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的夜 第66节
南笳走过去,嗅到了淡淡的烟味和酒味。 周濂月白色衬衫的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分凌乱的禁欲感,车库冷白的灯光下,他整个人苍白而清癯。 他瞧着她,目光幽深,似乎无甚意味。 南笳无端地呼吸放轻了一霎。 周濂月语气很淡:“这就走了?” “嗯……有点事。” “去哪儿?送你一程。” 南笳指了指后方,“小覃在车上等我。” 周濂月便不再说什么。 南笳笑说:“那我走了。” 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一边伸手,拉开了车门。 周濂月在车里抽完了一支烟,才让司机出发。 在停车场的出口,恰又跟南笳的车碰上。 她坐的那辆车正好就在他前面,驶出出口之后,拐了个弯,去往跟他不同的方向。 这晚凌晨。 周濂月闭眼躺在公寓沙发上,关了灯,只开着电视,拿随便一部电影当作背景音,试图酝酿一些睡意。 微信响了一声。 他顿了一会儿才拿起来看,屈明城发给他的。 明显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理—— 是条微博。 有狗仔放出偷拍。 模糊的画面里,南笳没穿着在酒会上的那身衣服,换成了自己日常的装束,黑色t恤黑色长裤,戴一顶黑色的渔夫帽。 身旁的瞿子墨从衣服到帽子,几乎也是同样款式和同样的颜色。 瞿子墨和南笳同乘一辆商务车,一起进了某小区。 足足三个小时之后,两人才又一起从小区大门出来,乘同一辆车离开了,之后去了哪里,不得而知。 第42章 (温柔的网) 周濂月入睡极其困难,但医生劝诫他,最好不要过度依赖药物。运动、热水澡或者白噪音,都可帮助入睡。 他在做这些无聊又无效的尝试,但结果往往是直到凌晨两三点依然保持清醒。 周濂月从沙发上爬起来,起身去往卧室,从床边柜子的抽屉里,拿出药瓶,倒了两粒在手心里。 动作一顿,片刻,将两粒药又倒回去,旋紧了瓶盖,“啪”一声,丢了回去。 转身,进衣帽间,换了身衣服,拿上车钥匙,出门。 开出地下车库,又过了好一会儿,周濂月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往南笳的住处开。 他单手掌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去拿烟盒,面无表情地抖出一支,在点烟器里点燃了。 窗户半开,盛夏的风,携一股燥热的温度。 烟灰被吹卷着落在衬衫上,他懒得去掸。 约莫半小时,到了南笳住的小区门口。 将车靠边停下,手臂撑在车窗上,转头去看窗外,能自楼间的缝隙越过去,看见南笳所住的那栋楼。 凌晨两点,那一栋尚有几扇窗户亮着,可隔得太远,具体的楼层,已分辨不清了。 心中只觉得极其荒谬。 可仍然遥遥地看着那栋搂,直到接连不断地抽完了两支烟,方才熄灭了烟,关窗,折返。 —— 南笳还没睡。 作为东道主,将瞿子墨送到酒店楼下之后,就回自己的住处了。 给陈田田打了个电话,陈田田也没睡,又逢彭泽通宵夜班,就打了车,来南笳这儿留宿。 一进门,陈田田就笑说,“稀奇。跟野男人这么早就结束了?” 南笳已经知道了狗仔偷拍的事儿,正在跟关姐沟通解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就跟人一块儿去严导那儿吃了个夜宵。即便是,三小时,掐头去尾的,够做什么?” “三小时还不够……不是,你以前跟别人都是几小时起步的?” 南笳笑着抄起抱枕砸了陈田田一下。 陈田田见茶几上有酒,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兑了点儿软饮,从冰桶里夹了两块冰,丢入杯中。 “喊我过来想聊点儿什么?” 南笳端着酒杯,看她,“问你个问题。” “问。” “你觉得,正常的爱情是什么?” “你先定义一下正常的爱情?” “就……你为什么愿意嫁给彭泽?他对你很好?你跟他在一块儿很放松?还是你俩有同样的发展目标?” “这些都有吧。”陈田田沉吟片刻,“我还真没细想过。非要说的话,最让我觉得没法离开他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他面前哭。” “你也可以在我面前哭啊。” “那不一样。有些事儿,其实还是没法跟你说的……你认同吗,友情和亲情,多少还是有界限的,可能在界限内,我能跟你说。超过这个界限,我能倾诉的对象就只剩下彭泽了。而且有时候哭的原因莫名其妙,比如我在那儿写稿,外接键盘卡了,我能因为这点儿小事突然爆发。要当时你在那儿,我可能就忍下来了。但彭泽在的时候,我就会跟疯了一样,突然爆哭……” 南笳陷入沉思。 陈田田打量着她,“跟你传绯闻的这男的,是你的新情况?” “算是吧。” “进展怎么样了。” 南笳耸耸肩,“如果是用西方文化去定义的话,可能处在date这个阶段。我比较难判断,我对他有没有那种超越友情的感觉。但我觉得,他应该可以将我带入一段正常的感情。” 陈田田笑了声,“如果说,你的正常是相对于之前跟周濂月的那种……那谁都可以,只要是名正言顺的。但如果你指的是我跟彭泽……不是,我俩根本不是什么模范范本。世界上哪有绝对正常的爱情?比如说开放关系,你觉得正常吗?但假如关系中的两人都觉得ok,那也没问题。” 南笳点了点头,但没作声。 陈田田看着她,“我怎么觉得你似乎有点迷茫。” 南笳身体往下溜,躺了下来,枕在陈田田的腿上,“我觉得现在的一切都有点儿轻飘飘的。像是气球,不知道会飞到哪儿去。” “是不是一夜爆红综合征。”陈田田笑说。 “可能吧。我其实只享受在电影院里完整看到自己成片的那一瞬间,对我而言,出现在片尾演职员名单里,已经是最高荣誉了。后续附带的名气、财富这些,我觉得很虚,没什么感觉。” “您这是真正艺术家的心态,脱离低级趣味了属于是。” 南笳笑出声。 她承认田田说得对,友情是有边界的。 比如她从来没告诉过陈田田邵从安的事。 此刻也自然无法告诉她,对邵从安的恨可以说是支撑她这些年非要争一口气的执念,现在周濂月把人送进去了,她却有一种无端的空虚感。 而这空虚甚至没法对其他人说。 除了…… 除了周濂月—— 周濂月用帮她报仇雪恨的这个行为,把这件事,变成了只有他们两人共享回忆的闭环。 周濂月对她的影响太深了。 她意识到。 即便那是坏的。 就像喝下高浓度的烈酒,需要一个周期,酒精才会彻底代谢掉。 而在此期间,醉酒后的断片、宿醉后的头痛和空虚,对酗酒行为的自厌……都要一一经历过,才会痊愈。 —— 周濂月是在清早去往公司的车上,再度收到了屈明城发来的消息。 还是条微博,南笳转发的严岷君发布的内容。 一张照片,严岷君、南笳和瞿子墨三人的合影。 严岷君的配文是:昨晚和我的男女主角小酌,聊剧本。 而南笳开玩笑口吻转发:差点喝光严导珍藏的82年的拉菲。 屈明城说:这回是虚惊一场,下回就不一定了[坏笑]。 周濂月面无表情地点进了右上角的cao作菜单。 片刻,屈明城直接发来了手机短信:cao,你拉黑我? 周濂月直接将手机锁屏。 片刻,他又拿出手机,给解文山拨了个电话,约定过两天要去他那儿一趟。 这天晚上,周濂月下班后去了周浠那儿。 果不其然,苏星予也在。 他俩坐在客厅里,似乎是在讨论莫扎特和肖邦的区别,苏星予正在拉琴给周浠做讲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