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

    背叛者啊，跟他这样的人，还真是相衬。

    第16章

    鹿惊用了三天，成功将各地荒胫巾神社里的信仰之力打包回来，还不忘回收那些刻印了飞雷神术式的石头。

    提纯信仰之力的过程跟净化水源差不多，摆好了阵法，每天提纯出来可供养料的信仰之力在量上是固定的，算一算，足够中原中也两年内的消耗。

    鹿惊倾向于先将中原中也的实体养出来。

    神迹这种东西，鹿惊虽然能够伪造，但别忘了，这个世界上同样有着特殊的力量。查克拉虽然跟异能力不同，但都是人能使用的东西，跟荒神神力的性质相差甚远。用查克拉造假，一个没弄好连累中原中也被当成欺世盗名的骗子就糟糕了。

    中原中也显形，以荒神神力施展神迹，那叫神明显灵。

    如果这两年的信仰之力喂不出实体，他就只能打一场舆论战，先在本土宣传一波荒神信仰，再谋其他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中原中也能够根正苗红地成长。

    鹿惊自认他有私心，哪怕任务使然，他也不愿养出一尊邪神。

    好在，目前看着，中原中也性格很好，即使津岛修治每天都在他的神经上大鹏展翅，他也没有摁死他。

    鹿惊无奈轻笑，以小纸人为媒介，看着津岛修治全然无视周围人的眼光，跟中原中也打打闹闹，某一刻心底浮起的犹豫在看到中原中也明媚张扬的笑脸时烟消云散。

    津岛修治的心底潜藏着黑暗，有时候还会故意露出一点刺激中原中也，但中原中也毫无自觉的直球往往会命中靶心，将对方隐藏在小心思下的不安自卑打得粉碎。之前鹿惊觉得他家中也君被吃定了，现在看来，焉知不是津岛家的六少爷被年幼的神明本能地吃定了？

    噫，他都想看纯爱向的小说了。

    鹿惊有些惆怅地翻出自己珍藏的《亲热天堂》，虽然他在前面几个世界里没少收集这种纯爱向的小说，但跨越空间所携带的行李是有限的，有幸被鹿惊跨世界也要贴身收放着的小说唯有这本《亲热天堂》。

    据说是鹿惊失忆前从某个世界得到的典藏版小说，初见便惊为天人爱不释手。作者自来也老师缘悭一面，但已经是鹿惊心目中最棒的作家。

    石塔山荒胫巾神社中，鹿惊珍惜地摸了摸那本《亲热天堂》，手掌长度的小说适合随时随地地拿在手中。有粮的时候，鹿惊最多每隔一两个月回味一遍这本小说。被这个世界凋零的文坛断粮的时候，鹿惊只好每天翻出来看两眼了。即使再爱惜，这本《亲热天堂》的边缘还是起了一点毛边，纸张是rou眼可见得陈旧。

    鹿惊不禁叹了口气，喃喃道：如果能再去一次自来也老师生活的那个世界就好了。

    不提亲笔签名，哪怕自来也老师不幸去世，但最起码，他应该能留下十几本亲热系列的大作吧？

    可恶，他之前的记忆忘得太干净了，完全不记得那个世界的编号。摩可拿说它没去过那个世界，侑子小姐说还不是时候，他这个读者真的是太惨了。

    没粮的日子，想自来也老师。

    想他！

    鹿惊消沉了足足三分钟，然后将两条长腿往办公桌上一放，身体靠坐在椅子上，用拇指和小指抵开书页，他开始重温经典。

    刚看了两页，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笃笃笃。

    鹿惊先生，是我，中原中也。

    门外的声音异常沉凝而缓慢，透着某种风雨欲来的意味。

    鹿惊啪地一下阖上《亲热天堂》，往抽屉里一塞。虽然《亲热天堂》是他的心头好，可到底是十八禁小说，中也君距离看到这本书的时间还早着呢。

    随手将抽屉锁上，鹿惊双手交叠搭在下颌处，抬高了声音：请进。

    房门开启，一身蓝色和服的赭发男孩如人类一般走进屋来。

    比起诞生之初处于混沌懵懂状态之下的神性姿态，现在的中原中也越发像是一个人类。

    好吧，严格地说，在这位荒神殿下在睁开眼睛后却失去了过去的记忆，索性不再使用自己的神名，反而给自己取了中原中也这个一点也不神明的名字时，鹿惊就知道，这个有着灿烂赭红发丝的初生神明可能会走向一条有别于一般神明的道路。而在他跟津岛修治交上了朋友，会大笑，会恼怒，会发火，会心虚后，非神的特征越发显著起来。

    他越来越像是一个人类。

    对于一个神明而言，这可能不是一个好消息。

    鹿惊短暂地回想了一下自己那厚厚一叠造神计划书，评估一下推行这个计划的高难度，温声开口道：怎么了，中也君。这个时间，你应该在学校上课吧。

    今天是水曜日，时间为上午十点。如果鹿惊没有记错，中原中也应该在学校里跟津岛修治一起上数学课。

    他请假了，病假。中原中也垂下眼，低声道。

    鹿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看向中原中也，没有说话。

    我刚才去了津岛家。中原中也扯了扯嘴角，钴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虽然他从来没有提过家里，但金木町斜阳馆的名头不小，找到并不难。

    所有人都说他病了。

    他和津岛修治在学校里肆无忌惮的相处所引发出来的负面影响，最终影响到了津岛家里。

    津岛家因此发生了大地震。

    这一大家子人，有人觉得津岛修治撞了邪，被脏东西缠上了。有人觉得津岛修治是在装病，试图引起学校家里大人们的注意力。剩下的人则认定津岛修治的精神出了问题，给自己虚构出了一个并不存在的朋友。

    不管哪一种推测，他们都认为津岛修治病了。

    被当成脏东西和不存在的中原中也有话要说。

    即使中原中也不是人，也看得出来津岛修治无视周围人异样目光，自顾自跟他说话玩闹会引发的影响。他提醒过津岛修治，但他不在意。要不是中原中也拍了桌子，津岛修治连课上时间都想要用来撩拨中原中也。

    人有从众心理，拥有灵视的人毕竟是少数。在绝大部分人都看不到中原中也的情况下，津岛修治表现出来的特殊就变成了怪异。

    感动吗？

    感动津岛修治明知后果依旧坚定不移跟他交朋友的行动力？

    不，中原中也只有一种津岛修治那家伙肯定没憋好主意的暴躁感。

    别小瞧一位神明的直觉。

    今天在学校里没能看到津岛修治，还听了一耳朵他又请病假的传言后，中原中也咬牙切齿，却仍没能管住自己的脚，找到了津岛家的斜阳馆。

    他见到了津岛修治。

    因为坚持己见而被打了一巴掌，半张脸都肿了起来，被关在房间里还被津岛家请来的私人医生注射了药剂的津岛修治恹恹昏睡在床上，呼吸清浅近乎于无，跟往日里死命撩拨中原中也神经的混蛋家伙一点都不一样。

    第17章

    中原中也蹲在窗口看着那家伙，耳边听着这个家里佣人们的窃窃私语，从那些话里拼凑出昨天晚上的经过。

    津岛家是个有门面的大家族，无论是中邪还是疯癫，传出去都不好听。尤其津岛修治不是继承人，只是一个目前还看不出多少作用的病弱幼子罢了。与其到学校丢人现眼，不如留在家里，先请医生开药。实在不行，就送到乡下养着，他家也不差他那一点口粮。

    在津岛修治从药劲儿中醒来之前，中原中也离开了斜阳馆。

    回神社的路上，他忽然想起前两天津岛修治搞事被他一连弹了三个脑瓜崩时说出来的话。

    那么欠揍的一个家伙，一脸委屈地捂着额头，似抱怨又似自嘲一般对中原中也说道：没办法啊，谁叫我是人间失格呢。

    人间失格，意为失去做人的资格。

    那么臭屁的一个家伙，突然说自己失去了做人的资格，虽然当时中原中也立刻怼回去，来了一句那你赶快向全人类谢罪，但他并不是不担心。

    津岛修治脸上的红肿，很碍眼。

    那副病秧秧的样子，也很碍眼。

    他家里那群幸灾乐祸的人类，统统很碍眼！

    神社社务所中，出神片刻的中原中也一个深呼吸，伴随着那一口慢慢吐出的浊气，荒神殿下钴蓝色的眼眸坚定起来。他蓦地俯身，向鹿惊行了一礼。

    鹿惊微微睁大眼睛。

    中也君？

    鹿惊先生，感谢您这两个多月以来的照顾。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动作，中原中也的声音微沉，语气格外郑重认真。

    虽然源鹿惊先生一直说自己是受人所托，要保护他到成年，但所谓的保护，其实只要保住性命即可，他并不需要为他做那么多的事情。

    摩可拿说鹿惊先生这是保父心态，每次养孩子都习惯做到尽善尽美，但中原中也承了这份尽心的照顾，心中感激。

    语言能够构造谎言，但情感不会。

    隐约意识到什么的鹿惊站起身，眉头微蹙，沉声道：中也君，我跟你说过，保护你成年是我的任务，责无旁贷。

    从夏目贵志开始，鹿惊从来没用过偶然来形容他们的相遇，用好心来界定这段抚养教导。他只是告诉他们，他受人所托来保护他们到成年，他会尽心尽力。至于托付这一切的人，鹿惊只是摊摊手，表示不能说。

    怎么说？

    有任务规则限制，他可没办法告诉他们，是他们生活的世界需要他们安然长到成年。

    鹿惊试图公事公办，可每一次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地跟任务目标结出了超过任务者和任务目标的缘分。

    他是他们的抚养者，也是他们的老师。

    不管怎么说，就先养着，教导着吧。

    中原中也直起身体，认真地说道：您给了我任务之外的善意，这对我很重要。

    太犯规了，中也君。鹿惊无奈地道，中原中也如此，当初的夏目贵志和源博雅，都是这样的。那么笃信一个杀人者的善意，虽然他对他们确实没有恶意，但过量的信任让他无奈又无措。

    中原中也：？？？

    犯规？他怎么犯规了？

    好了，中也君，说出来吧你想要做什么？鹿惊的表情严肃起来，中原中也进门时的态度和那突如其来的郑重感谢，无不昭示着中原中也要放大招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还不错，只要中原中也不走邪神这条路，什么都好说。

    鹿惊先生，我中原中也犹豫了一下，他低下头，有些心虚地道：我不想做神了。

    鹿惊蓦地瞪大眼睛：诶？！

    再艰难的话题，开了一个头之后，再说下去就变得顺畅许多。

    中原中也抿了一下嘴唇，钴蓝色的眼眸小心翼翼地看向鹿惊，慢慢地道：我想要做一个人类对不起，鹿惊先生。

    中原中也没法不歉疚，因为他知道鹿惊为了帮助他恢复神体准备了多少计划。眼见着计划准备推行的时候，他却要临阵脱逃，任谁听了都会生气吧。

    可他真的是只要想到津岛修治说他自己人间失格时那古怪得让他想要打碎的笑容，还有他躺在床上苍白羸弱仿佛下一秒就要停止呼吸的样子，这种出格的想法就越发强烈起来。

    中原中也隐隐知道，他或许陷入了一个用感情编织出来的蛛网中。结成蛛网的细丝是如此纤弱易碎，一如某个胆小鬼过于敏感的内心，只要轻轻一扯，目之所及的一切都会随之破碎开来。

    但该死的，中原中也却不忍也不舍扯开这已经落在身上的蛛网。

    因为他是亲眼看着这蛛网被那个胆小鬼小心翼翼试探着蹭到他的身上，全过程中，只要他露出些许排斥的意思，那家伙就会携网逃回他的乌龟壳中。

    津岛修治那混蛋，就是属乌龟的！

    中原中也暗暗咬牙。

    而这一次，他要去将那家伙从龟壳里拽出来，光明正大地拽出来。

    不得不说，中原中也的决定着实吓了鹿惊一跳。

    他虽然觉得中原中也这性格不怎么神明，但特立独行就喜欢混在人类中间的神明不是没有。可下了决心要做人类的，鹿惊就见到中原中也这一个。

    鹿惊表情严肃：中也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是的。中原中也笑了一下，下定决心之后，他的笑容反而变得轻松起来，怎么说呢，鹿惊先生，我总有一种感觉：如果没有那场让我重伤的意外，我在当时就会成为一个人类。或许不那么普通，但是有温度的人类。

    他是真的有点嫌弃现在冷冰冰的身体，跟尸体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还有就是，他会让那个大笨蛋明白，做人，从来没有资格不资格的说法。

    无论是津岛修治还是中原中也，他们只需要做他们自己就够了。

    ***

    金木町，斜阳馆。

    现在是下午1430分。

    津岛修治恹恹地坐在床上，刚刚醒来的他摸了摸依旧红肿的脸颊，小声地嘟囔道：真是的，我最讨厌疼痛了。

    目光却似有似无地飘向房间里唯一的窗户，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一个发色明艳灿烂，眼眸比天空还要纯粹漂亮的神明大人一脚踩上窗棂，故作不屑地看过来，但眼中却是根本掩饰不了的担忧难过。

    他了解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太过于纯粹了，这样的人，津岛修治从记事起第一次见到。他没法不被他吸引，也隐隐畏惧着这份吸引。他故意试探着这位不同寻常的神明，又害怕着试探的结果不是他想要的。

    他从未有过这样矛盾的心情。

    第18章

    哪怕看穿了他所生活的这个家族虚伪的内核，看穿父亲的冷漠，母亲的虚假，兄姐的恶意，津岛修治也不曾为这些而难过半分钟。

    他放任了那些虚假的发酵，任由自己成为母亲用来展示自己能力与慈爱的工具。

    事实上，谁是谁的工具，谁又利用了谁，身在局中，越发疯魔的人是注意不到真实所在的。

    他只是放任了这一切的发生，计算着还有多久能够打破这个美满家庭的虚假，给予这好面子家族的致命一击。

    然后，他就可以离开了。

    他从来没有留恋过这个家里的任何东西，无论是人还是财富。

    中原中也是一个猝不及防的意外，轻而易举地打乱了他的计划。

    除了中原中也外，还有人间失格，他的能力。

    就在那天下午，没有一点征兆，突然觉醒或者说，意识到这份能力的存在。它的名字，它的作用，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出现在脑海中。