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的夜 第62节
沉默中各自梳理心事。 南笳承认自己不敢再追问了。 问出来结果又能怎样,这件事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她转移了话题:“人证够吗?虽然我现在牵涉了很多人的利益,但是如果不够的话……我愿意出来作证。”“足够了。”周濂月看她一眼。 不意外她会这样提议,她就是这样的性格。 但现实是,这社会舆论对女性,尤其对身为公众人物的女性就是更为苛刻。倘若她站出来,往后必然少不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批判。 舆论会彻底杀死她作为一个女演员的商业价值。 南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总之,谢谢你。以后,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虽然多半……” 她意识到自己很是语无伦次,顿了顿,“我不知道能为你做什么。” “不用做什么。”周濂月淡淡地说,“你以后放心拍戏就行。” 周濂月手机振动一声,他拿出来看了看。 南笳忙问:“你是不是还有事?那我就不继续打扰了……” 其实是无关紧要的运营商的消息,但周濂月没说什么。 看着她戴上了口罩,再将帽子扣上,正了正帽檐。 她看了他一眼,“那我走了。” 周濂月没作声。 她将帽檐往下压了压,转身,朝门口走去。 他几乎是下意识:“南笳。” 她停了脚步,转身,以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周濂月薄唇紧抿。 心口有隐约的痛觉灼烧。 意识到,或许真正的道别不在那一晚,而是在此刻。 他暂且已经做了所有能为她做的。 再进一步,势必的,就要触碰到那些“不得已”。 室内安静极了,周濂月看着南笳,只觉愈发焦躁。 几经克制,他还是胡乱的几下碾灭了烟头,大步朝她走去。 他看见她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后背抵上了门板。 他暂且丢掉了理智的思考,只凭本能行事,伸手,一把便搂住她的腰,猛地往自己怀里一合。 像在真空中窒息的人,久违地触及到氧气。 沉沉地呼了一口气。 南笳没有挣扎,也没有任何的回应。 周濂月力道太大,撞歪了她的帽子。 她第一时间脑子是懵的,等回过神,只有手足无措。 熟悉的体温、气息,以及拥抱的力度。 她从来没有讨厌过这些,哪怕是过去的那段日子,他虽然没有给过她“火”,但毕竟陪她走了一路。 而现在,他甚至也为她送来了“火”。 只是,他们不能再同行了。 周濂月扣在她腰间的手指收得很紧,她因此觉出复杂的意味,但抗拒去深入思考。 这和曾经坦荡而龌龊的交易截然不同。 这是不对的。 终于,南笳伸手轻轻地推了一下,恍惚地说:“周濂月……这不对。” 周濂月即刻便松开了手,顿一下,手臂绕过去,抓住门把手,打开了门。 南笳看了他一眼。 依然清冷幽深的目光,在走廊的灯照进来的那一瞬间,他眼底平静无澜,仿佛,方才这个拥抱并没有发生过。 南笳不再多想,也就当它没有发生过,轻声说:“我走了。” 周濂月神情淡漠,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南笳将帽檐又往下压了压,再不去看他。 转身,径直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一路下电梯,回到车上。 南笳叫车子往她的住处开,随即摘下帽子,头往后仰去,拿帽子盖住了脸。 小覃出声,跟她汇报明天的行程。 南笳轻声说:“……小覃,等下再跟我说话。我想静一下。” —— 周濂月点了支烟,随即给屈明城打电话,叫他叫人送点儿吃的过来。 没一会儿,屈明城跟服务员一块儿过来了。 服务员端上三文鱼刺身、和牛寿司、盐烤青花鱼和清酒,随即拿上食盒出去,关上了门。 屈明城提起酒壶,给自己也斟了一杯,笑说:“好像没聊多久啊,这就走了?” 周濂月没搭理他。 屈明城打量他,“那和好了吗?” “什么和好?”周濂月语气淡淡。 “不是,你犯了这么大忌讳,兴师动众地把邵二送进去,不就图千金买一笑吗?不为和好,为啥?” 屈明城半晌没等到回答,这就周濂月的风格,他也习惯了,端着酒壶,自饮自酌。 倒没想到,周濂月平静地出声:“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就再开始呗。” 周濂月不再作声。 屈明城打量着他,看他眉目间一层郁色,一时笑出声:“老周,跟你打个赌,赌你半年内,硬刚朱家。赢了你就给我投笔钱,叫我也沾沾你财神爷的光。要是输了……输了那你够惨,我就不趁火打劫了。” 周濂月只评价了两个字:“无聊。” 屈明城笑了笑,继而沉默下去,一时怃然:“……也就还没到那份上,到了那份上,你就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求。所有的事儿都能成为身外物,除了那个人。” 周濂月瞥他一眼,“你今天改当情圣了?” 屈明城笑说:“等着吧。报应不爽,你也快了。这赌我必赢。” 第40章 (午夜场电影) 周濂月没在屈明城那儿待太久,因为接到一通电话。 四叔周季璠要见他。 周季璠住在近郊,一栋专为了疗养而设计的现代别墅里。 他患有较为严重的呼吸道疾病,近几年是医院常客,不少人劝过他不妨暂且退居二线,去新西兰这种空气清新的地方好好将养。 周季璠从来不听,北城雾霾最严重那阵他都依然坚守岗位。 周濂月就没劝过,从不触这霉头。 他太了解周季璠,一个醉心权术、钻营制衡的老狐狸,即便死,怕也是要攥着合同章,死在大班桌上。 周濂月到的时候,周季璠刚从恒温泳池里钻出来。 只游了没到一圈,气喘吁吁,吓得他贴身助理赶紧跑过来给他递大浴巾和雾化喷雾。 周季璠横了助理一眼,助理慌里慌张地将喷雾收了起来。 这又是周季璠的另一个怪癖,不乐意在外人面前展现他的虚弱。 尤其是不乐意在周濂月面前。 周季璠裹上浴袍,在户外沙发上坐了下来,没一会儿,家里用人又端上生津润肺的燕窝雪梨。 周濂月每一回过来,都被周季璠这矫情兮兮的一套搞得忍不住发噱。 他坐在周季璠对面,整个人意兴阑珊的,平声问道:“四叔找我什么事?” 周季璠说:“前阵子忙,这稍不留神,你又生出这么多事端。做生意讲究一个和气生财,你前一阵还跟邵家是合作关系,转头就毁约不说,还把人唯一的儿子送进局子里去了。怎么,你是来做纪检委的?往后谁还敢放心大胆跟你合作?” 周濂月轻笑一声,“这事儿朱家尚没说什么,四叔倒是为我cao碎了心。” 周季璠脸色陡变。 他怎么听不出来,周濂月就是故意拿朱家来刺挠他。 周濂月十七岁那年,周父周叔琮去世,彼时周浠不过九岁,且不久之后便失明了。 事故身亡,又是英年早逝,大家都以为不可能会留下遗嘱,没曾想整理周叔琮的文件,却意外发现一份半年前公证过的遗嘱。 出人意料,遗嘱里,周父将他名下的所有股份全部留给女儿周浠,只留了一处不动产,即西山的那套别墅给长子周濂月。 此举虽叫人百思不得其解,但正中各位的下怀,两个未成年人,小的那个一个黄毛丫头,大的那个还没股份,这还不好拿捏? 群狼环伺之下,四叔周季璠却向周濂月施以援手,他承诺会替周濂月铺路,叫他继续学业,之后保他进家族企业工作,并且保全该属于周浠的那一份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