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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由着身体本能的记忆牵引,江时卿一步步踏进殿中。一片死寂的大殿,身边出现匆匆穿梭的人影。 那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青山。 他看到青山的日常,亦是他曾经在这里生活的痕迹。百年不过白驹过隙,悉数闪过。 巍峨的大殿,石柱粗壮沉闷,如此肃穆,却令人压抑。他曾经在这里拜师,修行,直到登上掌门宝座。他是睥睨天下的圣尊,然而,无法抑制的孤独之感席卷而来,比他这一生更为苍凉。 这种孤独透入骨髓,震撼江时卿的四肢百骸,同时也与他融为一体。 他希望能想起更多以前的事来,然而…… “你怎么了?”宛初伸出手,在他眼前挥舞着。 回忆戛然而止。 “无事。”他揉了揉太阳xue。 蔺宸朝他拱手道:“大人,大殿里没人。” “或许在广场,眉尧雷打不动有早课,曾经还有上千人一起上。”宛初指着桥的尽头,“在那边。” 她率先上桥,胭脂色的薄衫在风中舞动。 江时卿跟上。 朝阳一点点驱散晨雾。山巅之间,风声猎猎,阳光洒在身上并不暖。 他看着周遭的云层,染上一层淡淡金光,走在前面的女人,青丝亦镀上一层光芒。 翻滚的云海之间,他和宛初只隔了几步。仅仅几步之距,像是跨越山川湖海,穿越千年之遥。 他清晰的记得,在他还是青山的时候,和这个女人无数次穿过桥,到那一头。每一次,都是女人走在前面。 有时是青色的道袍,有时是月白色的,很少会是今日这样光鲜明丽的胭脂色。 她是为了何人,生了变数? 他不敢问。 问出来,不过是徒增懊悔。 在女人眼中,莫惜寒是个负心人,青山不过是她提携的徒儿,而如今的江时卿,只是一个卑劣的,利用感情的小人。 无论哪一个,都不算美好。 他暗暗悔恨,若是能早一点,想起这些过往,结局或许会不一样。 忽然,宛初回过头,朝他招手:“江时卿,快些!” 三百年之前,羽滟亦是如此,光脚走在铁索之上,轻盈如小鸟,回头催促他:“青山,你也太慢了吧!” 思及此,他疾疾偏头,低头挤出一丝笑,若无其事地抬头,快速跟上去。 忽然,一道五彩光束乍然腾空,在半空中如喷泉一般绽放。光束化作五根水柱垂落,金红的光芒如琉璃碎片一般,美得炫目。 刹那之间,无影无踪。 这是上早课的时辰到了。 江时卿想起,每每清晨看到此景,总能听到羽滟懒散的声音:又是无聊的早课时间。 那是作为青山的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正垂头低笑,突听到前面的宛初懒洋洋地躺在铁索上,身体随之晃荡,一边道:“又是无聊的早课时间。” 晨光中的宛初,朝阳已染上她的脸颊,淡淡的笑容,从未改变。 这样纯澈,美好。 无论是莫惜寒,青山,还是如今的他,都曾拥有她,却总是错过。仿佛是刻上了诅咒,让他生生世世与她相遇,又相离。 如若记忆没有出错,他的样貌历经三世,从未改变。宛初既然记得过往的一切,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然而,这些日子里,面对同一张脸,她未曾有过一丝质疑。 只有一种可能,在她的记忆力,青山和莫惜寒的样貌和他大相径庭。 怔了片刻之后,一种诡异的宿命感袭卷江时卿的心神,他能感觉到胸腔中内有东西在“砰砰”直跳。 第62章 破空 青山是暴毙而亡? 广场之内, 一辰正在授课,他诧然看着站在最后的三人,迅速敛住神色, 吩咐座下首席弟子元祺带着三人先去祝融殿等候。 授课完毕, 换了一声常服, 来到大殿。 扫视一眼, 江时卿正靠在四方椅上阖眼,似乎极为疲惫。宛初则驻足于白泽画像前, 脸色晦暗不明。蔺宸来回踱步,坐立难安, 似乎很是着急。 他低头轻咳一声, 撩袍走入殿内, 声音略大:“你们何时来的?山下的传音铃竟毫无响动。” 蔺宸指向宛初。 宛初转过身莞尔一笑:“我带他们穿过画卷而来,哪里还需要上山。” 方才隔得远, 未曾察觉, 眼下细看,女人又不一样了。 第一回见桀骜不驯,满目仇恨。第二回见, 纯真无邪, 满目澄澈。这一回,竟是飘然于尘世之外, 比他见过的任何师尊更为出尘不染,双眸通透明亮,如同洞悉万物。 “你……你是羽滟?还是宛初?”一辰倍加诧异,上前一步细细打量。 “我既是羽滟,也是宛初。不过我更喜欢宛初这个名字,宛若初生, 就当我重活一世吧。” 宛初席地而坐,靠在矮几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一辰轻扬佛尘,一时不知如何称呼她才好。 “之前见你觉着你天资一般,今日看你用佛尘,倒是特别,眉尧山上兵器皆是自我炼化,甚少有人会选择这凡俗之物。”宛初抿了一口茶。 一辰深吸一口气。 此时,江时卿已醒。看一辰满脸无奈,低头轻笑,不由得同情起他来。当年他可是没少被这个女人言语调笑,毫无还口之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