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劣性失轨 第4节

    话音落下,灯光也‘啪’地熄灭,他对我说了一句“晚安”,低磁的嗓音在黑暗中朦胧扩散。

    翌日清晨,丰盛的早饭在我出来时就已经摆上餐桌,尽管只是一天中最简单的一餐,顾鸣生也准备得格外认真。

    我不客气地咬上一口三明治,打开关了一整夜的手机,率先弹出的就是陈锋的未接来电。

    平时我习惯性给手机静音,昨晚睡熟后自然什么也没有听见。现在时间还早,他应该还在睡觉,我斟酌着编辑出一条短信,只说在顾鸣生家里借宿了一晚,让他不用担心。

    陈锋是知道顾鸣生的,大学时他费尽心思地追我,总是对顾鸣生怀有莫名的敌意,不过在一起后倒是逐渐熄下,也许是发现自己的行为格外幼稚,尽管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顾鸣生开车送我去了新闻社,抵达时比平常还早上十分钟。赵泉已经把昨天的素材全都整理好发进我的邮箱,他的工作效率比外表看上去更加可靠。有这么好一个搭档,我也集中精神,用一上午时间将稿子赶了出来。

    “林曜哥,等会要一起去吃午饭吗?”

    午休时间,赵泉小跑到我位置热情邀约。

    “好,等我保存一下稿子。”

    我揉揉酸麻的颈肩,边说边做手上的动作,赵泉站在一旁等我收拾东西,突然发出‘咦’的一声。

    “哥,你脖子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我下意识摸上后脑勺,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是虫子吗?”

    赵泉凑近了一些,疑惑地否认,“不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红红的一块。林曜哥,你不觉得疼吗?”

    我用手指按了按,没有什么感觉,触感也不像是痘痘,便放下心不去管它,“没事,可能是睡觉时不小心压到的,走吧,先去吃饭。”

    赵泉连忙点头。

    工作室附近有不少快餐店,赵泉推荐了一家拉我进去,现在是吃饭高峰期,等了几分钟才空出两人座位。我边吃边刷微信,心想这个时间陈锋怎么还没有回复,许是心有灵犀,刚刚想完,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赵泉还在旁边兴致勃勃地干饭,我犹豫几秒,接起后压低嗓音,“喂?怎么了。”

    “你在哪里,昨晚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他劈头盖脸一顿询问,我耐着心一句句解释,“昨晚的事情我发在你微信了,你没有看见吗?我现在在公司,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事情你快点说。”

    赵泉抬起头,悄悄降低了手机视频的音量。

    陈锋似是捕捉倒了这点动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冷声质问:“你旁边的人是谁,顾鸣生?”

    我眉心一抽,“那是我同事,你今天怎么了,吃错药了?”

    “你管我这么多?”

    陈锋活像是吃了一吨火药,咄咄逼人。

    我无奈地按了下额头,在赵泉询问的视线中摆摆手,示意没事,“我还有工作,这些事晚点再说,先挂了。”

    “现在是午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听声音,陈锋像是狠狠磨着后槽牙,“林曜,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昨晚你和顾鸣生都干了些什么。”

    我清清嗓子,刚准备开口,耳边就响起‘嘟——’的一声,陈锋挂了电话。

    ......这是演琼瑶吗?怎么一到解释就要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了?

    我压下心头的莫名其妙,放下手机后一抬头就对上赵泉八卦的目光,有些发毛,“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林曜哥,刚才是你的女朋友吗?”

    我抽了下嘴角,含糊地说:“算是吧。”

    赵泉听到这个回答,顿时饭也不香了,探过脖子好奇问:“你们这是吵架了?”

    “嗯。”其实都是陈锋单方面的发脾气,完全不给我说话的份。

    赵泉继续又问道:“你做了什么让嫂子那么生气?”

    这小子怎么那么八卦?

    我无语半晌,发现转移不开话题,只能言简意赅地说:“他气我昨晚没有回家。”

    赵泉这个刚出校园的毛头小子像是被这句话的信息含量惊到了,瞬间拔高音量,“你们都同居了啊?”

    我连忙把他拉下来,如果不是碍于洁癖,甚至都想把饭勺塞进他嘴里,堵上他喋喋不休的问题。

    “你小声一点。”

    “对,对不起,林曜哥,”赵泉后知后觉地红了脖子,挠挠脸小声嘀咕,“都同居了,你夜不归宿人家女孩子肯定生气,不过昨天我们不是很早就收工了吗?也没有加班啊。”

    我不知该怎么和这单纯的小子解释,“过程有些复杂,反正我昨晚在朋友家借宿了一晚。”

    赵泉更疑惑了,“去朋友家睡觉不是很正常吗?她就因为这个生气了?等等,林曜哥,你的朋友是男是女?”

    按照赵泉的逻辑,我交的是女朋友,而顾鸣生和陈锋是同一性别,那他应当也算是......

    “女生?”

    我这样说道,突然感觉自己有点恶趣味。

    没想到赵泉听到后瞬间瞪大眼睛,扬声控诉道:“渣男!”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第6章

    赵泉不仅没心没肺,还颇有些居委会大妈的属性。

    他苦口婆心地劝道:“林曜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都有女朋友了怎么还去别的女性朋友家过夜?要是有天我女朋友彻夜未归,然后告诉我她只是在一个男闺蜜那儿睡了一夜,谁信他们只是简单的睡觉!”

    赵泉代入感很强,把自己气到了,他握紧拳头说:“如果我女朋友敢这么做,我肯定会和她提分手。”

    我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睡了一夜。”

    “林曜哥,我相信你的人品,可关键是你女朋友不信啊!而且这件事你的确做得不厚道,不能怪她生气。”

    “......赵泉,不如你先把饭吃了吧。”

    被我一提醒,赵泉立刻反应过来埋头干饭,声音充斥着满满的懊恼,“林曜哥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排骨都快凉了。”

    当然是想让你感受一下来自成年人的心机啊,傻小子。

    话题成功被打断,我吃完后借去厕所的由头,对着镜子艰难扭动起上身,要是此刻进来第二个人,一定会被我此刻的姿势给吓到。

    花了半分钟时间,我才终于看见赵泉说的红印,就这么一会功夫,已经淡成了rou粉色。我上手摸了摸,不疼不刺,实在想不通是怎么来的,突然听到门外有动静,我立马装作整理领子的模样,洗完手出去和赵泉汇合。

    上午写得起劲,这会工作技能就陷入了冷却状态。我浑水摸鱼一下午,走在下班阵营的最前头,刚走出新闻社的大楼,就看见不远处的木椅上坐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以为是看走眼。

    ......陈锋,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有理由相信他的后脑勺也长了双眼睛,几乎在瞬间转头锁定目标,起身朝我走来。他的脚步格外迟缓,也许是为了磨灭左腿不自然的坡感,可作用不大。

    我尽量压制住内心疲惫了一天的烦躁,“你来这里做什么?”

    陈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阴恻恻的目光扫过身后陆陆续续出来的同事,随后用力扯过我的手腕,走向他过来时的方向。

    “陈锋,你冷静一点。”

    我试图劝导,却没有挣开他的手,不想在大街上闹得太难看。

    陈锋很少会来接我下班,而看他这副架势也不像能好好说话的样子。他平时不爱出门,特别是在左腿残疾后变得越来越孤僻易怒。他冷着一张脸,我也自然而然地噤声,不去触及他的霉头。

    前面的红灯亮起,陈锋没有赶上,他停下脚步,声音淬着冰,“是他叫你去,还是你主动过去的?”

    慢了两秒,我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将排练好的解释缓缓说出口:“昨天我有工作要去顾鸣生的公司,在摄影棚里碰见他聊了几句,就顺道一起去他家吃饭了。吃完已经很晚了,再回家不太方便,我就留下来借宿一晚,他家有客房,你又不是不知道。”

    事实的确如此,只不过最后我没有睡在客房,而是睡在了顾鸣生的床上,这句话我绝对不会说出口。

    灯由红转绿,陈锋站着不动,我只好反握住他的手腕,拉他穿过马路。

    人潮拥挤,正值下班高峰期,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与行人的脚步汇织成燕城独有的风景线。

    恍惚间,我看见一道白色的影子穿插在晃动的人群中,男人架在鼻梁上的银框眼镜闪过一瞬反光,快得几乎难以察觉。

    我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蒋秋时,再度望去,那里已经满是匆匆略过的行人,再也没有让我心悸的影子。

    ......最近怎么总能看错?

    陈锋一路无言,我平复胸腔中后知后觉的心跳,也没有开口。

    明明只是一道相似的影子,竟然也让我产生一种类似于当面出轨的后怕,要是将来有一天陈锋知道我早在这时就喜欢上了别人,他又该是怎么样的心情?

    失望?愤怒?悲伤?仇恨?应该都会有。

    他是我见过最敏感也是最不可理喻的人,明知道我们之间没有可能,却硬生生开辟出一条荆棘窄道,哪怕要付出常人难以承担的代价,都没有放弃过半分。

    我与陈锋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来源于我的五分愧疚,四分妥协,剩下一分是日积月累后滋生出的浅薄喜欢,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对于他的感情,有时候复杂到就连我自己也说不清,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并不爱他。

    我掩藏得很好,至少在一起的这五年,陈锋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事实。

    他以为我爱他,这就足够了。

    从公司到家要坐十分钟的地铁,陈锋丝毫没有要去地铁站的样子,我也只好顺着他的脚步走。半个小时的脚程,我拎着电脑包,气息不由有些沉重,身边的人突然伸手夺过,冷着脸走在前面。

    “你累了也不会说一句吗?”

    我看着陈锋线条冷硬的侧脸,松开眉头,道了声‘谢谢’后跟上他的步伐。

    他难得的优点就是气来得快,消得更快。

    陈锋很好哄,有时候甚至不用我多说什么就会完成自我调节,变回和平常无二的态度,默默施展关心,向我传递已经不再闹别扭的暗号。

    我勾了勾他的手指,为了防止被别人注意很快就收了回去,“你饿了吗?想回家吃饭还是在外面吃?”

    “回去吃。”

    “行。”

    他突然抓住我刚刚抽回的手,“你做什么?”

    “......这句话不应该我问你吗?”

    我试着动了动手腕,小声说:“旁边有人,你先松开。”

    陈锋捏了半晌,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不爽的音调,别捏地松开力道。

    不过我知道,他已经没有在生气,尽管依然端着像是别人欠他五百万一样的表情,但总归不是我欠他的。

    路过超市,我想起家里的菜吃的差不多,便拉着陈锋买了一点食材和水果零食。冬日的傍晚来得匆忙,刚过六点就已经洒下一层暖洋洋的橘色,披在陈锋肩上,淡淡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