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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逆也好,脾气坏也好,这些我都不否认,但我们这代也确实比你们思考的要更多,网络通信这么发达,我们见识过了世界,就没法再偏安一隅,我们不甘心,但现实并没赋予我们去面面俱到的能力,在你们看不到进不去的地方,年轻人的崩溃你们难以想象,精神层面的痛苦,比身体上的挨饿受冻还要折磨人,你们无法理解,我们也无法和你们讲清。 说种地,现在地也不好种,国家要建设,土地都是寸土寸金,拆迁暴发户有多少?农村户口现在多吃香?我倒为你家孩子感到幸运,农独高考能加十分,高考排名,一分就能刷下省内好几千人,更别提那些人日夜熬着做过的几万吨卷子,所以不管农村还是城市,现实逼得我们还是要向上走,向前发展。” “现在学校卷,教育也卷,当学生也有当学生的苦衷,豪门大鳄咱自然是比不起,稍微拮据一点家庭的孩子,我个人感觉不懂事的会很少吧,就是人太年轻,心里隐忧没法讲出来,表达方式有些偏激。” 江箫看着安静下来的一群大叔,认真跟人讲:“没心没肺的孩子不是这样的,真不懂事的孩子,又怎么会学不懂了就闹就哭,真什么都不在乎的孩子,又怎么会对这场能改变自己命运的高考看得这种重?说到底,他们不是不懂事,是提早看清了一切变得太懂事,又偏巧没找到能够解决的办法,心里苦闷没人理解,借着青春叛逆,受不了才会发泄出来吧。” 一群大叔虎着脸,还有前后左右闻声全凑头过来听讲的人,眼巴巴的盯着他。 车厢安静。 “不愧是学长啊,”宋淼小声笑:“要我讲这些,我怎么说也得先再打个草稿。” “没心没肺的人,”沈轻在人身后,抠手指猛地掐了把下他哥的屁股,冷声:“哪种人?” 正跟大叔们装逼的某人还在侃侃而谈,冷不丁被后方偷袭,江箫一个激灵,回头瞪他:“才不是你!” 沈轻:“……” “果然还是有文化好啊,”断指男人感慨道:“有句话怎么说话来着?听猪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叔,”宋淼凑头小声提醒:“听君一席话。” “哦哦哦,”男人一拍脑门:“怪不得,我一直都说嘛!那猪咋会讲话的嘛!” 仨人:“……” “讲得真好啊,虽然咱也闹不明白你那卷来卷去是干嘛的,不过凭感觉就知道,讲得真好啊!”一男人咂咂嘴:“我家孩子从没跟我讲过这些。” “我也没跟我爸讲过。”江箫苦笑。 “大家都一样,”宋淼也笑着摇摇头:“话到嘴边,说不出口。” “懒得。”沈轻低头玩着手机。 “诶!赵老三!你家小子不后来考上大学了吗,”有个男人好奇地问:“没考好还是咋地啊?” “嗐,”断指男人摆摆手:“谁知道他报了什么个校,这事儿我帮不上忙,他找他们老师给报的,在上海,说是什么789院校,我觉得不太行,你听这名字就怪磕碜人的,哪有学校叫什么789的?还是‘院’字打尾的,我听都没听没过。” “什么专业啊?” “复习下蛋的,可能是什么养鸡场,”男人一脸嫌弃:“小子说那学校还在市中心,也不知道人家那些有钱老板跟他们住在一块儿嫌不嫌不味儿,最近正在那边读博士呢,搞不懂就这玩意儿还读什么博,他愿学,我给他攒着钱就是了。” 旁听仨人:“……” 不知道在复旦待了六七年的儿子,知不知道他老爹以为他还在养鸡。 过了几站,大叔们陆陆续续下车,火车进城后,鞭炮烟花的声响就渐渐听不到了,城市对烟花爆竹管制严格,道边偷偷摆摊卖炮仗的小商贩摊前凄凉,江箫他们在市火车站下车后,宋淼去买了几把仙女棒,还分给他们两把。 “沈轻!学长!”家里有来人接,宋淼上车时朝他们笑着招招手:“新年快乐啊!” 俩人冲她点点头,也说了句新年快乐。 江箫拿着仙女棒,望着宋淼的背影,看着对方的车屁股渐渐驶离自己的视线,忽然眯了眯眼,问:“她是不是就那个紫衣服?” “你才发现?”沈轻嫌弃地拽他一把,带着人往另一方向走。 “你不是不喜欢她吗,”江箫偏头瞧他:“你当初为什么要给她买奶茶?” “因为你把她的拿走了。”沈轻推着箱子,低头跟他爸发消息约等车地点。 “那你还是要送她啊!”江箫凑头过来看。 “傻逼,”沈轻抬手摁了下他哥的脑袋:“别逼逼了行么?” 江箫趁机就偏头咬了下沈轻的手指。 “你就是属狗的。”沈轻在他哥衣服上使劲儿蹭了蹭。 “谁不是呢?”江箫挑眉瞧他。 此时晚八点,正是中国人阖家团圆吃饺子看春晚的时候,市火车站这个点儿除了工作人员几乎没人,公交也停了,沈轻扯着他哥到路边一个站牌下,说他们爸马上就到。 江箫将两个大箱子遮在俩人外面,紧挨着沈轻蹲下,躲在夹缝里,然后偏头看他。 冷风,呼呼。 察觉到对方灼热的目光,沈轻关了屏,抬了下帽檐,也歪头瞧他。 淡琥珀色的眸子,凝视着漆黑瞳仁焦距的一点墨,两双眼,各自倒映着心上人的风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