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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冷笑,“早知他这般不识好歹,朕就不该让他生出来。” “皇上!”张公公变了脸色,“您又说气话了,何必跟一个孩子计较呢。” 皇上因着张公公的话,脸色越发暗沉,默了半晌后,摆手道,“行了,别提他了,你要真心疼他,就出去跟他一起跪着去!”话落,过了片刻又道,“前些年看着倒也懂事,如今因着一个女人,倒跟疯狗一般似的,逮谁咬谁。” 张公公噙着一抹苦笑,低了头。 陆淮安在御书房外跪了不到两刻钟,这消息就不胫而走。 漪澜宫,掌事宫女将这消息禀给庞贵妃时,庞贵妃玉指一移,放下手中剥好了皮的葡萄,眼底闪过一抹兴味,“你说的是真的,皇上竟舍得罚了陆淮安?” 挽香含笑道,“娘娘若是不信,可亲自移驾御书房去瞧瞧,听御前伺候的小太监说,那位脸上还挂了彩呢,可见皇上是真将娘娘放在心里的,为了郡主,连陆将.军都舍得罚。” “这般好戏,本宫自然要去瞧瞧,交代下去,摆驾御书房!” “是,娘娘!”挽香传令下去,不消片刻,庞贵妃就坐上步辇,朝御书房而去。 漪澜宫到御书房有小半刻钟的辰光,中间竟淅淅沥沥的下起来雨来,庞贵妃抬头瞧了眼步辇顶上的华盖,眼底的兴味越发浓厚。 到了御书房前的露台,庞贵妃才下了步辇,御前伺候的小太监眼睛最是利,早就撑了伞上前。 夏天的雨水多,须臾之间,已经有倾盆之势,庞贵妃扫了眼露台中间跪的笔直的陆淮安,莲步轻移的朝他走去。 “陆将.军?”在陆淮安面前停下后,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浮起一抹担忧,“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在这里跪着,不如随本宫一起进去,本宫会好好替你向皇上求情的,皇上保准不会再罚你。” “不必。”陆淮安看也没看庞贵妃一眼,只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庞贵妃眼底的担忧更深,“你既不肯随本宫进去,那本宫让人为你撑一把伞罢。” “不必。”陆淮安冷声拒绝。 庞贵妃叹了口气,却没没再纠缠,她转了身朝御书房里走去。 临进去前,她不知想到什么,又吩咐了挽香一句,“让人请廷儿过来。”挽香应了声是,将吩咐传了下去。 萧廷得知母妃传召,很快就赶了过来,他见到陆淮安跪在雨里时,作势就要拉他起来,可却被陆淮安阻止,“我的事,与大皇子无关。” 这时,漪澜宫的小太监上前冲萧廷行礼,道了一句,“皇上是为了信国公府嫡长子被殴打一事特意罚陆将.军跪在御书房前反省的,如今陆将.军还未反省清楚,大皇子了莫要辜负了皇上一片心意。” 萧廷听小太监这么一说,沉吟片刻,到底没再多言,由小太监打着伞,往御书房走去。 很快,到了晚膳时分。 原是要在御书房外殿用膳的,可庞贵妃却笑盈盈的提了句“廊下用膳,赏着雨更添风雅”,皇上思量片刻,便吩咐人将晚膳摆在了御书房外的廊下。 陆淮安跪在雨里,他看见皇上、庞贵妃、萧廷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欢声笑语的用膳,闻得到各色珍馐的香气……垂在身侧的手不由暗暗攥起。 廊下的笑声和香气持续了很久,陆淮安的脸上已经麻木。 晚膳用完后,皇上也没有看他一眼,镇国公府他的母亲、他的大哥就像不知道这件事。 他一直在雨里跪了十二个时辰,到最后轰然倒在地上,都不曾有人替他求过一句情。 “皇上,陆将.军已经送回去了。”张公公带着一声湿气,弓着身子向皇上回禀。 皇上挑了挑眉,“他陆淮安几时这般柔弱了?确定不是装相?” 张公公想到那孩子身上纵横交错的鞭笞伤口,低声道,“回皇上的话,陆将.军的确是承受不住,才晕过去的,奴才亲眼所见,他背上有数十道鞭笞的伤口,都是新伤……想必将.军在罚跪之初,就已是强弩之末。” “……”皇上察觉到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由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吩咐,“朕记得南诏进贡的珍珠白玉膏还有两盒,让人送一盒去给他吧。” “是,皇上。”张公公答应了一声,他清楚的察觉到皇上对陆淮安的态度不再像以前那样亲近,也没敢自己去,而是指派了一个小太监。 澜苑,扈九从小太监手里接了珍珠白玉膏,拿去给陆淮安时,陆淮安看也没看一眼,只冷冷吩咐,“收去库房罢!” 收去库房,那就是八百年都不会用的意思。 扈九也明白自家将.军的心情,答应一声便退了出去。 寝房中,陆淮安背上的伤口已经包扎过,也饮了驱寒的汤,汤里有助眠的药材,他的身体已经疲惫的动不了一根手指,但他的精神却异常的清醒。 御书房前这一跪,他越发觉得自己孑然一身。 他曾寄托情感的人,母亲心里只有大哥,大哥心里只有敏琮和大嫂,舅舅更看重庞贵妃和萧廷。 这么多年,算起来,仿佛只有裴卿卿是真心对待过他的,只有她,与他真真切切的相依为命过。 可她却死无葬身之地。 他如今又有什么错呢,他只不过是想为自己的妻子报仇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