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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后来,我泣不成声,终于再也说不下去。我怎么会这样傻,明知道他不是真的,还要这般…… 可是,忽然之间,他垂下头吻了我。 这个吻没有任何温度,我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我只是看见他近了,感觉得到那属于他的气息、微弱的元神。随即,他的周身散发出金色光点。又一场金色火雨倏地扩散,如同万千萤火虫,瞬间飞向上天下地,他亦烟消云散。 没有哪一次看见胤泽的幻影,会像这一次这般令我痛苦。再捕捉不到他的身影,忽然有一种与他永世诀别的感觉,我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胤泽,你这负心薄幸的人!你为何不解释?你回来!你给我把话都说清楚……” 冷风呛入喉咙,我再说不出一个字。思绪只剩一片浆糊,统统化作眼泪流了出来。 后来,臣之发现我离去,出来寻我,将我抱回了卧房。 当我意识到自己依靠的人是谁,只觉得又是绝望,又是自责,恨不得将那人从自己的记忆中抽离。 不过我们又迎来了一个好消息:这天半夜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雨。这是数十年来第一场暴雨,伴着雷电交加,与六界九天所有生灵的欢呼掌声。好事来得这样快,我居然有些不能适应。 翌日清晨,我和臣之一起出去看雨,路过窗台,却见那里有一把水墨伞,伞下还有些积水。臣之道:“昨夜不见你带伞出门,这可是宫人的伞?” 我怔怔地望着这把伞,只觉得周围骤然安静,心跳也变得愈发缓慢。 若不是上面还有水,我会认为六十一年前,自己不曾把它赠与离人。 这场雨下了整整一个月,每一天都下得毫无保留,像是沧海之神倾尽生命,赐予了六界重生之水。在这个月里,每一天都有海中游龙成千上万,纷纷出水,身披风云,与雷电共舞。其景之壮丽,画图难足。 而后,旱灾终于结束。万物复苏,川流不息,干枯的沧海,也重新回到原本辽阔的模样。同年深秋,岁物丰成,穰穰满家,不论走到何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其实,下大雨的第一天,我便想把这个好消息带给苏疏。然而,不知是我去得太晚了,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待我去苏疏的房间,他已不在,唯剩池中留下苏莲一朵。 雨打荷花,涟漪四起,这一回,不论我怎么唤他,他都未再化作人形。后来,我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一封信,信里只写了一行字:苏某灵气终尽,愿为静荷,长伴卿左右。 翌年,我与臣之带着曦荷、玄月一起回青龙之天游玩。听闻胤泽神尊已回神界,暂无回仙界的打算。他将沧瀛府中人遣散,再过两年,连府邸也会拆迁。所以,我们回到天市城,也不用再面对重逢他的尴尬。 抵达天市城是流火七月,是处艳阳无边,烟波万顷愁。曦荷为仙界美景所吸引,骑着玄月满城到处跑。仙人们虽见多识广,但看见一小姑娘驾驭这么大只神兽,还是会忍不住多瞧他们几眼。 成亲以后,我比以往更加繁忙,玄月几乎变成了曦荷一个人的宠物。然而重回天市城,玄月看我的眼神也有些不同。我知道它想起了很多事,我又何尝不是。只是,往事再重也已矣,不必再提。我挽着臣之的胳膊,造访了些许故人,又回法华樱原一游。 虽已错过樱花最好的日子,但这里好便好在,时时有花看。我与臣之共饮片刻,聊到当年的旧事。 “那还是我第一次……”成亲已久,臣之居然还有些羞涩,以手掩嘴,清了清嗓子,“总之,当时我就知道,自己已被你拒绝。” 我只颔首而笑,不作答。 “其实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有愧。”他顿了顿,也不知是否已发现我的异样,“你心中一直有师尊。” 我定定地望着他,更加不知如何作答。可他却从来不愿使我难堪,立即接道:“薇薇,我不介意你心中有他。他是我们的恩师,对我同样如再生父母。所以,我不会强迫你忘记他。你永远都不用忘记他。” 他这样一说,我更觉得无比羞愧:“臣之,我……”做不到像你这样大度。也无法原谅自己。 “只是,既然我们已是夫妻,只希望你在心中,为我留一席之地,让我今后可以照顾你,陪……” 不等他说下去,我捂住他的嘴:“不管是不是夫妻,你都是我最亲的人。” 他浅浅一笑,握住我的手,在手背上充满敬意地吻了一下:“那我便满足了。” 一直在法华樱原待到日暮时分,天色渐晚,我们决意离去休息。 途经浮屠星海,游人却比以往多了几倍。想起小时我曾与胤泽来过这里,当时我还是他门下弟子,他对我的态度可真是夏日可畏。 当时,也有一名叫桃花佛的算命神仙为我们看姻缘。然而这一回,我们停留了数日,不管走到星海哪一处,是白昼还是夜晚,都未再遇到那个老不正经的桃花佛。 茫茫云海中,只有诗仙狂放饮酒,不时吟唱一首近些年广为流传的《浮屠海》: 浮屠众生浮屠人,浮屠海上浮屠魂。 桃花浮屠穿云过,笑把路人姻缘问。 朱雀正举九万里,神龟秋访白虎城。 不知青龙归何处,唯见沧海漫红尘。 飞镜岂知洛水恨,新月无情漏半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