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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婢(重生) 第43节

    子不语怪力乱神,可她死过一回又活了,这又怎么解释。

    她可以感受到谢狰玉话语里的伤痛,这些话她也是第一次从谢狰玉口中得知,府里对先王妃和郡主的死都很讳莫如深,没人敢谈论,胭雪知之甚少,今日才知道郡主的死或许并不清白,甚至更不是意外。

    这里头显然是与大公子有关系,她胸膛起伏的厉害,被她捂住嘴的谢狰玉也是阴唳之色一顿,皱眉看着胭雪,“你……”

    “呸,什么死不死的,三郎不可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胭雪心有余悸的趴在他身上一会自言自语的,安慰的说:“三郎要长命百岁,我还想侍候三郎到老呢。”

    说完害臊的一笑,往他肩上躲去,“我老了,世子可不要嫌我。”

    她这样说着,好像真的想要留在他身边,与他长长久久,再到白头。

    谢狰玉一腔气血翻滚的恨意倏地就停了下来,看胭雪的眼神也渐渐的变了,她知不知道以色侍人,是得不到长久的,只会一人白头,留不住多少恩宠。

    恩宠最是薄情。

    胭雪疑惑的抬眸,发觉谢狰玉竟然将她往怀里扒拉了下,两人抱取暖般抱的更紧,环在腰上的力道好似铁锁,胭雪依然觉得高兴,眼中的喜色显而易见。

    旁边爪子扒榻的团圆儿左右转了两圈,见实在插不进去两人的缝隙,便一扫尾巴,挨着谢狰玉的腿趴着休憩。

    大寒过后,雪也不见落的就少了。

    昏礼入夜才举行,翌日一早端王府的部分下人及高家的子弟、昔日同窗好友、同朝为官交好的同事便陪谢修宜去段府接亲。

    谢狰玉是世子,庶子成亲他可去也可不去,去了给庶子增添分量,不去也合情理礼法,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愿意给谢修宜增光。

    谢修宜那帮人一走,王府里便开始接待宾客上门,谢世涥让人请了谢狰玉过来,与他一同接见来道贺的客人,女眷那边则根本不是让高氏与王氏招待。

    按照礼法,就算是侧妃,那也是妾室,来的女眷中有不少命妇,大多都是身份高贵的正妻,失去了王妃的谢世涥便请了谢狰玉的姑姑,也是他的meimei帮忙,再由高氏王氏两侧妃从旁分忧。

    这一日的王府是胭雪看过迄今为止最喜庆热闹的,放眼望去,府里都是被尽心添置过的,院子里摆的花木耀眼夺目,哪像是在冬日。

    而满园尽是贵气无比的客人,为了宴客,花厅客堂都放了不少暖盆,即便开扇窗屋里的暖意也不降多少,登门的宾客一茬一茬的走进,王府里的管事也一句又一句的报喜,接着命人拿走一件件贺喜之礼。

    胭雪站在花厅的廊檐下,眼前树上的簇蔟白雪往她跟前打了个滚,她打了个喷嚏,一眨眼间雪团忽的落下,惊走树梢上两只麻雀。

    红翠走到她身边来,避人耳目悄悄的往她手里塞了样东西。

    胭雪摸着面露愕然,红翠莞尔道:“世子命我送来捧炉给姑娘暖暖身子,姑娘藏好了,可别叫人看见。”

    胭雪更加惊讶的朝花厅里的谢狰玉看去,视线穿过人群,在与人说话的谢狰玉却能通过许多道视线,一眼就能发现她的。

    胭雪呼吸一窒,陡然心虚的背过身,捧着手里的捧炉,爱不释手,小脸越发娇艳如春。

    她这份娇羞喜悦,一直维持到门口一阵沸腾的喧闹,她看到一身艳丽富贵吉服的段淑旖被两个婢女亲手扶着进门,虽看不见她此时的脸,但还是能透过她那副精心的打扮可以看出大喜之日她有多美。

    全场的目光都在她与谢修宜的身上,旁人祝贺之词有多喜庆,她的心便难受的犹如万只虫子啃咬。

    她身为继室之女,奴仆成群,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嫁得王府有前途有官职的公子,她好风光,她命好好。

    是不是她到现在为止,刘氏也不曾告诉过她真相,不知道她的好母亲究竟做了什么,才能让她如今风风光光的,毫无羞耻的嫁自己的如意郎君。

    从宾客看到送嫁的队伍,眼见人越来越近,胭雪被那抹艳色一时蛰痛了双眼,当下撇开脸红着眼,哽着喉咙当没看见。

    段淑旖一行人走过,扇子后面她果然被装扮的娇美无比,嘴角挂着笑,眼神更是透露出紧张与欣喜。

    胭雪还是没忍住又朝她看去,握着捧炉的手也越来越用力,此刻的事实告诉她,她就是比不上段淑旖,人家就是掌上的明珠,她就是东躲西藏阴沟里的老鼠,除了暗自恨的咬牙,一只肮脏的老鼠什么也做不了。

    第50章 家宴。

    段淑旖最风光无限的就是今日出嫁了, 她盼啊盼的,从年头盼到年尾,终于好不容易推迟的婚期重新提上了日程, 就怕这婚事会出什么变故。

    好在直到她拜堂都顺顺利利的,只是在送往新房的路上, 她余光瞥见了站在人群背后的一道身影,段淑旖嘴角的笑顿时呆住, 没看错的话那道身影她也熟悉,可不就是在许府挨了她母亲教训,又逃走的胭雪吗。

    胭雪知道段淑旖发现她了, 她站在人的后面, 段淑旖就从她跟前被人扶着走过, 片刻的对视虽然很短, 但她眼中惊诧却是真的。

    段淑旖想必很吃惊她在王府里还活的好好的吧, 她那时在许府冷眼旁观,还对刘氏罚她的事幸灾乐祸,一定想不到她没有如她们母女所愿被绑回去。

    她在外头冷的跺了跺脚, 捧着捧炉进屋去。

    到了快入夜之际, 宾客散去,端王谢世涥对着家眷子嗣说了一通话,才准许他们回去歇息。

    不在人前的谢狰玉连句贺词也没跟谢修宜说, 他冷眼戏谑的看着高氏拉着儿子交代成家之后的话,谢世涥站在一旁, 活像他们才是一家子。

    “好了,天色不早了,什么事等明日再说。”

    高氏缓缓的松开拽着儿子衣袖的手,她一副端庄温婉识大体的正妻模样, 内心里的不甘却在介怀拜堂时,自己不能与谢世涥一同坐着接受儿媳跪拜高堂的事。

    她强颜欢笑道:“快去吧,别让淑旖久等。”

    谢修宜点头,这事他也很为难,礼法不可僭越,他想着只有私底下时,让新过门的妻子日后多孝顺孝顺他母亲。

    谢世涥注意到谢狰玉一只脚踏出了门槛,忽然出声道:“等等,我有事找你,你与我去书房。”

    被叫住的谢狰玉闻言看过来,面色上颇为冰冷不耐。

    谢修宜与高氏不约而同感到疑惑,谢世涥这时单独找谢狰玉谈话是做什么。

    有什么事不能当着他们母子的面说的?

    待到他们身影离开,高氏一脸愁容苦笑着对儿子说:“这么些年了,我也没有再争抢过什么,到头来还是比不过一个空荡荡的位置……”

    谢世涥将谢狰玉叫走,纯粹是因为今日是他庶长子谢修宜的大喜日子,他不想他唯一的嫡长子见到此情此景不好想。

    书房里谢狰玉听见那番宽慰的话脸上的表情变的颇为怪异,他甚至一点不想接受谢世涥的好意。

    他不好想什么,不好想他娘去的早,他阿姐再过几年也能议亲,却死于非命吗。

    他冷嗤一声,直接打算谢世涥,“父亲若是想说这些那便算了,谢修宜娶他的妻与我何干,只是可怜我阿姐罢了,没成亲这个机会。”

    谢世涥脸色立马变臭,瞪着永远喜欢与他对着干的嫡子怒道:“他虽是庶出,与你同样是我王府的子嗣,是我谢世涥的儿子,我不期望你们二人表现的有多兄友弟恭,但好歹要分清楚,当年他与你一样是稚子,他与你母亲你jiejie离世的事无关。”

    “放屁!”这话直接触怒了谢狰玉,他踹门出去,任由外头裹挟着霜雪的冷风扑打在脸上,“我当是什么事要叫我过来,原来是替他说好话,可惜了,我听不进,父亲要是真喜欢就拿去跟能听的进的人说吧!”

    谢世涥气的拍桌,指着他道:“你给我回来!”

    谢狰玉恍若未闻,谢世涥:“回来!你隔两月就要及冠,我还有正事没和你说……”

    谢狰玉脚步一顿,就在谢世涥以为他会回来时,只听嫡子一声冷笑,头也不回的走了。

    独留在书房的谢世涥发现,送到宫中后由太后和圣人教养过的嫡子根本就不拿他的话当回事。

    他若想再与嫡子修缮关系,那得花上大把力气,而谢狰玉都快及冠了,他这时想再插手教训他,已经晚了许多年了,谢世涥再后悔也没用。

    夜里的雪又开始落了,穿过长长的庭院游廊,谢狰玉带着一身的寒霜进门,比他要早些回来的胭雪在屋里抱着团圆儿打盹,被跟在他身后的寒意给惊醒。

    “世子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般不高兴。”胭雪冷不丁被他一手提到跟前,怀里的团圆儿挤在两人之间叫了几声,实在是不舒服就下去了。

    胭雪感觉到按着她肩膀的手很用力,谢狰玉在她面前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他身上的外袍凉飕飕的,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世子。”她抚摸着谢狰玉的心口,柔声的叫着他,“有什么事,都不值得往心里去,别气坏了身子。”

    谢狰玉过了半晌才有反应,低头沉沉的看着她,“你倒是想的挺开的。”

    胭雪实话实说:“世子又不是不知道我,人轻言微,不想开些这日子还怎么过。”也没人给她想不开就有办法有能耐办事的权利啊。

    谢狰玉一腔压抑的戾气淡了一点,他闭了闭眼,由着胭雪的话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书没白看,用词讲究了。”

    胭雪听出他话里的夸奖意味捂嘴笑了笑,“世子饿了么,我让厨房给世子做点吃的送来。”

    谢狰玉今日跟着谢世涥灌了不少酒,敬他酒的也很多,此时胭雪一问,喝多了的胃也感觉到不适,他点头,松开攥着她的手,“另外叫人抬水来,我要沐浴。”

    谢修宜与段淑旖的婚事告一段落,白日里一早作为新人便要向父母请安。

    胭雪没想到这么快就有见到了段淑旖,她是陪谢狰玉来的,与红翠安静的站在一旁。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影出现在高氏眼里,高氏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谢修宜的亲meimei谢芝微只觉得她有些眼熟,并没有想起来在哪见过她。

    她听着段淑旖给王爷和侧妃们请安,拿了封红又一一将准备好的礼物送给王府里的其他子嗣。

    段淑旖先给了谢芝微,然后才是谢狰玉,她对谢狰玉的印象还处于谢芝微宴请她们做客,被谢狰玉刁难的那次。

    昨日谢芝微陪她在喜房说话,她不用旁敲侧击,谢芝微就自己与她说了她大哥与谢狰玉不和的事。

    段淑旖自然护着自己的丈夫,心里更是对一脸冷傲不懂兄友弟恭的谢狰玉感到不喜,所以才在给见面礼时先给谢芝微。

    她将身为世子的谢狰玉放在了后面,并委婉的道:“不知世子喜欢什么,料想世子也见过大多奇珍异宝,长嫂我只有从嫁妆里拿了一套我父亲珍藏的大家墨宝赠与世子。”

    段淑旖给别人的都是金器玉珠的东西,给谢狰玉的墨宝就像是在劝他多在读书上多用些心,谁不知道如今谢修宜是有官职的人才,而谢狰玉只是将来仅有一个爵位的世子。

    一个是前途无量,一个是身份尊贵罢了。

    谢修宜微微皱眉,怎么也想不到段淑旖会敢跟谢狰玉这么说,高氏与谢芝微却是眼前一亮了,能站在他们这边的儿媳长嫂自然是最好的。

    谢修宜比她们深知谢狰玉的脾气,打个圆场,考虑到还要回门,不想成亲后的第一日就弄的这么僵,要是谢狰玉给了段淑旖难堪,让她回门了,难保不会向段鸿与刘氏诉委屈。

    谢修宜:“淑旖手里那套墨宝很是难得,她还准备了其他的,没拿上来,还要给五弟送一套。”

    段淑旖微愣,她没有啊,可对上谢修宜的暗示,她只有颇为不甘的点了点头,“是。”

    谢狰玉一直冷眼看着他们夫唱妇随,等段淑旖身边的含月把东西要呈到他跟前时,站在谢狰玉背后的三津却抬手拦下了她。

    段淑旖对上谢狰玉闪过冷冽的目光,仿佛又回到了那时与一众贵女被他拿箭指着的时候。

    谢狰玉余光觑着那套墨宝,淡淡道:“长嫂?你是想说长兄为父,长嫂为母?”

    他一开腔,便惊到了其他人脸色都不好,谢修宜掠过段淑旖与谢修宜夫妇二人,抬了抬下巴,语气甚是不大经心的冲瞪着他的谢世涥道:“没想到大哥与大嫂刚成亲,就想做我父母了?父亲,你怎么看?”

    高氏吓的连忙和谢世涥道:“不是,世子误会了……”

    王氏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又看看后悔了的段淑旖,不易察觉的摇了摇头,当真是年轻,才进门就敢下世子脸色,是不知道这府里的水有多深。

    谢狰玉不针对她,王氏与他又无仇,王侧妃便与她的一子一女作壁上观。

    段淑旖已经后悔了,她就是昨日见到了胭雪,又听了谢芝微与她说的一些话,对收留了胭雪的谢狰玉不满,便想着口头占点便宜。

    毕竟她是新嫁妇,又是长嫂,谢狰玉应当不会为难她,然而她现在自己想错了,大错特错,对方果然如谢芝微说的那般讨人厌。

    她看到了胭雪,她此时看见谢狰玉当中给她难堪,她心里应该很高兴吧?

    谢世涥给了谢狰玉一个警告的眼神,让他适可而止。

    谢狰玉慢悠悠的起身,接着系上胭雪送过来的披风准备走人,他大清早的过来,本就不打算给谢修宜和段淑旖面子,他就是来为难人的。

    没想到谢修宜娶的新妇这么迫不及待到他面前摆出长嫂的架子,也算他打瞌睡有人递枕头。

    “长嫂真是勇气可嘉,佩服佩服。”他略带嘲笑的说了句,只冲谢世涥点了点头,当着谢修宜他们的面便率先走了,连段淑旖的那套墨宝看都没看,相当的不屑。

    本是用来自称抬高地位的“长嫂”,此时由谢狰玉叫出来颇有讽刺的味道。

    胭雪回头偷偷看了眼,被扫了面子的段淑旖已经羞红了脸,正依偎在谢修宜怀里委屈落泪,她不禁露出痛快的笑容,没想到却被段淑旖的视线捕捉到了,登时被她略带恨意的眼神盯的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