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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拾妥当,回身往床边走。这两步吓得姜素莹终于回神, 紧紧拉起被面,猛往茧的最深处缩,好像这样就能获得安宁。 廖海平没做什么,也没打算做什么。 大抵是因为成了亲才能同房,不然就是野合,体面人不做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他单是伸手, 把姜素莹散落在枕头上的头发拢齐,掖到耳后去:“困了就睡一会儿,饿了摇铃。” 说的简略,之后推门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姜素莹,门口倒是有些细细索索的响动,应是看守她的婆子进来了。 少了男人高热的体温和浴室的蒸汽,空气都变得寒冷,姜素莹无法抑制的打出一个哆嗦,脖子上觉出生疼的滋味。 是应该疼的,毕竟廖海平长了口好牙齿。他亲的太狠,一直没换地方,后半晌都快咬出了血。 姜素莹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躺着,寒冷让脑子从麻木变得清醒。她一忽儿想起张怀瑾,一忽儿想起自己的遭遇。除了心里涌动的悔与恨,精神上还没有来得及消化这些讯息。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让人猝不及防了。 诚然帘子后面就是窗户,楼高地硬,一跃下去就能彻底解脱。但一来有旁人守着,二来她此刻拥有了理智,是不可能这样冲动行事的。张怀谨受了那么重的伤,需要医治。如果她没了,那他也别想好过。 廖海平太狠,一伸手,就这么攥住了她心上最柔软的短处。 枪械贯穿伤要多久才能痊愈来着? 姜素莹当初心不在焉的听过一耳朵,恍惚记得好像是三四个月。 不是三四个钟点,也不是三四天,而是三四个月。漫长到无法想象,单是想一想,就叫人头皮发麻。 她不知道张怀谨能不能熬得过去这一遭,甚至连她对自己,都没有自信。 心思沉浮间,房门又被推了开来。一个扎着粗辫子的丫头扭身进屋,带来廊上的光与热:“姑娘,这都快六点啦。二爷说一直躺着也不成,喊您吃点饭呐。” 姜素莹没吭声,不想吃嗟来之食。 那个叫春红的丫头见她了无生趣,一下子有点急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搓着手劝道:“点心都是热乎的,才从蒸笼上取下来。二爷说您爱吃豌豆黄,专门派人跑了四五里路买的。姜姑娘您人好,肯定不忍心看我挨板子,多少吃一口罢?” 餐盘上摞着几叠糕点,都是姜素莹最常用的。这地界不是天津,能找到北式点心可不容易,想来是花了一番心思。盘子当中挑尖一碗长寿面,顶着个荷包蛋,是过生日才有的配置。 姜素莹并觉不出饥饿,甚至看见那碗长寿面时,感到一阵荒谬和恶心。 但为难无辜的人确实也没什么意思。 钟表滴答作响,每一下都在催人命。春红那丫头大眼珠子滴溜溜转,慌的快要落下眼泪。 好半晌之后。 姜素莹最终缓缓撑起身子,声音嘶哑,像带了血:“点心和面我不吃,喝口白粥就行。” *** 廖海平此时坐在走廊尽头的另一间包房里。此间倒是明亮,桌面上有光斑在移动。照在他正在处理的公事上,变得模糊且透明。 他拆开一封信件,上书四个大字:【廖兄亲启】 文内一整套期期艾艾、词不达意,有一件事倒是说的明白:刘长生这是不论年纪、叫起他一声“廖兄”,准备投降了。 第二封更简略,是四叔的来信。他为先前的龃龉道歉,又道总归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他新近在城里购置了一套宅子,诚挚邀请廖海平去新居小坐,共饮一杯。 两封信都无甚趣味,各有各的花花肠子,廖海平看过便用火烧了。 烟雾缭绕中,他抬眼往窗外看去。黄埔江面上船只往来,一片热腾。今天天气不错,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太阳晴暖,照在廖海平身上,让他都生出几分少有的兴致。 眼下棘手的事情都办完,若是能在上海停留几天、散一散心,也不是不可以。上海是很好的,没人认识他廖二爷,再不用被家族门楣捆着,束缚远比天津少的多。 至少此番和姜素莹见面,他自认为就保持了心平气和。甚至等风波平定后,可以带她去外滩走走。 叩,叩,叩。 门上响动。 廖海平回神,道了一句:“进。” 老孙刚从医院回来,跑得辛苦,进屋时满脸都是油汗:“回二爷,姓张的送去了。相熟的大夫看过,说是血流的太多。” 应是情况比想象中严重。 廖海平漫不经心道:“不是让人拿着点小心么?” “原本就是按您吩咐的,肩上开一个洞,肚子上开一个洞。但那枪手兴许是少吃了碗饭,手失了点准头,蹭着肺了。” “还能治么?” “好歹肠子没流出来,说是有六七成把握。” 廖海平点了点头:“让他吃点苦头也好。” 老孙自以为心领神会:“肯定让那小子吃足苦头,就单论他搞出汉口这一遭,平白耽误咱们多少功夫!要我说,和大夫打个招呼,直接做掉算了!” 只可惜这次马屁拍在了蹄子上。 廖海平淡声回了句:“能治还是要治,至少别死在今天。” 老孙惊住了。按先前的架势,他以为二爷非得立刻弄死张怀谨不可,不打要害也只是为了让那狗娘养的多受会子罪。可眼下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上海气候柔软,感化了二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