 他站起身来,替他盖好被子,又从酒店的抽屉里取了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锁好门,离开了房间。 他站在酒店走廊尽头的窗前,没有抽,只是点亮了打火机。 咝。 燃烧着的尼古丁的气味氤氲开来。 走廊里的灯是声控的。 当江舫抱臂立在原地、久久未动时,他身后的廊灯也像是鬼魅靠近一般,从远至近,一盏盏熄灭。 直到最后一盏灯熄灭在江舫头顶,漆黑的走廊上亮着的,就只剩下江舫淡色的眸光,和被他执在指间的一星红光。 烟灰落在地板上,就像一场小规模的雪,掩盖了他内心的一点寂寞、渴望,和欲言又止。 江舫会喝酒,也会抽烟,但那都是出于社交需求。 他向来一向是自律的,不会让自己沉溺于什么东西。 他只是想用烟雾来挡住星空,让一点别的什么,来分散他过于奇怪的注意力。 然而 他低下头去,观察着自己直白赤裸的身体反应,好气又好笑。 真是疯了。 而现在的江舫,正甘之如饴地享受着这点清醒着的疯狂。 周遭尽是黑暗,因此指尖成了唯一的感知器。 就像是两只蚂蚁的触角轻轻碰触在了一起,交换着彼此的滋味、温度和信号。 江舫的指尖又因为经过特殊训练,格外灵活敏感。 刚才,就是这只脚,一直踩在他的脚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